第十三章 那些时光你可曾记得
“老大，這究竟是什么药水這么厉害？”赤瞳又是想笑又是担忧。
“這是月魂那小子发明的驱妖水……之前我遇到了几次妖怪，每次都是惊险逃生，我觉得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叫他帮忙配出一种可以用来退妖的东西……“
“啵！啵！”又是冒出一阵白烟。
“他說可以配制出一种药水，只要喝进肚子就会释放出妖族难以忍受的气体，因为妖族的嗅觉是很灵敏的，用特殊草药调配出来的味道能让他们晕倒……只是沒有想到，這药的威力這么大，让我拉個半死……那小子弄出来的东西经常是這样，确实管用，但是用了之后常常有些让人难以忍受的副作用……上一次是让我吐了三天三夜，這一次……不会又要拉個三天三夜吧……”
“老大！老大！月魂把解药送来了！”神音捏着鼻子奔了過来，将手上的小瓶子递给赤瞳，然后又逃命似的跑着离开。
解药交到三京手上之后，他望着那瓶子迟迟不敢喝下。也难怪三京，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更何况他已经被“蛇”咬了個体无完肤。
肚子又是一阵怪响，新一轮痛楚又要袭来了，痛得三京眉目紧闭，看上去可怜至极。
“罢了，反正都這個样子了，总不会有更坏的后果了吧……”三京用力咽了一下口水，猛地仰起头，以一副慷慨就义的悲壮恣态将瓶子中的东西喝了下去。
三京眼珠一瞪，骂了一句：“我再也不相信月魂了！”
轰隆轰隆的声音响了起来，农人停下手上的功夫，抬头望天，只见碧空如洗，万裡无云，不由得疑惑地叹了一句：“這么好的天气怎么打雷了……奇怪，那边怎么突然起了這样浓的雾？天啊，怎么這么多鸟掉下来了……哎呀，树和草都调谢了！還是赶紧逃命吧！”
三京是被赤瞳背回去的，他的脚已经软得使不出力气了，身上某個特别的地方经過长久的冲击和高强度的收缩舒张，现在已经痛得如灼如裂，只怕近日内也走不了路。
“月魂啊月魂，是不是上辈子三爷跟你结了什么血海深仇啊，你竟然要這样向我报复……我到底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啊，你跟三爷說個明白吧，要是三爷对不住你，你就一剑了结我好了，至于要下這么重的毒手么……”
一路上三京就像丢了魂一样不断絮絮叨叨地重复着這两句话。
好歹三京的拉肚子也算是止住了，月魂的解药像是一种强力的泻药，一次性将三京身体裡残留的药效全部排空，好一個“长痛不如短痛”。而這剧烈的短痛也彻底抽空了三京的力气，靠在赤瞳冰凉的后背上，三京的眼皮也越来越沉，不一会就睡過去了。
与其說睡過去，倒不如說是晕過去吧。
神音在一棵大树下照料着昏迷中的冷心，远远地见到赤瞳回来了，神音和赤瞳两几乎同时做了一個“嘘”的动作。
日头已高，被枝叶打散的阳光星星点点地洒落在三京和冷心的脸上。他俩躺在大树干两侧，身下垫着柔软的小草和落叶。两人都睡得很沉，冷心的脸色已经开始红润起来了，而三京依旧苍白。那样的虚弱，真让人担心，這一觉睡下去……他就不会再睡醒過来。
“老大不会有事吧……”赤瞳叹了一口气，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
神音神色黯然，轻轻地摇摇头，“我从来沒有见過他這么虚弱，他本来身体就不好，昨天還使出了那么多高难度的术法……使出五行炼魂术之后基本上他三天之内是不可以再用术法的，可他接着又使出了最强的锁妖术，后来一直勉强维持瞬目神诀，還帮冷心姐姐吸掉鬼气，最后又被月魂的药水折磨成這個样子……”
神音說不下去，脸上滑下两道泪痕，赤瞳向她递去一张擦泪的纸。
“怎么好像有股怪味……”神音微微皱起眉头。
算了，還是不要告诉她好了，這本来是老大用剩的手纸，被他捏了這么久，总会有些味道附在上面的……
“对了赤瞳，你不是鬼仙嗎，现在是白天，阳光還這么猛烈，你不怕？”
“好像我现在不太怕阳光了。”赤瞳在树荫下伸开手，任一缕穿叶而至的阳光落在自己手心中。“沒有灼热的感觉，暖暖的，挺舒服的。”
神音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說：“可能跟老大传给你的鬼力有些关系吧。不過，鬼仙终究是至阴至寒的生灵，阳光会对你造成伤害的，以防万一，你還是先用转魂道回去吧。月魂不是给了你一本书么，你回去修炼也好。”
赤瞳点点头，“那老大他们就拜托你了。”
呼的一声，赤瞳化作一道黑烟就不见了。
神音背靠在树干上，静静望着沉睡中的三京，像欣赏一幅优美的画卷一样，久久沒有移开眼睛。
“昨天只差一点就說出口了，可還是……”
神音轻轻叹了一声，望向远方的天空。一群小鸟叽叽喳喳地从树顶上窜起来，呼地向远处飞起，在明亮的阳光裡化作飘移不定的黑点。有风吹過，远近的大树哗啦哗啦作响，无数黄色的叶子飘在半空，像疾飞的蝴蝶。
好像已经很久沒有享受過如此恬静如此惬意的午后了。那时候我們都還是孩子吧，那么慵懒地躺在草地上，枕着他的手臂，闻着他的味道，嘴裡咬着他买来的鲜花糕。明明只是几年前的事情，可怎么像是上辈子那般遥不可及？
那时候我问你最喜歡的人是谁，你說，只能是神音啊。
三少爷啊，你還记得那些日子嗎……
……
阳光慢慢变淡变暗了，风也慢慢变缓变静了。夜色不知不觉地来临，小虫子们唱着歌儿出来庆祝了，翻過那阔大的落叶，穿過那草丛森林。
它们的征途被被陌生的“大山”隔断了，隐隐地這巨大的物体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最勇敢的一只小虫子已经爬上冷心的脸，张开小嘴用力叮了一口。
“啪！”
冷心感到脸上微痛，下意识地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借着火光冷心看清了手掌中那一只被打扁的小虫子。
三京正在自己对面躺着，脸色看起来還是有点虚弱，不過那神色看起来从容而安祥，法相庄严，有一股出尘脱俗的气质。
原来這和尚在睡着的时候還是很好看的……
“冷心姐姐，你醒了？”
冷心坐了起来，看见神音正坐在火堆边上给三京补那一件破了很多個洞的僧衣，一针一线补得极为细致。原来這不姑娘也有一双灵巧的手。
“他呢，怎么样了？”冷心指了一下三京。
“三少爷還沒有醒過呢，他累坏了，让他多睡一会吧。”神音怜惜地看了三京一眼，又低头专注于手上的衣服。“对了，冷心姐姐，你应该饿了吧，我這裡有些包子，你吃一点吧。”神音向冷心递過一個小布袋，冷心确实也饿了，道谢一声便拿起一個包子慢慢吃起来。
“神音，三京不是佛门弟子么？怎会道家的术法？”
神音轻笑一声：“他根本就不是和尚嘛，他只是天生就沒有头发。”
“那他怎么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和尚？”冷心有点不解。
神音又是笑了一声：“這個問題我问過三少爷和长风哥哥，他们两個人给我的答案并不一样。三少爷說，因为鸟笼的关系。”
“鸟笼？”冷心为這個回答感到奇怪。
“三少爷是這样說的，你试试在自己家裡放一只空的鸟笼，沒過多久你肯定会关一只鸟儿进去。我问他为什么呀。他說，每一個人到你家裡来，一看到那空的鸟笼肯定会问，那只鸟怎么了？问得多了，你自然就懒得解释了，還不如真的养只鸟进去，省心。对三少爷而言，他的問題就是常常要向别人解释，他不是和尚，他只是天生光头，而偏偏他最不喜歡提起他是光头這件事。”
听到這样的回答，冷心不由得莞尔一笑。
“至于长风哥哥是這样回答我的——当然，那时候三少爷并不在旁——他說三少爷小时候因为自己沒有头发而常常感到自卑，也常常被一些小孩子嘲笑。后来云叔把他们带到一個和尚寺，三少爷看到那裡有很多像他那样光着头的人，他们不仅不会遭人取笑，反而那些有头发的人都对他们很尊敬。从那個时候始，三少爷就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和尚了，也再不像从前那样自卑。”
“是嗎，像他這样的人也会自卑么……”想起一些和三京相处過的片段，冷心不由得感到好笑。
“其实，冷心姐姐，虽然三少爷骗了你钱，但我希望你不要怪他，要怪就怪我吧……”
“怪你？跟你有什么关系？”
神音红着脸低头，“那天路過那個小镇，我见到有人在卖一些很香的糕点，我问三少爷能不能买一块让我尝尝，他說，喜歡的话就让我吃個饱……所有的钱都用光了，三少爷问我吃饱了沒有，那时候我光顾着吃，什么都不知道，冲口而出就說沒有……结果，過了一段時間之后，三少爷又拿回来很多很多的糕点，多得足以让我吃饱……后来我才知道，他骗了你钱才买到這么多……”
說着說着，神音有点着急：“冷心姐姐，就算三少爷是個骗子，但他也不是個坏人。昨天他這么拼命地救你，你也看到了吧，他是一個好人呢！”
“放心吧，神音，我已经原谅他了。”冷心微微一笑，又转头望向熟睡中的三京。
真是一個让人看不透的男人啊……
此刻，三京轻皱着眉，說着低不可闻的梦话，不断叫着一個女人的名字。
“红玉……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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