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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入营

作者:痴人陈
其实任筠确实叫细狗,他這名是自己請先生起的。

  细狗来自雷泽边上的句阳县,他是被人从泽边捡回水寨的。

  当时他已经饿昏了头,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摆在水寨厨寺了。要不是一個姓任的老军见他可怜,留他做了辅兵,细狗也沒后面的故事了。

  细狗一开始长得是又瘦又长,后来不知道谁先叫他细狗,這诨号就因为過于贴切而传开了。

  但随后几年,不知道是不是在厨寺做活吃食好,還是本就应该這样,细狗长得是越发粗壮。

  后来,任军头就使了以前的关系,抬举他去了前寨做了名正兵。

  這些年混下来,有手段,够机敏,這细狗也拉起一部水寇,时不时就啸聚乡野。

  后来任老军死了,也沒個儿,细狗就請人改名,就叫任筠。

  但寨裡沒人在乎他新名,還是叫他细狗。狗就是狗,改名也沒用。

  细狗杀完了二部贼首,又将其部不听话的统统搠死,才令人支起降旗,正式向坡下的石将军投降了。

  张冲怎么也沒想到,坡上的水寇竟会投降,他顿兵坡下耀武,只不過是为了能和贼首谈判。

  他知己兵未朝食,不耐久战,又知這伙贼寇只是客兵,现在正主亡奔,他们沒任何理由要和自己在這激战。

  所以,张冲耀武,图的就是两方罢兵,但谁知道他们竟然投降了。

  杨茂在张冲旁边,见此怀疑:

  “渠魁,這坡上水寇会不会有诈?咱還沒打,他们就投降了?”

  张冲也有虑,他之前观兵,知道這伙水寇不是弱兵,所以也有点认同杨茂的看法。

  而就在两人犹豫未定时,身后薛氏壁壁门大开,一牛童牵着头黄牛载着度满就奔来了。

  牛童正是田俊那幼弟,田小勇。

  之前度满要骑牛出壁,但他不会骑,怕弄不好這牲口,田小勇就自告奋勇,請牵牛领度满出壁。

  度满一路颠簸,从阵右绕道阵前,等到了张冲這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他喘息說:

  “渠~渠魁,這坡上贼是真降,我在壁上看得一清二楚,這伙水寇内讧了,刚杀了批人。這必然是要降的杀尽了不降的。請君万不可犹疑,使壮士沮心。”

  张冲一听,立马明白,随后夹马到阵前,他要会会這個贼首。

  正如度满猜的,此刻细狗焦躁难安。

  在坡下,只带着三人就下来的细狗,见下面石将军久久不应,内心惶恐。

  他登时就想起了一幕,那是前雷泽水寇的大渠魁,后来被人火拼,只带着心腹部曲出了泽,要投成阳令。

  但后面這些人的首级就被挂在了城门楼上。

  是啊,我真傻,我咋沒想過這石将军要是会杀俘呢?想到這,细狗额上的汗涔涔往下淌。

  這时候,他几個心腹又一人說了几句,都是觉得是不是太危险了,要不先回去。

  再也耐不住的细狗,扭头就要往后面奔。要不是,张冲骑着马已经過来,细狗可能真就回阵了。

  见张冲一人過来,细狗又不跑了。

  說实话,他還挺好奇這個石将军的。毕竟谁又不爱這种能斩将夺旗的豪杰呢?

  张冲踱马而来,远远就看到了细狗,就是之前他观阵的时候,能精通环首刀术者。

  离着二十步,张冲就下马快步走向细狗。

  你们知道细狗当时是什么感觉嗎?

  “龙行虎步,然若神人,望之气夺。”

  只是细狗沒這么文化,只一句:“這是個英雄。”

  所以,细狗沒待张冲走进,就扑通跪下,再不敢看张冲,只口拜:

  “贼魁任筠今日方知君威,請息雷霆之怒,愿率所部乞降。”

  张冲一把将其捞起,弯腰拍了怕他膝盖上的尘土,抚背温言:

  “任君,你能识大义,弃刀兵,我欢喜還来不及,又如何会怨懑。

  你看我身后,哪一位不是我的手足弟兄,折了任何一人,都要痛煞我。

  现在不用刀戈,就使我两家俱为一体,我如何不欢喜。

  而且,你我本就不是外人,你是贼我是寇,在這捉对厮杀,岂不是让成阳的豪强们讥笑。

  所以,任君勿要不安,自此,你我就是一家人。”

  见细狗不时点头,张冲趁机說:

  “任君,不如先带我入你军中,也让我见见雷泽的好汉们。”

  细狗一听,慌了。他立马替张冲着想,劝道:

  “不敢瞒石将军,因为投降的事,我刚火拼了其他二部的首领,现在军中人心汹汹,我怕有悖逆,不识天命,君单身入营,如何能行。”

  张冲哈哈一笑,挽着细狗的臂膀,就道:

  “任君,大家既是兄弟,如何說两家话。我以诚待大家,大家必以诚待我。我张冲行事,全凭一片赤诚。”

  說完,也不等细狗多說,半是拉半是领,挽着细狗就上了坡。

  细狗无奈,只好跟上,但内心却是火热,暗道,要是真有不忍言之事,就是舍了自己,也要护石将军周全。

  不为别的,就为石将军這一片赤诚。

  几人入了坡上雷泽水寇营,說是营,其实就是一片帐幕区,還胡乱扎着,沒一点章法。

  這会,小二百人乌央乌央的挤在幕区门口,他们翘首望着一人挽着他们的魁就走了過来。

  他们都猜此人可能就是石将军,就是他们之前看到的,斩将夺旗,追亡逐北的石将军。

  张冲望着眼前這帮水寇,心下也紧张,但知道此刻不能堕气,不然前功尽弃。

  他深呼一口气,一路把臂细狗,就入了人群。

  此刻,张冲万分感谢自己的這個金手指。

  得益于它,张冲一路拍拍這個說,弓用得不错,或捶這人胸口,讲這人是個好汉。

  众人皆异,這石将军是怎么知道的,他们知道张冲指的這些沒错,都是贼中公认的悍寇。

  被石将军拍捶的這些勇士,心裡本就慕英雄,這会又被张冲在众人面前抬举,心情激荡,不觉就追随着张冲一路。

  如果你能俯瞰雷泽水寇营,就能发现這些個贼中悍匪已经将张冲绕成几圈,几成了张冲的随扈。

  就這样,张冲边走边与水寇们攀谈,问着這人来路,讲为何进水泊。

  张冲也讲自己本是农家子,一路漕运,却受豪强侵暴,被迫带着大伙求活。

  這一下子拉进了与水寇们的关系,因为這些水寇们也多是如此遭遇。

  不是他们本就是贼,而是這個世道逼他们的。

  张冲說得兴起来,直接让人给他支了個马扎,就在這水寇当中讲他一路的事。

  有陈焕等乡卒不堪凌辱愤而反抗,有不知世道为何败坏的孙亭长,他的牺牲和遗愿,有被卖于豪强田大用,他的父亲和幼弟如何而死。

  渐渐的,哭声传来,這些人和故事哪只是這些人和這些事,它是天下所有穷汉子的遭遇啊。

  等张冲又讲到他贯杀李进,六十五人亡奔泽中,林中约誓。

  众水寇又齐拍大腿,恨不能与张冲等义士共举大事。

  而最后等张冲說道他们给周遭聚落的丘民散粮,给薛氏宾客们分地,将那些個不甘的薛氏及党徒,尽皆吊死于槐树时,全营欢声雷动。

  他们找到了真正的渠魁,一個能带着他们穷汉子活命的渠魁。

  但這边喧声鼎沸,那边坡下的张冲部却是度日如年。

  眼见着渠魁单身入营,他们只在下面枯坐,本已难堪,而张冲一去就不回,就更使得他们焦躁难安了。

  這会,丁盛已经在阵头走了十几個来回,终于耐不住,对杨茂請命:

  “屯副,让大器带着所什上去吧,這么久渠魁還沒下来,一定是被這些草洼水寇扣着了。”

  杨茂蹙着眉,一时决断不了。

  他此刻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不知道张冲现在是安是危。但他還有理智,知道无论情况如何,他们都是万万不能动兵的。

  此刻度满就直接劝住了丁盛:

  “大器,此刻我們万万不能动兵,要是现在渠魁掌控局面,我們這裡一动兵,水寇犹疑下,渠魁就危险了。

  而要是渠魁已陷囹圄,我們這一动兵,那渠魁就更危险。

  现在情势下,不如镇之以静,看看坡上到底怎么做。”

  度满是军中智囊,此刻他這么說了,大伙就是再难耐都只能熬住。

  但好在,沒一会,坡上就下来一队人马,他们推着几辆板车,有酒有肉還有一些粟米薪柴。

  他们走到阵前,排出一人问道:

  “不知道哪位是度先生,石将军让咱几個给大伙送点粮秣,石将军說,大伙先饱食,然后就立营于三道岭,用以驻地。他還說,晚上就不回营了,就在咱们营休息。”

  一听到张冲晚上都不回来,像丁盛、张旦這些人已经急得刀都拔出来了。

  這還有啥讲的,渠魁一定是被這帮水寇扣了。

  但好在度满内秀,稍一想就回過味。他忙止下二莽夫,就朝对面那队人說道:

  “我就是度先生,你们推车過来吧。”說完,還让人前去帮忙。

  再然后,见众人還在犹疑,他点出:

  “渠魁何等精细的人,他就是再危险,又如何会向這些贼寇吐露我军虚实。定是渠魁已伏众贼,见我等未食才让人送粟来的。

  甚至,渠魁宿在那,也是安他们心。放心吧,沒事。大家生火做饭,后面咱就去右边三道岭扎营。”

  听得度满此话,众人皆服。

  是夜,张冲宿于左坡雷泽营,士遂倾心用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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