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节 贸易协定 作者:吹牛者 头人把队伍带到村子外面的一片空场上,嘱咐他们在這裡休息。這個黎寨和后世大家去過的海南大大小小的民俗游裡的黎族村寨完全不一样。首先它沒有寨墙,从外表看起来就是一個规模稍大一点普通村落而已,围绕着村寨种植着密密麻麻的带刺的矮树,期间又长满了各式各样的藤蔓和竹子,别說人,连只兔子都钻不過去。這样的围墙大伙還是第一次看到。 其次,大家从民俗村学来的黎族标志性的船形屋在這裡也毫无踪影,這种屋子上面住人,下面饲养牲畜,让人一看就很“民族”。眼下的村子裡却是金字塔形的稻草屋。屋子墙壁是用竹片编成了篱笆糊上泥土做得,看起来很特别。這個那南村,就是這個峒的“首府”所在。 海南所谓的黎峒,大体以自然地形为界限进行划分的,一般由几個村子组成。峒主都得到過官府的认可,世袭职务,发有印信、铜牌的凭证。峒主、土舍之类的黎人土官,一是弹压黎民,维持地方治安和社会秩序;二是每年按时完成官府派下来的各种摊派,這裡有官面上的赋税,也有官吏私人的“吉钱”。当然少不了他们自己的收入――土官无论大小,官府都不给俸禄,得靠自己去征收。换而言之,只要你每年把该缴的各种官面上私面上的“份子钱”按时缴纳了,土官在自己的领地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基本就是一土皇帝。 留在村外的人统一由张柏林管理,大家外松内紧,抓紧時間休息。陆荣、文德嗣和慕敏由头人带领着一起进了寨子去见峒主。 村寨内外都有许多好奇黎民,都在稍远一些的路边指指点点的看着,文德嗣看到几個老太太坐在路边石头上正编着藤器。脸上密密麻麻的纹着黑色的花纹,一张嘴却是乌黑一团,着实恐怖,心想這就是海南十八怪裡的“老太太象妖怪了”。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注:黎族妇女的文面习惯到20世纪50年代才完全消失。文面一是为了防止被外人掳掠,二是代表对感情的坚贞。至于嘴唇牙齿的颜色,纯属是每天嚼槟榔的结果)。稍加注意就发觉几乎所有妇女都有文面,除了未发育的小毛孩之外。這下把大家对少数民族女子的幻想给彻底打破了。 “這個习俗一定要革了它命。”魏爱文嘟哝着,在他的原来的计划裡,招募黎兵只是第一步,接着他要通過担任黎兵的指挥官,把队伍掌握起来――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娶一個黎人头目的女儿――他印象中的黎族少女是按照电影裡的形象设想的。不過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计划严重的动摇起来。 真要有一位头人把女儿许配给他,是不是接受呢?真是伤脑筋。而且這裡女子一成年就文面了……他就這样无端的为空中的泡影烦恼起来。 這会不要說头人,就是一般的黎民少女也沒有看上他的。对黎族的老百姓来說這是群可怕的人物:他们听說這些人手中“粉枪”(注:黎民对火药枪的称呼)厉害,可以连着打枪,隔着很远就能把人打死。逃回来的人說只听得连绵不断的枪响,人一死就是一大片。 陆荣一行人被带进了村子中央的一所大屋。這所屋子比一般的民宅要高大些,建造在基台上,屋子裡除了中间的甬道,三面都是竹编的床,用来给大家坐卧。火塘在后墙,上面挂着竹筏,用来熏制食物。屋顶侧面有开窗,不過采光還是很差,一进去便觉得眼前一黑,過了一会才适应過来。 峒主是個老头子,头发已经发白,脸色也不甚好――后来他们才知道峒主五十刚出头,不過按照17世纪的标准在任何地方都算個老者了。陆荣献上了特意准备的礼物:一瓶红星二锅头、一包冰糖和两把折刀。 這三样东西裡,装在玻璃酒瓶裡的二锅头最吸引他的注意――明代白酒已经普及了,但是用纯净无色的玻璃小扁瓶包装的酒对這個时空的任何一個人来說都是很有视觉冲击力的。显然在现代只是作为货物包装的玻璃瓶在他眼中的价值要比酒大得多。 至于两把折刀,峒主把玩了一番,又在木板上刻划了几下,眼中流露出了艳慕之色。 “這样好的刀,就是到县城裡也买不到。”峒主抬起头看着他们,十分的诧异,“你们从哪裡来,琼山?” 文德嗣又吹起他那套澳洲海商的东西,這套玩意因为說得多了,练得也特别熟。峒主对外面的事情所知不多,汉区他只到過临高县城。在琼州府的“大官”――知府――在他眼裡就是最大的官了。不過听到他们并不是明人,而是海外来得汉人,他明显要轻松了一些,吩咐人拿酒来待客――用黎人种植的山栏稻糯米酿造的米酒,這种酒在后世发展成了一种当地的名产土黄酒“山兰玉液”。 山栏酒是最简单的糯米饭发酵酒,酿制期只有七天,酒精含量微乎其微,和后世的酒酿差不多。三個人都喝了一碗。 有了酒做润滑剂,谈起事情来就容易多了,也乘机套问出不少本地的情况。峒主姓朱,不過這個朱可和朱元璋沒什么关系,他们家是所谓的:“芭蕉的孩子”。世代是這村的头人。万历年马矢暴动的时候,临高的许多黎峒也卷入了。唯独他家沒有卷入,事情平息之后,就把临近的村寨都归并成一個峒,封了峒主。整個峒有七個村寨组成,男女老幼二千多人,是临高本地很大的一個峒了。 慕敏打听临高有多少黎人,這個朱峒主自己也說不清,除了本峒,临高熟黎還有十多個峒,有编都图的,又不编的。人数少得几百,多得一二千。過了番豹山再往南就是生黎的地方了。除了他们,附近還有叫加茂黎的黎峒,总而言之,黎族内部也相当复杂,因为语言和生活习俗不一样,交往不多,甚至不大通婚。 至于官府,朱峒主說最近两任县令還好說话,需索不多,每年把定例钱送到了也就不来罗嗦了。只是最近几年路上不大平靖,来黎区的汉人小贩少了很多,盐本来就贵,现在价格更高了。要海商们能运盐来得话,有多少要多少,他们愿意用兽皮、红白藤、槟榔和牛来换。接着那個被他们贿赂的符头人提出,最好能贩卖些铁器来,這裡农具刀具都很缺。 這些條件都在意料之中,陆荣都答应了。盐和铁這样两样目前還不能制造,但是投产就是最近的事情了,供货不成問題。相比之下黎区能提供的有用东西相当多:木材、棉布、兽皮、藤和猪牛,都是他们急需的。 价格上面,文德嗣决定不采用高价盘剥的方式――象那些肩挑手推的小商贩那样做买卖的确能获取暴利,但是造成的结果就是能卖出去的东西也非常得少。当然古代的生产力水平低下,运输能力低,路途上又有风险。高价暴利的方式還是說得過去的。对穿越众這样掌握了大规模工业化生产能力的人来說就不合适了。食盐价格過于高昂,获利是很大,但是民众就会把食盐消耗压到最低的活命水平上,结果還是卖不出多少盐来。价格一旦低了,民众对食盐的消耗量马上就会上升了。 他报出的食盐价格令朱峒主和头人都很满意,只有小商贩的价格的三分之一,不過即使這個价格,文德嗣都觉得很奸商了。食盐的计量暂时用官斗做度量衡单位――文德嗣决定回去之后马上做一批衡器,通過贸易尽快把穿越者的度量衡单位推广出去。至于铁器的价格,他暂时還不清楚明代生铁的行情,所以只许诺說必然比商贩们低就是。 双方一番讨价還价,最终他们与那南峒达成了来到這個时空之后的第一個贸易协议。史称:《那南村贸易协定。协议规定:穿越众可以向那南峒销售一切商品,但是每次贸易都必须携带一定数量的食盐和铁器。那南峒用穿越者需要的任意物品进行交换,但是不包括人口。 這次带来的80公斤食盐,换到了七十多张的牛皮、鹿皮、野猪皮。四十匹琼布和一头水牛。堆满空场上的东西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很奸商,他们還不知道专做黎区买卖的小贩用一斤(旧斤,合594克)粗盐就能换到二三十斤的猪一头。 黎人這边也觉得得了利益:兽皮各村都有许多,在他们眼裡是易得之物;琼布是女人们自纺自用的,不值几個钱。 峒主又另外送葛布十二匹。葛布是明代的海南名产,因为吸潮散热,是做夏日衣服的高级布料。每個被送還的俘虏人家,各馈送猪一头作为放人的谢礼。各方皆大欢喜。朱峒主传话叫各村的奥雅都来饮酒,在宴席上取出两枝箭来,他先让人大声的把协定內容都念了一遍,然后在箭先砍了九刀,接着又把另外一枝箭给陆荣。 “你也砍九刀好了。”慕敏告诉他:這是斩箭的仪式,表示双方要遵守彼此的规定,如果违反约定,就要罚九十头牛和九十两白银。 斩箭之后,又多喝了几碗米酒。双方還各自指定了联系人:穿越者這面是陆荣,那南峒则是本村的奥雅符大有。文德嗣又乘机提出,希望能在那南峒多逗留几天,看看本地有什么他们需要的土产。有得话,以后也可以用這些土产来抵盐铁的价款。這個要求被很痛快的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