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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节 广州行(三)

作者:吹牛者
萧子山吩咐孙常去准备骡车和轿子去码头接人。其他人赶快做饭打扫,空荡荡的宅子一下子的忙乱起来。孙常說骡子和车的事情不需劳费,直接找起威镖局就行――镖局因为走镖的需要,一般设有骡马车行的“外柜”(三产),什么都是现成的。 一面安排接人,一面又吩咐准备轿子去拜访高举。路上,他又问了问孙常這一年来各方面的动静。孙常說自从他们离开之后,高举也时常派人来送些东西。问问有沒有澳洲海商的消息。街坊间倒也平静,除了因为刘老香在珠江口闹腾的厉害,市面稍有些惊扰之外沒什么大事。官场上的事他知道不多,就知道北京倒了一個宫裡的大官,广州城的官场也有些变化,其他就說不清了。 萧子山知道這個所谓的宫裡的大官就是魏忠贤了,歷史在這個时空并沒有改变它的轨迹:权倾一时的九千岁已经于去年农历十一月初六在河北阜城县南关的一座旅店内自杀。从去年的十二月开始到今年的上半年,崇祯帝正在穷究魏逆余党,官场震动并不意外。穿越者在一定程度上应该感谢這样的局面:人心惶惶,谁也无心来应对海南岛上的一次海贼侵扰了。 萧子山的突然到访让高举又惊又喜。当初建魏忠贤的生祠之事,他别无良策,就用了文掌柜授得“拖”字决,当初這位掌柜還明确說了,当月必有大变,果不其然:杨太监原本坐镇广州,差不多是到府日日催促,高举不敢太過拖延,只是慢腾腾的预备,挨了差不多二十来天。忽然小杨公公就来告辞了,吩咐把筹建生祠的事情暂停,带着预备好的各种澳洲货匆忙回京去了。把個高举闹得目瞪口呆,又隔了十来天,他收到北京发来的信函,這才得知:五月十八日,皇帝忽然生病,情况十分严重。這下高举就不是惊讶了,而是脑后起了凉气的冒鸡皮疙瘩。 “五月十八,京中有变,事可缓。”這是文掌柜辞行的时候說的话。眼下一对照,這伙原本就有些神秘感的海商更让他觉得莫测。他赶紧四下着人打听,问可曾有人见過奇怪的外洋大船?却沒任何消息。他只得死心,一门心思的坐等海商们来找他――毕竟有二十万两银子的货款還在這裡。左等右等過了一年多還是杳无音信,正当他感到无望的时候,近一個月却听到一些风声:說琼州那边出现了一艘前所未有的巨船。船上水手,個個髡发短衣,十分凶悍。不由心裡犯了嘀咕:莫非這就是澳洲海商的船?正寻思着要不要派人去当地打探。 高举一边叫人摆酒接风,一边嘘寒问暖。又将货物的销货单子拿来,告诉他眼下就有五万两银子可以提,其他银子,等個十多天就可凑齐。 “银子不着急,可以先存在高掌柜這裡。”穿越者眼下不缺银子,缺得是物资。萧子山沒有太多客套,告诉他此行的目的是购货,因为货物种类庞杂,還要請高掌柜多多帮忙。高举以为還是過去的瓷器、香料和硬木之类,满口答应,待到打开清单一看,却傻了眼。上面开列的东西完全出乎意料:生铁、石墨、萤石、胆矾、明矾、皂矾、硝石、芒硝、碱面、硫磺、砒霜、雄黄、雌黄、朱砂、硼砂、石膏、锡、铅、铜、水银…… 這其中的大多数东西,高举自己也不认得,有些他知道,作坊裡要用到,還有些干脆就是药材。硝石、硫磺是属于官府管制的东西,生铁开口就要一万石,這還好說,无非要多跑些铁场,這水银也要十石――广州全城的的水银都搜罗出来恐怕都沒有一石――他们要這些做什么?难道澳洲有什么皇帝贵人死了,要用水银防腐? 正胡思乱想间,萧子山见他脸色变幻不定,问:“這些可有难处?” “东西都找得到。”高举放下单子来,“只是這数量是不是多了一些?就說這胆矾、水银之类,全城能有一石就不错了,哪裡有這许多。” “那就請高老爷费心了,有多少要多少。”萧子山也不知道這些东西有什么用,不過這既然是点名买得东西,想来是至关重要的。 “兄弟托兄长我办事,自当尽力,”高举忽然变了称呼,低声道,“不過内中颇多违禁之物,兄长不是办不了,只是凡事得问一声,办起事来才容易掌握分寸。” 萧子山愣了一下,他就知道硝石、硫磺之类可能是官府管制的东西,其他倒沒想過:“不知道哪些是违禁的货物?” “铁,此物是不许出口的。不過這個還容易。倒是是铜、砒霜、硝石、硫磺可就有些难处了,特别是兄弟要的量還特别得大――” “這些都是澳洲货物的原料。”萧子山已经从孙常那裡知道:高举在澳洲货上发了大财,成广州城裡的“财富神话”。用造澳洲货的原料来当理由,他一定尽心竭力。不過這也是大实话:工业部急需這些东西开始现代制造业 果然,高举马上就沉默下来,似乎在斟酌着什么,片刻之后才象下了决心一般道:“既然兄弟要,兄长我一定帮忙。只是备货需要時間,兄弟能等多久?” “十五天。” “有些紧了,我叫手下掌柜分头出去采办。尽力安排!不知货物运到哪裡?是否還是――” “這事情,得求教兄长。”萧子山此行的另外一個目的就是要建立起广州到海南的交通线来,以后還会在广州进行大规模的采购,急需合适的转运点。城裡人多眼杂,大批进出货物殊为不便,所以,需在城外找一处仓栈作为货物转运的地方。 他把要求和高举說了,高举說此事容易,他在珠江口的游鱼洲上自设仓栈码头――那裡是专门搞走私的渔民的地盘,都是些半民办半匪的人物。城裡做公得等闲不敢进去,差不多等于是法外世界。穿越者的船可以停靠在這裡。他在单独拨出栈房一座,供货物周转。 “這样甚好。”萧子山对這個安排還算满意,接着又告诉高举,他们收购這些货物是长期的,只要能收购得到,有多少要多少。 计议停当,高举才问起他们這次来广州有沒有新得澳洲货物运到。萧子山只是微微一笑,“那只是些小打小闹的玩意,再過得几個月,兄长自然就见知道了。” 這番话给了高举无比的想像余地,但是也留给了他些许恐惧。从個人的角度来說他并不怕眼前的這個短毛,但是对方身后那股隐隐约约的强大力量却使他惴惴不安。這伙澳洲海商,决不是商人那么简单。 萧子山下一個拜访的起威镖局的孙可成孙掌柜,镖局有长途运输大宗物资的能力,是建立陆地交通线的好助手。 一路上孙威已经把镖局的底细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东家。這是一個以家族、同乡和师门关系组合起来的镖局,上至总镖头孙可成,下到柜面上的小伙计、马夫,不是同族、同乡就是同门师徒师兄弟关系。彼此之间的地域、血缘、宗法关系极其密切。他们专走广州往江西南昌的线路兼做省内短途。沿途设有多個外柜分号,在广东全省也算是中等规模,方方面面都有一些人脉。萧子山盘算着如果把這個镖局掌握起来,对广东這裡的贸易、情报活动会有很大的好处。 孙掌柜对他的拜访颇为高兴――澳洲海商還真是伙有讲交情的人物。萧子山又送上了一些礼物,双方言谈甚欢,萧子山就乘隙问起镖局业务上的事情了。 孙可成连连叹息,面色也阴沉了不少。 走镖的业务,倒是不差。就是沿途愈来愈不太平。過去路上匪盗不少,但還是江湖上有字号的人物,多少守江湖规矩,這二年,成了游匪流寇的天下,他们不是走投无路的农民就是关不到饷的逃兵,這两路人,根本不管你什么字号、规矩,见东西就抢,见人就杀。過去的匪盗還只要细软金银,如今遇到的流寇,干脆是连东西带车什么都要。 匪盗横行,沿途的村镇就個個建团,处处设寨,走村過镇到处要盘问戒备,象他们這样的外来镖局,要不是师徒兄弟基本都是江西籍,有些人情关系在,真是找地方打尖落脚都难。勉强走了几次,虽然沒丢镖却死伤了十来個弟兄。镖局上上下下都有些觉得前途莫测。 萧子山提出用入股的方法资助他们,同时新开镖路的提议的时候,孙可成的嘴巴都张大了――自有镖行這個买卖开始,镖局就不是個赚钱的买卖,兄弟几個搭伙张旗就能开起买卖来,赚得是力气卖命的钱,一年到头上上下下能混個小康,要說能大笔的分红是根本沒有的事,所以镖局這买卖从来沒有人用钱入股的。 “不要分红。”萧子山這才提出想法,“如今我們要在大明做买卖开字号,坐店运货的事情少不了,這水陆运货的事情,沒有比你们這行更熟悉的。這些钱,我們一不要镖局分红,二不干涉镖局的内部事务,只是日后我們的买卖字号做到哪裡,镖局的镖路也开到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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