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跨谷飞涧,奇袭虎狼窝
仙姑洞裡,匪首许大马棒和他的大儿子许福,弯蜷着像对大虾,躺在虎皮褥子上抽着大烟,发出吃穷吃穷的响声。
洞的另一边,是匪徒们在推牌九,唱淫调,吆二喝三地争吵着。他们每個人脸上的胡髭足有一寸长。
丁疤拉眼累得气喘呼呼,龇牙咧嘴地爬上了十八台,在匪徒们的争吵嘲骂声中进了仙姑洞,走进许大马棒的洞间,一嗅到大烟味,也来不及說别的,把脖子一缩,疤拉眼挤了两挤,两個鼻孔使劲抽了两抽,抢嗅着许大马棒喷出来的残烟,最后活像過了瘾似的,啊的一声,透了口气,嘴咂了两咂,“报告旅长!”
许大马棒抽得正起劲,一听丁疤拉眼的声音,便狠狠地抽了一口,才懒洋洋地把身子一翻,仰脸朝上,微微一点头,鼻孔裡刚冒出了两缕烟头,接着又缩了回去。
丁疤拉眼急忙把脖子一抽,又抽了两下鼻子,把疤拉眼睒了两睒。
“旅长,郑三炮和太太来信,侯专员对咱们這次血洗杉岚站村的成功大加夸奖,并当面封了郑三炮的团长。并說**一到就要推薦旅长当副司令哪!”
许大马棒得意洋洋地仰肚朝天,噗的一声喷出了浓浓的一口白烟,丁疤拉眼的鼻子又是一阵紧忙。
“這還用說,”许大马棒把两條大腿一伸,烟枪一撂,“许某向来是敢做敢为,别人!哼!
谁***比得了。”接着,他两腿向上一跷,又向下一压,就势坐了起来。“二旅李得林,是個贪吃无用的老肥猪;座山雕虽然是把干手,可是個臭财虫,沒钱他是不干的;九彪向来是個贼手贼脚的小偷,光贪便宜不出力;马希山倒是個干家,可是他脱离了他的老窝子,就沒咒念。”他擦了一下厚眼皮,“說吧,有什么情报,瞅上红咱爷们再干他一下。”
丁疤拉眼笑得满脸皱纹,眼皮使劲睒了两睒,“旅长,有油水,這次下山油水更大。”
“快說!一起說完!”许福也過足了瘾,蓦地爬起身来。
“郑三炮从侯专员那裡离开了,已经到了牡丹江。”丁疤拉眼一歪嘴,“确实消息,共军所有的人马,一连搜出一個半月,连根毫毛也沒得到,现在通通收兵了,可是都沒回牡丹江,全驻在靠山边的各個屯落裡,帮着穷鬼分地,打地主,叫***什么‘开辟空白区’。如今牡丹江市裡连一個主力也沒有,尽是一些新兵团,入伍還不到两月的老庄猢狲,郑三炮的意思……”
“好机会!”许福一拍大腿,“潜入牡丹江,给**来個腹地开花!”
“对!”许大马棒忽啦站起来,“打他個顾头不顾腚,他来搜山,我砸烂他的城!”
“郑三炮正是這個意思,”丁疤拉眼把那只疤拉眼向上一斜,“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现在郑三炮正在市裡联络咱们的人偷取口令,准备来個裡应外合。”
许大马棒得意地一晃脑袋,“我知道咱们的郑三炮漏不了空。這個老干家是无孔不入,有空就钻。”
许福从木炕上跳下来,把丁疤拉眼的膀子一拍:“老丁,郑三炮在市裡一联络,那时我們就不是现在的一百五十人,而是上千人,咱们這千只猛虎,要在牡丹江市裡来它個快刀砍西瓜,嘿!得劲!给**们来個一刀两块!”
“不!”许大马棒把拳头一握,向下一捶,“要给他来個铁锤砸西瓜,泥地上摔豆腐,砸它個零零碎碎,摔它個稀稀烂烂。到那时你和郑三去干掉**的银行,我干掉**的省党部,老二和老丁干他的军区司令部。”
三個人哈哈大笑了。
“什么时候干?”许福全身一抖。
许大马棒脑眉一皱,白眼珠一翻道:“兵贵神速,明天起身。”
许大马棒走进了匪徒们的大洞间,在群匪的吵嚷嘲骂声中,他张开驴叫天的嗓子喊道:
“弟兄们,明天出发,到牡丹江市去散散心,在這仙姑洞太闷得慌,到市裡去痛快痛快!”
群匪徒扔下了赌具,嚎地一声站起来,发出一阵疯狂的怪叫。
“到那裡,”许大马棒的牙根一咬,“三個字的命令:烧,杀,抢!回来时点**的耳朵行赏!”
黄昏,东方天上挂起了一轮明月。
九龙汇屯中家家***。汪汪的犬吠,听得格外清晰。
离屯一裡多路的小山坡下,整整齐齐地站着小分队的全体人员。少剑波心情愉快地走到队前。
“同志们!敌人的第一個巢穴被我們找到了。這是一处天险,险得我們从来沒有见過,也沒有听過,我們要忍受一切艰苦,突破天险,直捣匪巢。”
他再次讲解了奶头山的天险,和突破這天险的办法,接着他分析了敌情:“這次战斗,我們是到虎穴裡捉虎,狼窝裡打狼,敌人的兵力要比我們多四五倍,也就是說我們一個要打敌人四五個。因此我們的手段要快得像闪电,猛得像霹雳,打上去要使敌人沒有喘气的机会,否则让敌人反過把来,我們将会遭到失败。”
“冒险嗎?不!”他以百倍的信心說出了這句话。身历百战使他锻炼成了一种坚毅性格,越是艰巨困难,他越沉着镇静。“天险本来对我們不利,不利于我們调动大兵团,也不可能使用大兵团,因为那样等于我們用滚木擂石打麻雀,滚木擂石沒打下,麻雀早飞了!但今天我們是小部队,天险对我們却变成了有利。敌人一定会依赖天险而麻痹大意。這就对我們有利,我們要把天险变成我們的力量。现在我們就出发!”
正在這时,蘑菇老人气喘嘘嘘地跑了来,向剑波十分认真地带着质问的口气說:“怎么?怎么不叫我一声?”
“你老人家年纪太大了!”
“什么?年纪大?哼!小看我老头子!人老骨头硬。你们還敢轻看我?好!来吧!叫你们看看我老人的厉害。”
“爷爷!”白茹温和地拉着老人的胳膊,“你在家看守小炉匠和刁猴头,也是很重要的任务呀!”
“嘿!姑娘,你也不向着我呀?”
“不是這样,爷爷,你走了,小炉匠和刁猴头咋办哪?”白茹担心两個匪徒跑了。
刘勋苍和孙达得突然在队裡吃吃笑起来了。
“這個不用你操心!”蘑菇老人也忍不住地笑道,“我把這两個匪徒安排在除了我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跑不了他,也死不了他,谁也救不了他。”
原来老人的窝棚地下有一個四壁是大石头砌成的石窖,上面是一块大石头片盖着,从昨天晚上,刘勋苍和孙达得已经帮助蘑菇老人揭开了石盖,准备取出他数十年积蓄下的一点点贵重的山珍,好随小分队下山。可是老人一意固执要领小分队去打奶头山,刘勋苍、孙达得为了战斗更有把握,也就同意了。所以在今天出发之前,他三個人合谋,把两個匪徒押到裡面,放了一盆高粱米饭在裡面,把大石盖盖好,上面又压了三块两個人才能抬得动的大石头。
少剑波把老人安排给杨子荣负责的一路,小分队就像一支飞箭,射入了沒边的林海中。
他们的前进速度,用走和跑是不能形容的。他们好像汪洋大海裡的一群勇猛善泳的小带鱼,冲着波涛般起伏的山浪,飞速前进。圈马崮、牛犊峰、分水岭……等高大的浪头,好像在向着小分队相反的方向激涌,一個一個地被抛到后头去了。
蘑菇老人在队伍的最前头带路。
他全身是劲,在這样长途的急行军中,几乎听不到他的喘息声。
過了蛤蟆塘,小分队按剑波的作战部署分成了两路,杨子荣率着他的佩带步枪的小队,在蘑菇老人的向导下,登上蜡烛台,顺着四十多年前老人走過的道路,进入了那條石壁沟,绕到奶头山的西南角的乱石沟,直堵住上山入洞唯一的通路十八台,封住仙姑洞的洞口。
少剑波率刘勋苍、栾超家的全部佩带冲锋枪和二十响大肚匣子的两個小队,一直向正西攀登上鹰嘴山顶峰。准备跨過山涧,顺奶头山顶仙姑洞的后洞上通天洞打进去。
登上鹰嘴山顶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霎。幸而林梢上還挂着一团灰冷的月光,借它的残辉,找到了鹰嘴巨石的最尖端。俯视脚下的奶头山,黑洞洞万丈深谷,巨石吊悬,阴风飒飒,刮肉透骨。奶头山顶的参天大树,此刻只在大家的脚下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喳喳乱响。因为林梢的摆动,映射得好像所有的山都在摇晃。战士们有些头晕目眩,站立不住,紧张得手握两把汗水,怒视着奶头山的动静。
“栾超家,”少剑波低声地命令道,“迅速点,天快亮啦!”
“是!我马上行动!”
栾超家弯着腰,攀着大石峰,這裡看看,那裡瞅瞅。
他是一個攀登能手,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林业工人,他从小一直就跟着他们在山林裡长大的。他的身体又瘦又轻,那個俏爽灵活劲确实像個猴子。他可以在一棵数丈高的大树上,握着细细的一個树枝,一悠荡,借树枝的弹力,飞身一纵,跳到另外的一棵树上。因为他的攀登武艺高强,所以人们都管他叫“猴登”。
他选中了奶头山上靠近鹰嘴石的最大最高的一棵树做目标。這棵树的一枝胳臂粗细的梢枝,伸向鹰嘴石的尖端,相距十五六米。在這头他找到了鹰嘴石冠部一棵仅有的老榆树的枯干。他抱它在怀裡狠劲摇了几摇。“好!還沒朽,它還有力气。”接着他贴向剑波的耳朵小声愉快地說:“沒問題,可以飞過去。”
少剑波的心裡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一阵轻松。
“老栾,今天的成败,决定于你這一條‘天道’是否能建筑得起来。现在专看你的啦!”
栾超家微笑着一点头,回身命令战士们把一根三十五米长的大绳,抬到老榆树干下。他十分熟练地把大绳拴在老榆树上,另一头打了個坐盘结,拴在自己的腰间胯下。然后又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战士们在十分急切地希望他成功,又在担心他是否有這样飞涧跨谷的奇能,都紧张地盯视着他的每一個动作。
“一切准备好了!”栾超家对着一秒钟也沒离开他的首长报告道,“可以开始嗎?”
少剑波沒作声,拉着绳子亲手检查了每一個结,又伏下身向奶头山伸過来的树梢再测了一下距离。他的心情又是一阵紧张,一来怕他的战友坠入這万丈深谷,二来怕一旦飞不過去,整個任务就要落空。他這时忘掉了世界上的一切,他的心神全绞在目前栾超家飞上奶头山這個关键上了。
当他确信准备工作确无問題时,便向栾超家伸過手去:
“超家同志,祝你成功!”
栾超家紧盯着剑波那亲切的眼睛,紧紧握了握他的手,庄严地說:“二○三首长,過去再见!”接着,他回身向战士们一招手,便拖着大绳站上悬岩的边缘,他把手中的绳子一松,只听唰的一声,他就溜流下悬岩不见了。战士们只看得见拴在老榆树干上的绳头。
栾超家吊在石壁悬岩的半腰,手握大绳,脚蹬岩壁,像一個抽丝的蜘蛛,向下攀去。当绳子完全放尽,他又脚跐岩壁,向奶头山相反的方向攀去。
战士们的心乱跳,几十只眼睛紧盯着对面伸過来的那棵大树——栾超家未来的着落点。
一秒钟,十秒钟,一分钟,三分钟……“三分四十秒。”少剑波瞅着他的夜光表。他的心也跳得非常厉害。
栾超家已攀到自己适合的角度。
就在這要飞身荡涧的一刹那间,一阵担忧袭击着他的心,“這一跃能不能成功呢?如果不成功再荡回来,自己根本无法驾驭自己這個‘自由荡体’,必然会触碰悬岩,而使自己粉身碎骨;但這是小事,最主要的還是剑波首长的计划,毁灭匪巢的任务,会因自己不成功而告破坏。”因此他再测了一下距离和角度。当他确信无問題时,便全身用力地一收缩,然后猛一伸张,双脚向石壁猛劲一蹬,全身一纵,他就像一粒小弹丸从巨石上射出去了,飞在空中,飞向奶头山的树梢。
战士们顿时全身一惊,還沒来得及呼出一口气,小弹丸似的栾超家已挂在奶头山伸過来的树梢上了。
少剑波和战士们心脏简直像崩裂一样,一阵烈火袭上身来,从发梢热到脚底。
少剑波急伏下身去,摸着大绳,他的手已感觉到大绳在一抽一抽地向奶头山拉着,越拉越紧。他的眼努力张大,瞅着对面树梢上那個模糊不清的黑点,已慢慢进入浓密的林叶深处,不见了。他轻轻地喘了一口气,爬起身来,十分兴奋地向战士们低声鼓动道:“同志们!栾超家成功了!英雄!英雄!现在看我們的啦!胆放大些,胜利就要拿到手了!”
战士们兴奋得几乎要隔着山涧跳過去。
“看!二○三!”高波以十分急促而又愉快的声调說,“栾超家发出信号了,绳子已经拴好了!”
战士们一起拥到老榆树根下,伏在地上,顺着大绳子瞅去。一條大绳,东高西低,约有四十五度的坡度,把鹰嘴山和奶头山连成了一片。万丈山涧的上空架起了一座独條的绳桥。
“同志们!”少剑波伏在战士当中,发出了愉快而幽默的声音,“這座绳桥,是我們活捉土匪的天道!這是栾超家式的‘天道’。现在我們从天上下去,扣紧了绳子,放大胆,我来第一個!”說着,他的肘腕向绳子上一扣,就要滑過去,却被刘勋苍一把抓住了。
“慢来,二○三首长,這不是你過去的时候。”刘勋苍說着,向战士们一挥手,“二小队!跟我来!”接着他把腿弯和肘腕扣上绳子,一用劲,只听唰的一声,他已像一個黑球挂在绳子上,滑向奶头山的树梢去了。
“同志们!安全极了!”少剑波的话声未落,大绳“天道”上又挂着一個滑动的黑球,又像一個大铃铛,接着,一個连一個地滑向对面去了。
“应该過去了!”少剑波想着回头向小董命令道,“你带三小队在后,我先過去。”他学着刘勋苍的姿势扣上了绳子,高波在前,剑波在中,李鸿义在后,白茹這個姑娘紧随着李鸿义,他们拉开一定的距离,一起渡過万丈深渊滑上了奶头山。
少剑波顺着大绳溜到了大树根下,两脚刚踏上奶头山的地皮,栾超家就跑過来了。
“二○三首长,通天洞口找到了,刘勋苍小队已把它封锁好了。”
少剑波一挥手:“走!”栾超家急忙领着剑波,奔向了通天洞口。
洞口上,刘勋苍和他的小队紧紧地围着洞口上的小木房。
原来,匪徒们为了防止冬天的风雪向洞裡侵袭,用碗口粗的圆木搭成這座小木房,面南背北,护住洞口。向裡一看,光溜溜的一片大黑石斜坡而下。在洞口以裡十五六步的地方有一扇用小圆木编成的大门,关闭着后洞口。匪徒们安适地住在裡面。
刘勋苍小声說:“二○三首长,妙极了!***還在睡大觉。怎么样?马上打进去吧?我已经捆了三把手榴弹,把木门一炸就……”
“别忙!”少剑波一摆手,打断了刘勋苍的請求,“嗅到了嗎?”他面向正北迎风抽了抽鼻子。
一阵浓浓的香味,随风吹来,肉香饭香,驱逐了林间的苦涩气味。這阵香味提起了小分队指挥员们对山顶洞外的警惕,少剑波的思想立即走向了蘑菇老人所說的山顶石盆天乳泉。他眉头一皱,果断地命令道:“刘勋苍小队,严密堵住洞口!栾超家小队随我来!”
栾超家刚要回去联系小董所带的三小队,小董和三小队已到了跟前。
“随我来!”少剑波手一挥,向正北林中扑去。三小队成战斗队形跟在后头。
越走香味越浓,林子越来越稀。
新锯倒的几棵大树的白茬子,人头多高,立在小分队面前。战士们利用它隐蔽前进。
他们几十只眼睛借拂晓的微光搜视着前方。突然,前面闪出一线火光,立即又消失了。小分队隐蔽在树后,向发光的地方仔细看去,在晨光朦胧之中,右前方四十几步的地方,座落着一所圆木垛成的木房,从门缝间挤出一丝火光,像手电筒的光柱一样,映入林中。
木房的东侧,一個匪徒正在面向东小便,他的身体侧面向着小分队。少剑波向身旁的高波和李鸿义把手一指,两手一搿,向下一按,比划了一個手势。這两個机灵的小战士已完全领会了,就飞身向匪徒扑去,像两只抓狼的小雄鹰。匪徒一点也沒发觉,高波掐着匪徒的脖子,李鸿义弯腰一抽腿,把匪徒一跤摔在地上,被高波两人按了個仰胯朝天。
匪徒一面挣扎,一面說:“别闹!大冷天,真发贱!
……”
当匪徒看清高波是個人民解放军的战士后,“妈”的一声惊叫,叫声未落,栾超家和少剑波已赶到跟前。栾超家脚踏匪徒的肚子,刺刀尖直逼匪徒心口,低声严厉地喝道:“别嚷!
洞外還有多少人,說实话。要是說半句假的,我活活开你的膛!”
匪徒被吓得满身乱抖,话不成声地哀求道:“我,我是,伙夫,人都在洞裡,饶,饶命……”
“山顶上有多少人?不问你洞裡。”
“两、两個做、饭的,外、外加、十、十個、弟兄。”
“领去!别废话!”高波抓着匪徒的头发,一把把他提起来,“走!”
匪徒的两條腿已被吓得不听支配了,连滚带爬地领着小分队绕過伙房。走到北面的丛林,呈现在眼前的又是一個圆木房。小分队从三面直冲向大门和窗户。正在這时,突然大门敞开了,从裡面走出一個匪徒,披着破大衣,提着裤子,一脚门裡,一脚门外,正看见了小分队。這家伙一愣神,小分队便急冲過去,离匪徒只有二十几步远,這匪徒一看风头不对,惨叫一声:“不好!”回头往屋裡就窜,嘭的一声把大门关上了。“敌人!敌人!”一阵乱叫。
“快冲!”少剑波高喊一声。十几個战士一涌堵上了大门。
小董一脚把大门踢开,一個箭步跳到屋裡。栾超家、高波和六七個战士紧随着冲了进去。
屋裡的匪徒乱成一团,刚跑回的那一個匪徒正从墙上摘下枪来,对准小董要射击,高波的大肚匣子嘟嘟一梭子,匪徒应声倒下,遭到了毁灭。
“别动!谁动打死谁!”战士们枪口对准刚爬起来還沒穿上裤子的十几個匪徒,怒吼一声:“快躺下!”
被吓呆了的匪徒颤颤抖抖地躺在各人的原位上。
栾超家领着几個战士跳上炕去,摘下了挂在墙上的枪刀匕首后,向匪徒们命令道:“起来!举手!下床!”
九個匪徒依着栾超家的命令,爬下床来,他们之中只有一個穿着裤衩,其余八個都光着屁股。栾超家命令他们每個人穿上了一件破大衣,都押到伙房裡去了。
少剑波命令,除留下两個战士看押俘虏之外,其余的急速奔回洞口。
刘勋苍听到高波的大肚匣子声音,正在焦急,突然奶头山下的乱石沟裡一连又是三枪。
原来杨子荣小队在山根的乱石沟堵向山腰上仙姑洞的正洞口,正在前进中,因天色已明,被匪徒山下岗哨发现,打了一枪,回头就跑,正爬到山半腰的十八台,孙达得端起水连珠当当两枪,那匪徒往后一仰,骨碌碌,连人带枪,滚下沟底,摔的粉碎。
山下的孙达得這两响清脆的枪声,惊醒了洞裡匪徒们的清梦,顿时乱成了一团。
“妈的!吵什么?”许福朝着他的喽罗们狂吼一声,“看看山下**来了几百人?”
一個守洞门的匪徒报告道:“报告参谋长,在山根下,看不清楚。”
“你们靠后点!”许福把被子一掀,“先拿三百发子弹来,我给他来個一枪一個眼,两枪两條尸,看看**有多少人能填满這條沟!”說着,操起一支步枪,向前洞口走去。
山下的杨子荣虚张声势,一阵排枪,射向洞口。
许福、许禄洋洋不睬地贴伏在洞门外的岩石上,张开驴叫天的嗓子吼道:“小**!
叫你们有腿来,沒腿回去!”
实在,杨子荣小队要想从山下攻进仙姑洞,是不可能的事。要入仙姑洞,必经十八台,十八台的两边全是大岩石,根本不能攀登,只有十八台那单人一脚之路,正像蘑菇老人說的,“不经十八台,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许福正依着十八台的天险,和自己的一手好枪法,大吹大擂:“我自己守住,你们都睡觉,吃了饭你们下去捡枪好啦,完了事咱们好到牡丹江散散心!”
山下的枪声乒乒乓乓乱响不止。這是杨子荣在佯攻。刘勋苍正要炸门打进洞去,少剑波已经来到。刘勋苍刚要說话,突然通天洞的木门吱的一声开了,接着又当啷一声反关上了。
少剑波和刘勋苍从木缝一望,裡面走出两個人来,前头的一個是大胡子,五十往上的年纪,身披羊皮大衣,脸色像個黑鬼,肥头大耳,满脸络腮胡髭,紫厚的嘴唇,一看就知道是许大马棒。他脖子上挂一支匣子枪,一面走一面嘟噜:“妈的!
**来找死,真***猫舔虎鼻梁,成心不要命啦……”一出木房门,刘勋苍从侧后拦腰抱住,猛力一摔,许大马棒一個嘴啃地,扑倒在地上,两個战士把他绑了起来。
身后的那個小匪徒,是许大马棒的第四個儿子许祥,一看他爸爸被擒,大叫一声,扭头就跑:“不好啦!山上有**,旅长被擒啦!”
匪徒们做梦也沒想到他们山顶会来敌人,這一個意外的情况,吓得洞裡的匪徒大乱起来,只听许福破了嗓子喊道:
“快!快!快出通天洞,冲上山顶!快呀!”
只听洞裡几十支枪哗啦啦一阵推弹上膛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声狂叫:“冲啊!”
刘勋苍端起冲锋枪就要迎头冲进洞去,少剑波把手一摇,“等一等,手榴弹!”刘勋苍立即把捆好的三束弹弦的绳子拉在手裡。
匪徒们一阵狂叫后,涌出洞门。
刘勋苍把绳子一拉,轰隆隆!一声巨响,山崩地裂,石头开花。死尸七横八竖地堵塞在洞口。通天洞变成了一個大烟囱,一股火药加腥臭气味的浓烟,从洞口突突冒出。還有点气的匪徒,娘呀娘呀地嚎叫不止。
“冲!”少剑波一声命令,刘勋苍、栾超家、小董领着两個小队冲向洞裡,在小分队冲锋枪的欢呼声中,洞裡的匪徒唧唧哇哇哭叫着,向前洞口跑去。
刘勋苍边扫射边前进,占领了洞内的大部阵地。不知死的匪徒還用冷枪抵抗着。刘勋苍在宽阔的洞中央,集中了七支冲锋枪。一阵暴雨似的猛射,把匪徒们全部挤出洞外去了。
匪徒们回头就向山下窜,刚到十八台,杨子荣的十几名特等步枪射手,一阵猛射,七八個匪徒骨碌碌坠下了百丈陡壁,摔到乱石沟裡了。现在十八台已不是匪徒的屏障了,而成了匪徒的望乡台。
沒死的匪徒,回头又往洞裡窜,刚一进洞口,刘勋苍小队又是一阵暴雨般的猛射。
“缴枪不杀!”战士们一起高喊。
匪徒们在绝望中,纷纷跪下,举枪投降。
许福夹在匪丛中,用手枪瞄准了站在最前面的刘勋苍,刚要射击,被他身旁一個二十七八岁的家伙一把夺下了枪:“大公子,不要因你而害了我們众弟兄!”
刘勋苍一听“大公子”,马上命令两個战士把這個杀人的魔鬼绑起来。
许大马棒的二儿子许禄,在前洞口外边藏在一個大石头缝裡,把后身暴露给山下的杨子荣小队,叭的一枪,许禄断了一只胳臂。至此匪徒们全部被俘了,奶头山停止了枪声。
许家父子五人,除许祥被摔死在十八台下外,其余的四人全被生擒。只有许大马棒的老婆蝴蝶迷,和惯匪郑三炮因杉岚站大屠杀后,向他们的上司滨绥图佳党务专员去报功,不在奶头山而暂时漏網。
太阳当空照,照红了奶头山。仙姑洞中和天乳泉旁,响起了白茹的歌声。
战士们也跟着唱起来,一起高歌狂喜,充彻着奶头山的天空。唱得冬风不凉,唱得山石交响。唱来了温暖的阳光,唱来了群鸽飞翔。
天乳泉水,炖熟了烂烂的狍子肉,煮沸了暖暖的還童茶。
战士们手拿大块的狍子肉,口咬手撕,喝着大碗的還童茶,来了一顿胜利大会餐。许家匪帮准备屠杀牡丹江的出师饭,变成了小分队奇袭奶头山的胜利餐。蘑菇老人哈哈大笑道:“你们真是神兵神将,有灵芝姑娘和狄英儿的神能,我六十八岁又来到奶头山!”
少剑波高声向战士们喊道:“感谢蘑菇老人对我們的帮助,祝老人长寿无疆!”
大家一起喊起来,围绕着這位眉笑眼开的老人。
在战士们的狂欢声中,少剑波拾起一片小木板,走到帮助小分队成功的那棵参天的大树下,他拉了拉還在随风摇荡的大绳子,便取出自己的钢笔,喳喳!在木板上写了几行字。
写毕把木板挂在那棵参天的大树上。
在战士们的欢笑中,突然听到刘勋苍高喊:“来呀!来呀!
……”
战士们顿时连蹦带跳一窝蜂跟在刘勋苍后头,向那块挂在树上的木板跑去。
少剑波站在一旁瞅着他们微笑。
刘勋苍手拿一條狍子腿,口裡嚼得正香,他边嚼边念道:
“奇峰破云,林梢……哎咳……咳……”被一口狍子肉呛了嗓子。
战士们大笑起来,栾超家一把夺下了他的狍子腿,“你吃了几條啦?坦克!别摸着這不值钱的肉,胀坏了肚子大家還得抬着你。”
白茹从人缝挤到前面,满面笑容地高声念道:
奇峰破云,林梢戳天,茫茫千裡无人烟。
小分队驰泳山涛林浪,蘑菇老人神话奶头天险。
哪怕巨石吊悬,何惧无底深涧。
意志冲碎盘石,胆魄填平深渊。
鹰嘴枯榆当岸,奶头细枝为沿。
一丝天道荡空,恰与云桥相伴。
飞取仙姑洞,奇袭奶头山,笑匪徒何不上天?
生擒许家恶魔,送交人民——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血债要用血来還。
白茹读完,两手一合跳了個高,明亮的眼睛盯向剑波。
战士们欢腾若狂地嚷道:“我們二○三首长真是文武双全!”
白茹這时一点也沒了笑容,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瞪着她喜歡看人的大眼睛,凝视着正在微笑着远眺喷水山奇景的剑波,她看得是那样地出神,又是那样地天真。
此刻她已听不见战士们雄壮嘹亮的歌声,听不见幽雅欢噪的鸟鸣,看不见赏不完的奇山美景。這個少女赤纯的心哪!
第一次泛起爱情的浪花。她眼前這個英勇俊俏、多才多谋的少剑波,像一颗美丽的花籽一样,深深地种在她那颗玲珑的小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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