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陋巷茶香
方纔瞧着軒轅臨那一副得心應手自信滿滿的樣子，她還以爲他能畫出個所以然來。
真沒想到他老人家一上手就是一對張飛翻版大粗眉。文徽行到底是個女兒身，哪裏會願意自己頂着這麼兩條眉毛。她這邊正低着腦袋，試圖去掩蓋自己那兩條醜陋的眉毛。
前邊的軒轅臨卻正回過頭來想看一看她，卻沒想正對上了文徽行躲躲閃閃的眼眸，而且小侍衛邢聞突然瞪了他一眼。
軒轅臨面不改色，可心中卻炸開了鍋，發生了什麼事嗎？她這是什麼態度。
軒轅臨定然不知文徽行是如何想的，她在想，侯爺他老人家明明就是拿她開涮，在她臉上亂塗亂畫，結果…
文徽行臉騰地就紅了，自己方纔還想了那麼多有的沒的，真是太尷尬了。
可偏偏她這麼一紅臉，又趕上了軒轅臨一回頭。軒轅臨轉身暼過了文徽行的臉。
那一張小臉上含羞帶怯的三分微紅，過往的熙攘人羣通通都失了顏色，這可讓我們的大魏晉遠侯心馳神往，盪漾了片刻。
這次是軒轅臨多想了，他還當文徽行是因爲他而滿面羞紅了，不覺微微彎了脣角。
跟在一旁的陸元徹也不時打量文徽行的臉，每看一次就忍不住低頭嗤笑。
真是怎麼看怎麼好笑。他捂住嘴，強忍住笑聲。
蘇州長街之上，琳琅滿目的各色攤位，起此彼伏的吆喝聲，極盡繁華熱鬧，推杯換盞的乒乓聲，歡笑嬉鬧的吵鬧聲，不絕如縷。
街上，下至垂髫小兒，上至七旬老翁，都在歡笑遊戲。
九月既朔（九月最後一日），黃葉落盡，餘溫悄然從人間蒸發，漫溯的寒意，即便是溫暖如江南的小橋流水，煙村人家，冬也即將到來了。
豐收祭便是蘇州今年最後的歡樂，人們都跑到街上來感受豐收之果。
三人沿着長街漸行漸遠，喧鬧聲也漸漸散去了，只剩下稀疏的幾個人影，零落的幾盞燈火。
遠遠近近的絲竹之聲，蜿蜿蜒蜒的青石小巷子裏，仍舊可以聽得到，平江河邊上的歌舞昇平。
陸元徹手裏的幾樣糕點早就喫沒了，此時正捂着肚子：“走了這麼遠，我怎麼感覺自己又餓了。舅舅和邢聞也餓了吧，那邊是不是有個茶樓啊，咱們去坐坐。”
他一擡手指向遠處的一件小茶樓，看起來人不多的樣子。
“馬上不就是十月初一了嗎？咱們正好聊一聊有關那個案子的事，不是說要引蛇出洞嗎？”
文徽行也是同樣想法，確實應該分配一下任務，於是擡頭看向軒轅臨，以表請示。
軒轅臨點頭道：“過去坐坐吧。”
三人於是沿着長街末路走過去，腳下落葉沙沙，夜風緊了三分，陸元徹都不禁拉緊了衣襟：“這天真是說涼就涼了，下次出門得套上襖子了，不知道那個兇手還會不會出來行兇殺人啊。”
文徽行也是默然不語，對於兇手的行徑，現下還是個未知數。
茶樓在街角，共二層，名叫淳煙樓，掌櫃的是個看着忠厚的老實人，茶樓不大，今日又趕上豐收祭祀，人都跑到街上去了，茶樓裏的茶客更是少的可憐。
三人一進去，掌櫃的立即迎上來：“三位爺樓上請。”
文徽行在上樓前藉故腹痛，趕忙找地方處理了自己的濃眉。
待到她上了二樓雅間，軒轅臨和陸元徹已經點了三兩樣差茶點了，正坐在一個小方桌前品茶。
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這茶館雖建的偏遠，可茶確確實實是好茶。
茶餅緊實，而質地醇厚，燒湯的滾水都是浸過竹葉的井水，乾淨而透徹，在小釜上沸騰着，清香餘縷，別緻清雅。
點茶的小竹籬，茶碗都是精緻地道的，連陸元徹都忍不住讚了一句：“當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沒想到隨便進了一家茶館，竟有這般風雅態度。”
文徽行不通茶藝，她自小就不喜歡喝茶，覺得苦澀，加了蜂蜜和薄荷的涼茶還算可以，解渴就好了嗎，白水也行，沒那麼多說道。
但陸元徹與軒轅臨都是高門大戶出來的，遇見這般風雅的別緻小館，都是欣喜的。
只不過陸元徹就是單純欣喜而已，實則沒什麼手藝，而軒轅臨這不同，頓時大展身手。
兩根修長手指捻起茶鈐，親自取了墨綠茶餅在火上烤了，又取了茶碾將茶餅碾成了細膩粉末。
陸元徹在一邊贊這茶餅成色好，文徽行只能乾瞪眼。
軒轅臨取了茶在白瓷碗裏，添了滾水，茶筅在手中輕輕點着，動作優雅，一氣呵成，再擡手之時，茶碗之中儼然一副山水花鳥，文徽行眼睛都直了。
從前她是見識過軒轅臨點茶手藝的，但上次軒轅臨不過點出一朵花卉而已，這次顯然是功力更勝。
山水花鳥轉瞬在湯中氤氳開，如真如幻，如霧似夢，很快便消散開了，繼而變幻成一朵典雅的碧綠芙蓉，沉落在杯底，美好，久久不散。
陸元徹直呼精彩，正想將茶盞拿了去。軒轅臨卻已將茶盞推到了文徽行面前，面上淡淡含笑：“邢侍衛，可是看呆了。”
文徽行自然是看呆了，見那盞漂亮的茶已經推到自己面前，立刻欣喜地捧過，細細打量：“從前只聽說揚州魏大娘子能點出山水，今日見到侯爺才發覺原來點茶手藝竟可以如此出神入化，還能發生第二次變化。”
軒轅臨點頭道：“魏大娘子名聲在外，我長姐的手藝便是師承於她，本侯也不過從長姐那學過一下，只略知一二，斷然不及魏大娘子的。”
陸元徹湊到文徽行身邊看那盞茶：“嘖嘖，當真是一點都不消散呢。舅舅，能不能也點一碗送我啊，我還從沒喝過如此漂亮的茶呢！”
軒轅臨正看着文徽行低垂的面容，聽到陸元徹的請求，只漫不經心地取了一支茶碗，隨意點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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