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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剡羽
“烟儿……”那一刻,說不清心裡是什么感觉,姜黎看着唐烟儿站在那轮红日之前,逆光看不清脸,但是她知道,烟儿注视着自己。(w-w-6zhongwen

  一直到唐烟儿走到近前,姜黎看看那安弗谖沒有再打的意思,只是怔愣的看着唐烟儿,而烟儿的样子看上去实在不算太好,她便从屋顶上跳下来去看唐烟儿。

  “烟儿,你這是怎么了?怎么你一個人回来?发生什么事?”

  感觉到姜黎的气息近了身前,唐烟儿的双眼在她脸上急切的扫過,看看她脸上的血口子,確認只是浅浅的割伤沒有大碍,好好用药连伤疤都不会留下,這才有空转眼,去看那孤身立在玉衡殿屋脊上的人。

  “是你啊,解忧,为何不在扬州?”她如此平淡的說,就仿佛沒有看见自己的侍女持着一把蛇形剑,白衣金饰,尊贵无比的模样。

  安弗谖看着那人平静的神色,一句话都說不出来。

  過了好久,她才用力的克制住全身颤抖,用力的埋下头闭上眼,再抬头睁开,用尽自己一生的努力,开口问道:“你早就知道……”

  仿佛是洪水决堤一般,开了口之后就再也抑制不住破碎的声音:“你早就知道……!那时也是……你知道我就在门外,可是你還……!你知道我看着,我听着,你是故意给我看给我听的!”

  她知道她就跪伏在门外,那么卑微的等待,可是她在门内肆无忌惮,莺歌燕语,红鸾帐暖,与人享尽鱼水之欢。她让她看着,让她听着,让她感受着,让她知道她的无能为力!

  让她知道她心中再恨再悔,都沒有机会。再也回不去,再也不可能,再也沒有以后。

  那么残忍……!

  唐烟儿一脸凉薄满不在乎捉過姜黎的手,她将那只受了伤流着血的手递到嘴边,毫无顾忌的亲了亲,舔舔上面的血迹,视满拙剑台的人于无物。

  安弗谖无话可說,唐烟儿是在告诉她,她根本不在乎别人,更别說只是一個侍女。

  她不是故意要自己听到她和姜黎欢好,她只是觉得,沒有回避的必要——只有天下人回避她唐暮烟,她唐暮烟不会避讳任何人。

  正如那时自己的感觉一样,這是一個可以赤.身.裸.体,却一脸坦然的站在任何地方的人。她根本不在乎别人,任何人的目光,想法,看法,她全都不在乎。

  而自己,也只是這些‘任何人’中的一個罢了。

  “解忧,你站在那裡干嘛?”唐烟儿问,就好像逛花园子的时候看见侍女站在楼顶上,如此简单而略带疑惑的问了一句。

  “下来。”她說。然后安弗谖就真的……犹如一只纸鸢一样飘然落下,落在她的面前。

  “……主人。”安弗谖轻轻的說,在姜黎口口声声的叫着她烟儿的时候,她依然无法這样放肆的称呼她的名字,更别說是闺名。她一生都未曾叫過唐烟儿的名字,哪怕此时,她已经不是她的侍女很多年。

  唐烟儿挑了挑眉,仿佛对她的用词感到了些微的诧异:“解忧,你之前叫我‘主上’。”

  魔道中人会叫她‘魔尊’。她的属民会叫她‘城主’。她的家臣和家仆会叫她‘主上’,只有当她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的贴身侍女们会叫她‘主人’‘小主人’。

  安弗谖慢慢皱起眉:“您……记得我嗎?”

  “当然,解忧。”她用那双澄澈的眼睛回答。

  安弗谖就像是当场给人扇了一個耳光一样,瞬间脸色苍白,她看看姜黎——她沒有想起来?

  姜黎给了她一個冷淡的眼神,沒有回答任何话。

  “主人!我是……我是……”她突然想要抓住唐烟儿,但是唐烟儿只是淡淡一個眼神就叫她定在原地动弹不得。那個曾经用過的名字就卡在喉咙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烟儿,她是另一個无双宫主,安弗锐的姐姐,安弗谖。”姜黎道。

  唐烟儿‘哦’了一声,看着她:“安弗谖,好名字。‘矢志弗谖’的‘弗谖’嗎?”

  那话就像是故意折辱她一般,安弗谖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

  唐烟儿却笑了:“原来如此,之前在烈刀门催动蛊虫控制雷成义的人,就是你吧?”她瞄了瞄安弗谖胡人样式的束脚裤下白皙脚踝上的铃铛:“为什么雷成义說红衣教转攻了青阳山,可是這裡只有你一個人?你弟弟呢?他们去了哪裡?”

  她就如同询问家裡的女婢一样随意,安弗谖脸上又红又白,差点不加思考的就回答她的所有問題。然而……何必呢?她都已经忘了自己……

  果然是奴性根深蒂固嗎?她自嘲的笑了笑对唐烟儿道:“您猜啊……”她目光温柔的注视着唐烟儿:“您自小就那么聪明,您一定知道的。”

  唐烟儿果然笑起来,摇头叹道:“是我太蠢……江州城!他们一定先攻江州城去了,不過江州城有我干爹坐镇,而且那裡实在沒有什么人,所以当他到了江州城以后他就会发现其实江州城是一座空城吧?”她儒雅的笑着对安弗谖眨了眨眼:“令弟要白跑一趟了。”

  “不……”安弗谖也浅浅的勾起唇角,神情却是略带些回忆的惆怅:“他要去的,是我們家族的屈辱之地,也是我的屈辱之地。”她美丽的眸子看着唐烟儿:“聿赍城。”

  唐烟儿挑起了眉梢。

  安弗谖对她轻轻柔柔的微笑:“主人,我是在那裡被送给您。您還记得嗎?您五岁生辰的礼物,是一朵解语花。您的父亲把我送给您,希望您永远开开心心,沒有烦恼。”

  唐烟儿神色有些恍惚,安弗谖就像是想要倾身亲吻她一样,却被一把银剑毫不客气的抵在了面前。

  青阳掌门一手将聿赍城主揽进怀中,淡淡的眼神就像是看着觊觎自己所有物的宵小之徒一般。

  “沒关系烟儿,你不用记得。”她低头在唐烟儿头上亲了亲,看着安弗谖:“阁下,我們的比试還沒有完,你看是现在继续,還是移步聿赍城?”

  安弗谖眯起眼看着她:“你以为你会有胜算?”

  姜黎轻笑:“不過是给你個机会選擇葬身之地,是我青阳派的礼节。”

  两個女人针锋相对之时,身后一個喘得要死但還算是精神的声音叫道:“主上!急讯!”

  孟章卫黑色的身躯一個個显露在台阶之上,倏忽之间安弗谖的身影就消失了只留下声音:“那就聿赍城见吧,姜掌门!”

  姜黎沒理她,低头看看唐烟儿,唐烟儿面色苍白,脸上被烫伤的红斑更加鲜艳明显,她眼一闭往后倒在姜黎怀裡。

  “烟儿!”姜黎一把扶住她,身后康扎着急凑上来:“主上!這這這……夫人,急……急讯!”他见城主晕了,只好把求助的对象换成了未過门的城主夫人。

  “红衣教袭击聿赍城,知道了!带人下山驿马堂休息整顿,后续部队跟上之后也原地休息,传信扬州让他们先過去。聿赍城山遥路远,一时之间也追不上,請江州城出人援手,你们副城主会知道安排的。我先带烟儿去疗伤,等她醒了立刻出发!”姜黎沒有丝毫迟疑,一把抱起唐烟儿向着康扎發佈命令。

  康扎還是第一次见到他们未来的城主夫人這副雷厉风行的样子,一時間绷直了身子大声回答:“是!夫人!”

  姜黎抱着唐烟儿就往流云居走,一边走一边吩咐身边人:“青阳山上做好戒备,我会随聿赍城主去聿赍城协防,山上事务交由掌殿们协同处理,你们布置好防务,提高警惕,不用太担心。”

  “是!掌门!”

  “派人去山下驿马堂安排好各路人马的休息补给,如果有伤员就地接收医治,他们如果有物资缺乏报到开阳殿去让商掌殿开给他们。各掌殿各殿判从自己弟子中挑选一批可用弟子到山下去,把我們已经受伤或不适合战斗的弟子换回来。”

  “是!掌门!”

  “飞篱掌殿,有請您来为烟儿看看伤。来人,准备热水伤药和干净衣服。”

  “是!掌门!”

  然而等到姜黎走到流云居门口时才恍然想起,刚刚她与安弗谖斗法已经将流云居打得支离破碎了。

  稍作思考便脚步一转,转向了停岚院以前景年住的屋子。

  景年的屋子最近,而且也时时有人打扫,东西都立即可用。

  姜黎把唐烟儿放到景年的床上,那位英年早逝的前掌门的房间依然保持着以前的装饰,简单雅致,透着一股骨子裡散发出来的端方温润。

  飞篱迅速查看了唐烟儿的伤情:“烟儿怎么寒毒深种?都侵入五脏六腑了如此严重?”

  姜黎沉着脸皱着眉显然是知道内情的,只說:“先师逝去那年她从朝阳峰落入山下寒潭,因此寒气入骨,得了寒症。”

  飞篱当然不信,沉声道:“那也不至于透入心脉。”

  姜黎的神色更凝重了一分:“她……一直把這寒毒用来练功。”

  飞篱一惊,随即失口出声:“胡闹!這种事情是闹着玩的嗎!”

  姜黎一语不发,只是不动声色握紧拳头:“师伯,請救救她。”

  片刻之后瑶光殿弟子已经准备好硕大的浴桶蒸板,姜黎脱下唐烟儿的衣服,一桶一桶药水倒入桶中升腾起袅绕白雾,她看见唐烟儿雪白精美的身体,凝脂一样的皮肤上旧日伤痕缠绕之外,又添上了灼伤的红斑,据說是雷成义死时的血灼的。

  分明熟悉的身体,然而此刻又添上一抹陌生,入手如冰雪般寒冷,她安静的闭着眼睛,好像一尊巧夺天工的美丽冰雕。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灵气的眼,现下看来,她毫无生气。脸颊上的红斑为她添上一些妖艳,但她脸色发青,嘴唇乌紫,真是像個妖魔一般,一般的美艳……

  姜黎将她放入浴桶中,浴桶下是滚烫的药水,中间隔了蒸板,扶她坐起,然后請飞篱为她施针。施完针的烟儿身上插满了银针,像只小刺猬一样,姜黎又盖上浴桶的盖子,只露出她的头和双手手掌在外。

  “先用药蒸,待她醒過来以后药也差不多煎好,让她喝下。這段時間裡你可以以青阳内力助她行功,至少将心脉中的寒气祛除,如果无法散出就压回气海中去。”飞篱皱皱眉還想說烟儿這样子将寒气压在气海丹田会损伤脏腑,往后恐怕是不能生育的了,不過转念一想,這位小城主只娶不嫁,他们掌门也大概沒本事让她怀孕,也就算了。

  “她的寒气长期积聚下丹田必定宫寒,每月月事之时定然疼痛难忍,往后要注意才行,待此间事了我为她开几副方子调养一下。”飞篱說。

  姜黎诚心谢過了,飞篱看她专心握着唐烟儿的手,又忍不住道:“可是這总不是個办法,這寒气還是得散!烟儿那功夫不能用了!”

  姜黎低下头:“我也劝過她,但眼下……”眼下若是缺了魔尊這员大将,他们的情况必然雪上加霜,甚至可以說是毫无胜算了。就算有魔道诸人加上聿赍城的力量,但论单打独斗,谁有這位厉害呢?

  飞篱叹了口气,出去给唐烟儿开药去了。

  一直到下午唐烟儿才面色潮红的苏醒過来,她一身是汗虚脱无力的靠在浴桶上,张开眼亮晶晶水汪汪的看着姜黎,想开口却說不出话。

  姜黎见她醒来大松一口气,连忙命人撤掉木桶底下加热的热水,待得水温稍冷,才打开盖子把她抱起来,草草擦了擦便塞进厚厚的被子中。

  “烟儿别动,我知道你热,现在不能受风,忍一忍。”

  唐烟儿翻個白眼——我想洗澡!全身都是汗……

  姜黎把她裹成粽子揽在怀裡,让她靠着自己坐起来,然后端来水给她喝:“先喝水,等一下好喝药。”

  唐烟儿软趴趴的瘫着,不情不愿的被灌下去一壶水:“康扎呢?”

  “山下驿马堂等着呢。你一时沒醒,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醒,便叫大部队先行奔赴聿赍城了,只留下孟章卫在山下等待。待你喝了药休整一晚我就带你追上去。”姜黎知道這时候让唐烟儿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還不如自己带着放心。

  唐烟儿对她的安排沒有异议,只是躺了一会儿忽然想到:“姜黎,为什么解忧要說聿赍城是她的屈辱之地?”

  姜黎语窒:“這……我怎么知道?”

  唐烟儿侧头用那双星辰一样明亮的眼睛看着她,姜黎别過头:“并非是我不告诉你,我实在也不知道。景年去之前只告诉我要替你小心一個人,其余的,我并不知道。”

  “谁?”唐烟儿歪了歪头。

  姜黎不自知的皱起眉:“你……很想知道嗎?”

  “不是啊,這不是很平常的好奇一下嘛……”

  姜黎拿不准自己的心情,只觉得仿佛百般滋味都在心头,她自然想把唐烟儿藏起来护起来,那些旧事知不知道有什么要紧?她不還是她的烟儿嗎?但是……自己的理智又告诉她,這样的行为太過卑鄙,唐烟儿有权知道這些事,而且自己也应该尊重她的意愿。

  她不愿意对唐烟儿撒谎或是隐瞒。

  挣扎良久,還是长舒一口气:“這事……其实你知道,只是忘了,你真的希望想起来嗎?”

  她认真的看着唐烟儿,假如唐烟儿希望能想起来,那她就告诉她。

  “那你呢?你希望我想起来嗎?”唐烟儿反问。

  “這……”姜黎不知道。

  唐烟儿歪头想了想:“我想起来以后会怎么样嗎?你会不和我在一起?你会不喜歡我了還是我会不喜歡你了?”

  “不……不会啊!”当然不会,姜黎自认她和烟儿的感情還不会因为這种事而生出嫌隙,可是唐烟儿你就想到了這個?

  “那为什么不能想起来?”问者一脸单纯无辜。

  姜黎想了想,斟酌着告诉她:“你還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的侍女?”

  “记得啊,踏月,秋霁,疏影,解红……不对,解红是我母亲的侍女……”唐烟儿疑惑道:“可我原本就有四個侍女啊,還有一個呢?”

  她闭起眼睛努力回忆:“沒错……虽然从来沒有见過解红真正的样子,但是我的记忆裡她确实是我母亲的侍女,一直都跟随在母亲的身边,形影不离,同吃同住。她是母亲最信任的人,但是……她不是我的侍女……”唐烟儿突然睁开眼睛怒气冲冲的說:“小时候她老欺负我来着!”

  姜黎哭笑不得:“别的呢?再想想?”

  唐烟儿還生气的抱怨着小时候解红老捏她脸,把她后领子挂在城墙上看她手舞足蹈下不来:“等我回去一定要找她算账!”

  “好好好……那你想起剩下那個侍女叫什么名字了嗎?”姜黎赶紧顺毛。

  唐烟儿想了想:“不……我……想不起来……”

  脑海中有一個小女孩的身影,比自己大一些,自己笑得很开心拉着她的裙子仰头去看她的脸。可是……怎么也记不起那张脸的样子,依稀是個非常温柔的人,比父亲细心体贴,比师父纵容宠爱,比母亲温柔亲近,身上……带着非常好闻的香味……

  有着美丽的歌喉和翩然灵动的舞姿,当自己弹奏乐曲的时候,她会在厅下边歌边舞,歌声婉转嘹亮,清越动人。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咚咚的鼓声,轻响的银铃,少女赤足旋转,脚踝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是谁敲击着玉环击节赞叹?

  “萱儿唱得好!”大笑的男子,温婉的妇人,室内漂浮着美酒的醇香,红色的葡萄酒在水晶杯中荡漾,金色的蜜瓜和翠绿的葡萄堆叠盘中,鲜美的炙肉和花样繁多的点心流水一样被仆从呈上。他们坐在室内欢饮歌唱,身姿矫健的胡儿鬈发碧眼,拍着手鼓跳起胡旋,大人们肆意的玩笑,引得娇美的侍女也满脸笑容,而自己……

  而自己呢?被侍婢们簇拥着坐在团花锦簇的隐囊和坐垫上,面前的美食令人眼花缭乱,金银的器皿光芒耀眼,轻薄的瓷器精致绝伦,自己怀抱着一架装饰华美的卧箜篌,指尖弹奏出春日宴饮欢快的曲调,看着那少女不断的向自己微笑。

  她胡人样式的裙摆高高飞起,旋转得飞快,她的脚下踩出节奏急促的点子,拍鼓的胡儿快要跟不上她的速度。她忽然倾身拜倒在自己面前,带着一点稀薄到几乎看不出来的西域血统,盈盈笑脸:“再拜小主人,惟愿您康健,萱草永在侧,一生不知愁。”

  自己年幼的笑声如同她动听的银铃,不断兴奋的喊着:“白萱!白萱!”

  惟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作者有话要說:注一:唐·冯延巳《长命女》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注二:胡旋。

  胡旋舞是由西域康居传来的民间舞,胡旋舞的特点是动作轻盈、急速旋转、节奏鲜明。胡旋舞是因为在跳舞时须快速不停地旋转而得名的。是唐代最盛行的舞蹈之一。

  今天更得早,诸位早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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