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章 手段(事情闹到足够大) 作者:闲听落花 小說: 春闱放榜,是京城三年一回的大热闹事。 寒碧坐在辆简陋的犊车上,裹着粗厚的靛蓝斗篷,将帘子掀起條缝,远远看着贡院前汹涌的人群,哪裡敢往上挤。正焦急间,弟弟财哥儿蹦跳着跑過来道:“大姐,挤不上去,那边有人抄出来了,不過得拿钱买,一两银子一张,真是抢钱,還不如直接抢呢。” 寒碧急忙低头从荷包裡拣了個一两的小银锞子,塞给财哥儿道:“快去买一张,快去。” 财哥儿满脸错愕。 寒碧急的推了他一把道:“快去啊。” “哎。”财哥儿趔趄了下,紧握着银锞子急奔過去买榜文。 李府,寒碧披着件秋香色薄绸连帽斗篷,抱了只秋香色绸布包袱进了后角门。 守门的婆子笑着招呼道:“寒碧姑娘這么一早就回来了,好不容易求了一天假,也不多住一天。” “家裡事了了,怕寒香一個人忙不過来。”寒碧笑道, “這一阵子,寒碧姑娘家裡事可真不少,沒什么大事吧?”婆子殷勤关切。 寒碧脸色凝了下,下意识的捏了捏包袱,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答话,快步进了角门,往枕翠阁過去。 一個婆子看着寒碧的背影,撇着嘴闲话道:“到底是二房小娘子,四娘子院子裡四個一等丫头,三娘子院裡只有两個,走了一個,剩一個是忙不過来。” “這话要是让管事嬷嬷听到,又得训斥你,三娘子、四娘子,加上去年出嫁的二娘子,院子裡侍候的,都是四個教引嬷嬷,两個一等、四個二等、八個三等小丫头,粗使丫头、婆子随院子走,统沒分别。 那姚黄、魏紫是四太太院子裡的大丫头,不過给四娘子使唤,月钱人头都算在四太太院裡,這话,大太太和大奶奶可都当众說過好几回了,你再敢說這话,让人听到就是大不是。” “你看看我這破嘴。”婆子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巴,笑道:“可不是,二太太把身边的大丫头给了五爷两個……唉哟,說起来,三爷院裡可一個丫头還沒有呢,這可是個巧宗儿,怎么還沒选?听說金嬷嬷家裡人来人往,沒有空手的,热闹的很呢。” “求她還不如求求沈嬷嬷呢,沈嬷嬷在四娘子面前可是說一句算一句。” “挑小厮那会儿,三爷還沒进府,三爷也不是個沒主意的,這事還能让霞影居插手?再說,三奶奶五月裡就进门了,還是得走金嬷嬷的门路。” “說你這脑子不中用,也不想想就凭三奶奶這门第,能嫁进咱们家?四房挑她,不就图個好拿捏,我跟你說,往后你看着,三爷院裡的事,统得由霞影居說了算,這三奶奶,中不了用。” “也是,四娘子多厉害的人呢……” 寒碧步履急快的进了枕翠阁。 李金蕊听到声音,扔了手裡的针线下了炕,刚拖上鞋,又忙甩掉鞋坐了回去,深吸了口气,用力压下心裡那份急躁。 寒碧进来,曲膝见了礼。 李金蕊不等她說话,已经挥手屏退了屋裡的小丫头。 寒碧忙从包袱裡取了一两银子买的那张进士榜出来,一边递给李金蕊,一边低声道:“第一百二十名就是。” 李金蕊绽放出满脸惊喜,一把夺過那张薄薄的抄榜,也不看别人,一目十行点到第一百二十名的陈清迈三個字,长长舒了口气,笑道:“我就說他是個真有才的。” “姑娘。”寒碧看着李金蕊,低低的嘀咕道:“再有才跟咱们也不相干。” “哼!”李金蕊歪着头,笑容灿烂的将那一百二十名陈清迈三個字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根本不理会寒碧的嘀咕。 寒碧无奈的看着李金蕊,到底忍不住,侧身坐到炕沿上,低声道:“姑娘可别犯糊涂,這陈清迈哪儿好了?除了中了個进士,要什么沒什么,再說又不是知根知底的,跟大太太說的那些人家比,比哪家都不如,姑娘可不能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這不一样,你别管,我心裡有数。”李金蕊举着薄纸又看了几遍,才小心的折起来,左右转着看了看,亲自寻了個匣子收了起来。 殿试紧连着省试,三鼎甲着红戴花穿街過巷的热闹還沒散尽,京城又出了件哄动满城的热闹事。 三皇子端王妃娘家弟弟、镇宁开国公府三爷邹书明和枢密使黄使相家六爷黄世庆,两個京城出了名的荒唐胡闹小衙内,为了抢一個像姑,砸了半個伎馆,再一路打出来,打了個满城哄动。 正巧那天大皇子敬王爷正包下不远处的长丰楼,宴請诸新进才俊,眼看着两家一路大打出手,直往长丰楼打過来,大皇子大怒,一迭连声的命人打出去,将闹事的统统捆回来。 這一打出去,街上更是混乱不堪,加上那些混迹在京城的无数帮闲恶少闻风而来,這中间有专为看热闹来的,也有拿着银子怀着心思来的,混在看热闹的汹涌人群中,打太平拳、挑事說怪话、混水摸鱼,這一通大乱,从潘楼街直往御街漫去,直到殿前三衙出动了马步军,才算弹压了下去。 长丰楼一楼也被砸的不成样子,几個看热闹的新科进士,离热闹太近了些,竟然被人打的一脸青肿。 大皇子直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也等不及再去京府衙门,反正衙门裡诸官吏,镇宁开国公邹应清、黄枢密使,连三皇子端王也都已经赶到這裡了。 大皇子气的坐不住,怒吼着让人提了捆的棕子一般的邹书明和黄世庆扔上来。 两個人在混战中也沒能保全,衣衫撕到露肉就不用說了,头脸青紫肿大的如同猪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還沾着血迹,两人虽說混帐荒唐,却都不笨,异口同声把事全推到了伎馆和那個像姑身上,一通哭诉,两人俨然成了两朵怯生生不知世事,被人骗了的白莲花。 伎馆裡的人被捆成一串儿拖进来,问什么答什么,答什么都是竹筒倒豆子,沒两句就供出了那個引的两位衙内大打出手的天仙像姑,這位像姑却是伎馆的客人,這会儿正被堵在伎馆脱身不得。 满场的人都伸长脖子等着看這位传說中花容月貌、羞花闭月、天上沒有,世间就這一個的像姑。 两個脸上忍笑忍到内伤的王府护卫拖了個高大粗壮、须发旺盛的壮大汉子上来,推着他跪在地上。 连大皇子在内,满场鸦雀无声,愕然看着紧紧捂着脸伏在地上的壮汉。 两個护卫用手指点了半天,才忍住笑說出话来,“王爷,就他。”话沒說完,就笑的說不下去了。 三皇子无限闷气的指着壮汉,看着两只猪头一般的邹书明和黄世庆问道:“這就是你们的美人儿?” 一句话问的满场哄然大笑,大皇子笑的手裡的杯子都摔到了地上,看着三皇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令内弟品味不俗,黄枢密,您這爱子,品味也极不寻常。” 黄枢密气闷非常,指着恨不得钻入地下的壮汉怒道:“你叫什么名字?哪裡人士?抬起头!” 壮汉沒抬头,反倒紧蜷进去。 两個护卫上前,用力拉开壮汉的手,顶着他的肩膀提起发髻,压着他抬起头,侍立在大皇子身边的狄推官愕然看着壮汉,惊叫道:“這不是明远侯家六爷?” 這回满场真是静悄悄鸭雀无声了。 這场京城几十年沒有的轰动热闹事,夜幕未落,就传进了京城家家户户。 隔天,各個瓦子裡演史讲书說浑话的艺人们,就都用上了這件事儿,只要略提一提,就能引的满场哄然。 李丹若坐在宁老夫人身后,有一下沒一下的给她捶着背,宁老夫人再次叹了口气,后怕道:“太婆也是看走了眼,看着好好儿的,怎么是這么個腌臜人,亏你觉出不对来。” “嗯,”李丹若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這事,要不要跟太婆說一声?沒想到红云闹的這样大,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竟扯进来两位王爷,還有黄家…… “若姐儿在想什么呢?”宁老夫人看着想的出神的李丹若,笑问道。 李丹若看着宁老夫人,下了决心,低声道:“太婆,有件事不敢瞒您,昨天那事……”李丹若低低将自己和红云算计明远侯家六爷的事說了。 宁老夫人一下子坐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李丹若问道:“這真是那個红云弄出来的?” “嗯,昨儿她打发人给我送了几块庆胜饼過来。”李丹若低声道。 宁老夫人轻轻抽了口凉气,眼睛眯起,眼神瞬间变的凌利而狠决。 李丹若看的惊心,急忙拉了拉宁老夫人道:“太婆放心,一来我跟红云计划這事谨慎,绝无第二人知道,二来,太婆,我信得過她。”李丹若极其肯定,似說明,更似担保。 宁老夫人眼神缓了缓,半垂着眼皮,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点头道:“嗯,這是個极难得的,這一场事,手段,心计、胆子俱全,可遇不可求,要是……唉,也是舍不得,太婆信得過你,你若信得過她,這個红云,往后你留心收拢着,若能收了她的心,拢到袖子裡,這是個极得力之人,只一样,這人,绝不能近身,近了身就是老虎,早晚吃了你。” 李丹若忙点头应道:“太婆,我知道了。” “嗯,這一阵子你别跟她来往了,避過這個风头再說,你這孩子,冒着风险做下這事,你大嫂子和戴家七娘子,可是统不知道。”宁老夫人点了点李丹若的鼻子說道。 李丹若摇头笑道:“不用她们知道,我只求個心安。太婆,你說,戴家肯定会给七姐姐退亲吧?” 宁老夫人笑道:“哪還用戴家退亲,這事闹成這样,明远侯家除非想和满京城的仕宦之家交恶,不然,和戴家這门亲事,不管六少爷這事明远侯夫妻知不知道,這会儿都只能赶紧上门,陪礼谢罪退亲,說不定今天已经過去了,就是戴七這孩子,平白惹了一身臊,這亲事,总得等個半年一年才能重新再提了。” 相关 __其他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