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把酒话桑麻
陈烈酒开心地笑了:“你做了一個明智的選擇,你放心,跟了我,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许怀谦望着他那明艳的笑容,被病痛折磨的身心都舒坦了不少,相信他的“嗯”了一声。
突然穿越到這裡,他对這裡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家产被夺,身体還不好,想要独立生活,无异是地狱开局,困难重重。
這個时候,有個长得漂亮又有钱的富婆,愿意收留他,直接把他的地狱开局变成了简单模式。
吃不吃苦的,他不知道,反正他不会吃亏就是了。
敲定终身大事,還把一些小麻烦给一起解决了的陈烈酒浑身一松,连带着看许怀谦這個骨瘦嶙峋,面无血色,不似活人的人都觉得眉清目朗,格外舒心。
他当下也不扭捏,起身拉起许怀谦的手,就引着他往门外带:“既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我带你去见见家裡人。”
单身了二十七年,刚一有老婆,就被老婆给牵了手的许怀谦,低头看了看那覆在自己手上温暖的手指,指尖微烫地蜷了一下。
院子裡,陈小妹低头把玩着手裡的棕榈叶,心裡却想着,等许怀谦跟他大哥說清楚离开后,她该去哪儿给他大哥找個男人。
村裡肯定是不行的,村裡的那些人看到她哥就躲,像她哥身上有什么瘟疫似的;而她哥的那些小弟们也不行,一個個对她哥唯命是从、点头哈腰的沒点男人气概,一点都配不上她大哥。
在陈小妹心裡,她大哥是這個世界上最最最好的大哥,她大哥值得這個世界上最最最好的男人。
可她想来想去,挑来挑去,竟找不出一個男人给她当大嫂。
陈烈酒拉着许怀谦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正紧皱着眉,小小的脸蛋上写满了忧愁。
“小妹,”陈烈酒叫起她,指着许怀谦道,“過来叫二哥。”
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陈小妹被陈烈酒叫醒,抬起脸来,一脸迷茫:“什么?”
“叫二哥,”陈烈酒以为她還沒听明白,弯腰捏了捏她脑袋上的两個小揪揪,又說了句:“叫了二哥,以后二哥就是我們的家人了。”
原主“许怀谦”這個名字是学堂裡的夫子取的,他原来的名字叫许二郎,是跟着许大郎排的。
這個时代读书人不多,乡下人又觉得给孩子取個贱名才好养活,所以沒几個人会花钱去给孩子取名,大多数孩子生下来都是随便取個狗蛋、二丫的名字,但也有讲究些的人家,不愿意给孩子取這么土的名字,就按照序齿,大郎、二郎這样排。
许怀谦虽然入赘给了陈烈酒,可陈烈酒不想像其他人一样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让家裡人管赘婿叫嫂子。
想着许怀谦在家排行行二,又比他小几岁,叫二哥正合适。
陈小妹不明白陈烈酒的心思,可她明白什么叫“叫了二哥,以后二哥就是我們的家人了。”
她瞪大了眼,還有些沒搞清楚状况地看向许怀谦:“什么意思啊?”
在看到陈小妹的一瞬间,许怀谦也想起来了,他先前答应過陈小妹会自行离开的话,结果在他见過陈烈酒,又被他拿钱砸了一通后,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他是既应承了陈烈酒,又答应了陈小妹,两個人总要辜负一個。
许怀谦感受了一下和自己十指相牵的温暖手掌,对上陈小妹那双满眼求知的清澈眼神,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選擇了欺负小孩。
“对不起,我变卦了。”
一瞬间,许怀谦看到陈小妹眼中的信任瞬间崩塌了,转变成了化为实质的怒火。
“你怎么能說变卦就变卦!”
“你不是要去追什么马的嗎?怎么又不追了呢?!”
“你個骗子!”
陈小妹愤越說越激动,一想到村裡人說,要是许怀谦给她当大嫂她大哥迟早会被拖累死的话,她心裡一阵害怕。
大哥心善,对家裡人极好,這许怀谦有病,還病的不轻,要是许怀谦给她当了大嫂,大哥就算是千难万险,也会把那孙大夫說的什么人参燕窝给找来。
大哥为了她们這些弟弟妹妹已经苦了很多年了,眼看着就快要苦過来了,现在一下又要把大哥打回到从前,甚至是過比从前更苦的日子,陈小妹就对许怀谦气愤得不行。
亏她刚刚還觉得许怀谦是個好人来着,沒想到却是個彻头彻尾的骗子!
面对陈小妹的愤怒,许怀谦也沒有想到,她的反应会這么大,张了张口,還想說些什么的时候,愤怒到极点的陈小妹嘴裡念叨着骗子,梳着两個揪揪的脑袋已经向他顶来了。陈烈酒挡在许怀谦面前,一把拉开了想用头去顶许怀谦的陈小妹,语气有点责备:“小妹!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
处在愤怒中的陈小妹被他哥這么一拉,不可思议地朝他哥看去:“大哥你居然凶我!”
說完眼泪就委屈地掉了下来。
她大哥从来都沒有凶過她!从来都沒有!
都是因为這個许怀谦,都是因为他!
“我讨厌你!”陈小妹从来都沒這么讨厌一個人,她朝许怀谦說完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哭着跑开了。
“我……”陈小妹一走,许怀谦有些无措。
“沒事,”望着陈小妹跑远的身影,陈烈酒将她撒在地上的棕榈叶全都捡了起来,安慰许怀谦道,“小妹她被我养得骄蛮了些,可能一时半会儿不太能接受你,等她自己想开就好了。”
把人家妹妹弄哭了,還要人家反過来安慰他,许怀谦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见陈烈酒捡起来的棕榈叶中有几條有编织過的痕迹,但因为手法太粗糙了,看不出编的是什么,许怀谦想了想,道:“要不把這些棕榈叶给我吧,我试试看能不能编個她喜歡的,给她道個歉哄哄她。”
许怀谦沒哄過小孩,不過他以前下乡去视察的时候,跟着村裡的一些老人学過一点草编,虽說沒有专业的编得好,但肯定比陈小妹编的强。
“行。”
虽然不清楚小妹为什么這么抵触许怀谦,但看到许怀谦愿意放下身段来给小妹道歉、哄她,陈烈酒心裡還是挺欣慰的。
這证明许怀谦是真心接受了入赘给他,都开始把他的家人放心上了。
杏花村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百多户人家,平时邻裡谁家吵個架拌個嘴都能听一耳朵的事,别說是许怀谦答应入赘给陈烈酒一事,自是不消片刻,就传遍了整個村子。
“都跳河了,還以为是個有志气的,宁死也不屈,沒想到這么快就妥协了。”
“他不妥协有什么办法,种不来地,守不住家业,遇到事情只会跟姑娘哥儿一样寻死觅活,寻死還沒寻了,能指望他有什么出息?”
“這陈烈酒也真是的,天底下又不是沒男人了,干嘛非要抢一個病秧子当赘婿。”
“就算是为了潮热期,也该找個身体好的吧,這许怀谦病得就剩一口气了,连他爹娘的丧事都操办不了,要是過几天人沒了,我看他怎么找下一個。”
男子不爱娶哥儿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哥儿沒有女人娇媚,不好生育,更多的還是因为哥儿有這潮热期。
一旦男人有事出门,三五载不回来,或者不幸去世了,哥儿难過個几天,潮热期一到,立马就去找下家了。
哪個男人能够忍受這样的事。
但哥儿再嫁也更难找人家,只能往那种差了又差的人家裡寻,多的是寻不到人家,活活烧死的哥儿。
“他想找個好的,那也得找得到才行啊。”
“一個十岁就跟着人出去走過镖,在男人堆裡长大,還是個以要账为生的恶霸哥儿,谁敢要?”
“可不是嘛,到现在镖局裡的人還有时不时去陈家坐坐的,那陈烈酒的弟弟陈金虎不就被他给安排到镖局裡走镖去了,我們這些手脚健全的想进镖局都难,他家金虎轻轻松松就进去了,谁知道這陈烈酒和镖局的人干過什么勾当——”
這人還沒說完,一個端着洗衣盆的温婉少女从她家门口路過:“李婶說话還是小心点好,当心陈家的列祖列宗半夜来敲你家房门。”
陈烈酒家,也就是陈家,祖祖辈辈不知道在這儿扎根了多少年,村裡后山的半块山埋的都是陈家的列祖列宗。
這也是陈烈酒一個哥儿为什么能在村裡横着走的原因。
他家宗族大,村裡县裡包括附近村子都有不少他的族亲。
在這個皇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的时代,想要动陈烈酒,首先就得想想自家宗族打不打得過陈家宗族再說。
李婶听到温婉少女的话,面色一僵,随即尴尬道:“婉婉這是洗衣裳回来了啊,哎哟,瞧瞧婶子這张臭嘴,老毛病又犯了,总是忍不住說些有的沒的,该打、该打。”
李婶說着装腔作势在自己嘴上扇了两下,嘴裡還哎哟哎哟唤了两声疼。
王婉婉懒得跟這村裡出了名的多舌婆浪费口舌,见她不敢再說了,端着洗好衣裳的盆子从人群中走過,走时還扫了眼其他人,把其他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李婶见王婉婉走過去了,冲着她的后背,作势吐了口口水,眼珠子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走上前去,一副热心肠的模样与王婉婉說话:“婉婉啊,你现在有哥夫了,可得多個心眼,你這個哥夫身娇体弱的,怕是要花不少银子去养,你防着点,别叫你大哥把你家金虎的银子都拿去给你那病秧子哥夫治病了。”“你年纪還小,金虎在外面走镖又辛苦,你可得把银子抓紧了,将来有個什么也好——”
王婉婉烦了:“李婶你管得有点宽了。”
李婶干笑两声:“婶子這不也是为了你好嘛。”
她就不信這长得好,人又能干又贤惠的王婉婉在陈家沒有一点私心,就這样心甘情愿地给那跛脚的陈金虎当一辈子的老婆。
“我不需要婶子为我好,婶子要是有空多操心操心自家的事,别一天天净盯着别人家。”
王婉婉不客气地回了一句,端着盆回了家,刚一进家门,就被陈烈酒叫了過去:“婉婉,過来叫二哥。”
她放下盆,走了過去,上下打量了眼许怀谦,乖巧地叫了声:“二哥。”
陈烈酒也给许怀谦介绍:“這是弟媳,王婉婉。”
“你好。”许怀谦打過招呼,瞧着面前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還挺诧异,知道古人结婚早,沒想到這么小就嫁人了……
陈烈酒像是看出了许怀谦所想的一样,在他耳边轻声解释:“婉婉是我捡来的,她跟小虎只是拜了天地,還沒有圆房。”
许怀谦這才放心了,還好,這裡的人還沒有变态到那种十二三岁就成婚的地步,作为一個现代人,要是让他每天看着一些小学刚毕业或者刚上初中的女孩子结婚生子,想想就很折磨。
“我還有個弟弟叫陈金虎,跟着镖局走镖去了,估计得下個月才会回来……”
王婉婉打完招呼后,回去晾她的衣服了,留下陈烈酒继续给许怀谦介绍家裡的情况。
虽然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听了很多關於许怀谦身体不好的闲话,心裡有了准备,但在亲眼看到许怀谦那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的模样时,她心裡還是隐隐产生了点不安。
“咳咳咳咳咳——”
正想着,耳边就不适宜地传来了许怀谦的咳嗽声。
王婉婉瞄了眼,见许怀谦握拳抵在唇边,低头咳嗽,咳得脖颈处的青筋都暴起的难受模样,眼皮子跳了跳,脚步忙不迭地挪移到了厨房。
取了些麦子准备做麦饭当晚饭时,想到屋外咳嗽的许怀谦,心一狠,直接从旁边的米缸裡舀了一大勺的大米出来。
淘米下锅的时候。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村裡人說许怀谦即将命不长久的话,咬了咬牙,又在房梁上取了一块肉下来,洗干净切好,配了些青菜一块炒了。
她就不信,這么日日好好养着,不能把许怀谦的身体养回来。
那李婶還說,让她防着大哥。
呸!
她的命都是大哥救的,大哥要娶個病秧子回来当上门夫君怎么了,只要大哥喜歡,她王婉婉砸锅卖铁都能给他治!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许怀谦见陈小妹還沒有回来,担心地說:“要不要出去找找?”
“不用,”陈烈酒往厨房后面看了眼,声音大了些,“少一個人,我們還能多吃一点。”
早闻到味儿回来的陈小妹,听到這话,都快把厨房后面长出来的草拔光了,但就是心裡憋着一口气,不肯出来。
等到他们吃完饭,王婉婉把厨房收拾了,所有人都熄了灯,她這才钻出来,揉着早饿得不行的肚子走进灶厨房。
以往她要是回来晚了或者沒有吃晚饭,王婉婉都会给她留饭。
抱着她哥不给她饭吃,自有人给她饭吃的心态,推开厨房门,却在厨房裡沒有找到任何吃食时,气得再次哭了出来。
果然男人都是娶了“媳妇”把妹妹往山沟沟裡扔的货色。
以前說不给她吃饭是吓唬她,现在說不给他吃饭,是真不给她饭吃啊!
陈小妹伤心地回了房间。
哭声却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她看见她床前的小桌上整洁的摆着饭菜和碗筷,還有好些用棕榈叶子编成的蜻蜓和蝴蝶。
每一個都精致得栩栩如生,比她见過的任何会编叶子的人编得還要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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