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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把酒话桑麻53

作者:梨子甜甜
陈烈酒:“……”這怎么行?

  陈烈酒对家人的态度一向是,有难他来当,有福一起享。在他看来,上县城,就是一個有福一起享的举动。

  乡下沒有任何娱乐,永远都是青山绿水,再喜歡的人,对着這一成不变的环境,也会腻的。

  但城裡就不一样了,城裡有数不清的酒坊瓦舍,川流不息的人群,每天都有好多新鲜事,新鲜人,過一段時間不去,還会冒出很多新鲜铺子。

  瞧着就比乡下鲜活。

  這样一起全家人出行的举动,很是难得,许怀谦不去的话,他会觉得很遗憾。

  况且现在都四月了,早過了风吹在脸上刺疼的季节了,正适合出游,不冷不热的,要是等到五六月入夏,日头开始热起来了,就算许怀谦想出门,他也不会准许了。

  可许怀谦不這么想,他宁愿在家宅死,也不愿意顶着一张貌若无盐的脸在大街上丑死。

  陈烈酒口水都快說干了,最后還是出门除草的王婉婉回来了,看许怀谦不住地拿手搓脸,脱下草帽,灵机一动:“要不我给二哥做一顶幂篱吧,垂在脚边,既可以遮脸,又可以挡风。”

  许怀谦停下了坚持拒绝不出门的理由,颔首同意:“好吧。”

  然后陈烈酒和陈小妹就以一种,我們說了半天,原来你就在纠结這事的疑惑脸,愣在原地,如遭雷劈。

  王婉婉熬夜做了一顶幂篱,還手快的帮许怀谦裁了一身新衣,由于時間太赶,她沒做什么样式,就是一件很普通的纯白的衣服。

  许怀谦却不在意,他這具身体瘦是瘦了点,但個子高啊,目测有一米八几,穿上衣服,戴上幂篱,看不到脸,配合他那细瘦個高的身材,顿时古装剧裡朗朗如日月入怀,皎皎如玉树临风的感觉就来了。

  果然。

  想要俏,就得一身孝。

  当然他穿的可不是那种纯白色的孝服,但是這么比喻也沒差就是。

  一大早,陈烈酒他们由着许怀谦折腾,等他穿着一袭白衣气宇轩昂踏出门的时候,太阳早就高高挂起了。

  陈烈酒借了牛车来把几头死狼装好,靠在牛车都快睡着了,看到许怀谦戴着幂篱包裹得严实地出现在他面前,抹了把嘴角睡得正香的口水,含糊地问:“可以走了吧。”

  “走吧。”许怀谦叹了口气。

  真是给瞎子抛媚眼白费功夫,他折腾這么一通是为了什么?還不是为了不给陈烈酒丢脸。

  想想他长得那么明艳,又美又飒,像顶炙热不熄的太阳,而他的夫君却是個面色苍白、骨瘦嶙峋的病秧子,别人一看他還以为他是個傻的,或者有什么隐疾,不然为什么会找他這样的夫君。

  他要是长得帅就不一样了,人家只会說他们郎才夫貌,天造地设,多好。

  可惜,陈烈酒全然沒有理解到他的用意。不過,這会对自己這一身行头极为满意的许怀谦也不在意就是了。

  坐在牛车上,把背挺得直直的,心想待会儿从村裡人面前路過,别人看见他這一身行头,一定可以洗刷他昨天在他们心目中那面黄肌瘦的印像!

  确实洗刷了,就是可能跟他想的有点不一样。

  村裡人不懂什么玉树临风、日月入怀,他们昨天从陈家院子出来,原本对许怀谦這個病秧子還挺惋惜,坐在门口纳鞋垫,都在长吁短叹。

  “别說,這许怀谦還是有些本事的,我們這些人哪看得懂什么借据,人家不仅能看能写,還能帮着出主意。”

  “那是当然了,人家好歹也是個童生,放在桃李村都是能当夫子的人物了。”

  靡山县又偏又穷,读书人不多,不可能每個村子都有学堂,他们杏花村周围五六個村子,也只有桃李村有個学堂。

  夫子還是巍朝末年中的童生,听說原本考中秀才的希望极大,奈何后来世道乱了,到处打仗,哪裡還有什么科举,等到缙朝开国,年纪又大了,再去科考又不合适了,正值国家大力选拔人才,他就在桃李村结庐,开了個学堂,慰藉此生。

  许怀谦就是在桃李村這老夫子手底下读出来的童生。

  “就是可惜了,是個病秧子,不知道還有几年命数,不然怕是有些造化……”

  不怪他们有此感慨,昨儿,许怀谦那进退有度、谦卑有礼为人处事的态度,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映像。

  在他们的记忆裡,就沒见過這样的人,就算是见過,那也是城裡那些大户人家的管事或者铺子裡的掌柜什么的,拿着笔言笑晏晏,一看就跟他们這种泥腿子不一样。

  往往這种村裡唠嗑打浑,都有說酸话的,人家這边话還沒說完,那边酸话就登场了:“還造化呢,他要不是個病秧子,那许荣华两口子肯送他去读书?”

  這话說得也在理,要是這许怀谦身体好,连许怀谦這名字都叫不了,只能是個种地的庄稼汉许二郎。

  然后许二郎就裹着一身白直挺挺地从他们面前经過了。

  惊得一群本来在门口纳鞋垫唠闲的大妈们差点扎到自己的手。

  “昨儿還好好的,今儿怎么给裹上了?”

  “别怕是又病了,還病得不轻,這都不能见风了。”

  “哎哟,這陈烈酒一個恶霸哪会照顾人,昨儿大家伙可都看见,是個连狼都能打的狠哥儿,能指望他对人多好?”

  众人想起昨天陈烈酒拖着狼从山裡走出来的模样,還一阵胆寒,默了默,有人道

  “這病秧子本来就沒几年命数了,现在都裹上了,你们說說,我們是不是得准备准备過几天好吃席了。”

  陈烈酒家在村东裡,紧挨着山脚,而村裡后面搬来的人家都从东到西往外扩,這就意味着陈烈酒他们出一趟村子要在村裡逛一圈。

  在村裡晃了一圈,并不清楚自己已经被传得病入膏肓,马上就要不行的许怀谦還挺乐呵,以为全村人都看见他這气质出尘的一身了,出村的时候,還有闲心叫陈烈酒将牛车停在许家大房门口。

  见许家大房的人看到那一车還龇着牙咧着嘴就被人给捅死的狼,一個個吓得心惊胆寒面色苍白的模样,這才满意地叫陈烈酒赶着车去了县裡。

  原主是因为许家大房說要把他抵押给陈烈酒還债,不赎他回去了,才沒了生志跑去跳河的,虽然许怀谦不用替原主去报什么仇,但是能让大房的人吃点苦头的事,许怀谦還是很乐意去做的。

  耽误了一晚上,陈烈酒赶着牛车进县城的时候,直奔了收皮货的铺子。

  這种铺子收皮子,偶尔也收山货,看运气,不過像陈烈酒這种少见有人打的狼,那是皮子和肉都要的。

  因此陈烈酒把狼运到皮货铺子,沒费什么功夫,就叫掌柜的以五两银子一头狼的价格收购了。

  准备结账的时候,许怀谦突然来了一句:“五两一头,是以皮子的价格,還是算上肉一起的价格。”

  掌柜的回:“当然是只算皮子的价格了,你這肉都放一夜了,不新鲜了。”

  许怀谦颔首:“那好,還請掌柜的把皮剥下来,把肉退還给给我們。”這狼吃過人他并不想要肉,但他想到狼骨好像可以泡個药酒什么的,应该還能值点钱。

  当时掌柜的看许怀谦的眼睛那叫一個不可置信,穿着人模人样,气质像個贵公子的人,怎么這么抠搜呢?

  许怀谦带着幂篱对掌柜的眼神视若无睹:“若是掌柜的也想要肉,還請掌柜的再加些价,我們小门小户的,挣钱不容易,得精打细算些。”

  掌柜的打着算盘,看着面前一白衣一红衣,身后還跟着一個气质婉约,一個活泼可爱两位姑娘的一行人,怎么也不觉得他们像小门小户出生的穷苦人家。

  无奈這狼在他们靡山县实属难得,山裡有狼大家都知道,就是可惜沒几個猎户豁得出去性命去猎,最后只得妥协,一头狼又多加了一两银子。

  六只狼,最后以原来的三十两变成三十六两,三句话,就多了六两银子!

  从皮货铺子出来的时候,陈烈酒和陈小妹還有王婉婉都以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许怀谦不解地问他们:“怎么,你们以前都是别人說多少卖多少的?”

  三人一起点头。

  “就不知道還還价?”

  王婉婉接话:“這买东西,還能挑挑拣拣,還還价,卖东西,都是别人来挑我們,能卖出去都不错了,還怎么還价?”

  好吧,许怀谦算是听明白了,這個家沒有他不行。

  “那以后家裡有什么要卖的,可以先问问我。”

  “嗯嗯。”三人使劲点头,這可得好好问问,三句话就能多几两银子呢。

  三十六两银子并不轻,许怀谦沒拿,就暂且交由陈烈酒保管。

  陈烈酒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子,整张明艳的脸上都是笑容,大手一挥,豪爽道:“走,我們再去钱庄把事办了,今儿挣了钱,大哥請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說完又想起现在家裡的钱都归许怀谦管了,又向他询问了一声:“可以吧?”

  难得挣了钱,大家都开心,许怀谦也沒有驳陈烈酒的面子,笑道:“可以。”

  靡山县并不是一個富裕的县,說是繁华,但也要看跟什么地方比,跟杏花村的村民比,那县城自然是一万個好,但跟许怀谦所见识過的现代比,就一偏远贫困县?

  总共就横向六條大街,纵向六條大街,街的尽头有间修得還挺气派,占地面积极为广阔的衙门,门口铺着青砖石,好大一個广场,但可惜空空荡荡的,并沒有老百姓敢去那片晃。

  衙门的左右两边還修建着一些大宅子,是县城裡的一些富户宅邸,瞧着数目也不多。

  与衙门富户遥遥相对的另一边街的尽头就是县城的普通人家,他们的地理位置与衙门相对,但地位却天差地别,环境也鱼龙混杂,什么泥胚房、青砖房、石头房全混在一起,一眼看過去高高低低的全挤在一块,给人的感觉就很压抑。陈烈酒找的這家钱庄叫盛源钱庄,是整個县城最大的钱庄,据陈烈酒說,他们的东家是县太爷。

  靡山县的县太爷還是個进士,可惜空有大志,却沒有什么建树,按陈烈酒的话来說就是会读书,但却不会治理县城。

  可他有一点好。

  不欺压百姓,也不贪污枉法,沒事就去靡山县和隔壁几個县共同开的书院逛逛,喜歡找些才子高谈阔论。

  盼着县裡能出几個功名,给他添一笔政绩,也好让他再往上走走。

  虽然怠政,但对百姓来說,不欺压、不贪污枉法就是好县令了,正是如此,陈烈酒才能在乡裡干起收账买卖,要是换個县令,他肯定换营生了。

  盛源钱庄的掌柜与陈烈酒是老相识了,何况陈烈酒一個哥儿做收账买卖,做得比一些男人都好,想不注意都难。

  他听陈烈酒說明了来意,当即就把陈烈酒和许怀谦给請进了后堂,他也觉得這個法子特别好。

  他们县令就是心太善,才会在县裡开起一家钱庄,愿意抵押借钱给一些比较困难的人家,奈何有些人的就是脸皮厚,总觉得自己穷有理,不使点手段不肯還钱。

  要换個黑心肝的,直接捉了他家裡人典卖,他也沒话說。

  哪像他们县令,总是說再宽限宽限,再宽限下去,他们钱庄都要倒闭了。

  陈烈酒给他送来這個法子,整好可以解燃眉之急,這每個月還一点,总比一口气要他们吐一大笔轻松吧。

  再者实在不行,家裡鸡鸭鹅,菜什么也能抵点钱,总比卖地卖人的叫人破家還钱的强吧。

  掌柜的要和许怀谦详谈细节,陈烈酒听什么息钱本金的听得头晕眼花,当即也不喝茶了,站起来說:“你们聊着,我出去逛逛。”

  许怀谦看他也不像是能呆得住的人,况且陈小妹和王婉婉還在外面,怕她们有事,就让他先出去了。

  许怀谦和掌柜的聊了半响,把這裡面的门道都给他說清楚了。

  說得掌柜的佩服不已:“许公子大才,对钱财一事,這般敏感,以后一定有所作为。”

  许怀谦从袖子裡掏出一條手帕来,隔着幂篱捂着嘴使劲咳了一会儿,声音沙哑道:“有沒有所作为倒是沒什么,就是希望,這個法子能够帮得上掌柜和县令的忙,也能让我這個残破身体有两個医药钱。”

  掌柜的一听,這才恍然他为何带着幂篱始终不肯脱下,原来有這般缘由。

  想到他想這個法子怕也是耗费了不少心神,出门的时候,不仅给他包了五十两的红封,還给了他一個药盒。

  许怀谦推迟着收了。

  找到陈烈酒的时候,他正和陈小妹她们一块蹲在地上說话,身旁的牛车上也放了几個药盒。

  许怀谦走過去问道:“哪儿来的?”

  陈烈酒眉目一扬:“买的。”

  “花了多少钱?”许怀谦抱着红封和药盒有些吃力,正想把钱递给他,就见陈烈酒掏了個空掉的钱袋给他。

  许怀谦:“?????”

  最后许怀谦挑挑拣拣,选出五枚不知道是哪只出了轨的鸡下的蛋。

  陈小妹看這一篮子鸡蛋,只有五個能用,小脸愁得皱在了一起:“只有這几個能用啊?”她的发财大计,什么时候才能成功。

  “想要挣钱就不能太急功近利,”许怀谦看她這火急火燎的性子,倒是觉得只有五個也挺好,“太急,你投了大量的鸡蛋进去,要全都折了怎么办?”

  刚陈小妹把蜡烛找来的时候,许怀谦已经跟她說清楚了,因为不是母亲抱窝出来的小鸡,成功率可能不是很高,先降低了一下她的期待值。

  以免她期待值太高,最后沒有达到這個阈值,失望透顶而一蹶不振。

  “好吧。”有许怀谦打的這個预防针,陈小妹虽然有点不开心,但還是忍住了,“五個就五個,希望能有两個成功的。”

  见她想开了,不再纠结于马上就能挣钱发大财。许怀谦這才去找了個木箱子出来,底下铺满米糠,将鸡蛋放进去,盖上棉被,找出原主冬日裡用的汤婆子灌满滚水,放进棉被裡,在屋裡找了個高度合适的位置,把木箱放上去,正对着屋外的阳光晒着。

  弄完了后,他拍了拍手:“好了。”

  “……就這么简单?”陈小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就随便找個箱子,拿点棉花把鸡蛋一裹塞個汤婆子就完事了?

  這么简单,能孵出鸡蛋来嗎?

  许怀谦颔首:“就這么简单。”

  孵小鸡其实只要让鸡蛋保持恒温三十七八度左右就行了,在家用电饭锅、电热毯、水袋、甚至体温都行。

  他感受過了,四月的天,還不是很热,白日裡阳光直射的温度加上汤婆子散发的热度能维持到孵化小鸡的温度,到了夜间肯定就不行了。

  好在他在找东西的时候,找到两個牛肚水囊,外面磨得光滑,但保温效果很好,应当是陈烈酒以前走镖的时候用的,夜间装上滚水,放在箱子两侧,再多加一层棉被,差不多就行了。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土炕孵化法,有炕怎么都好保持恒温,但可惜這裡是南方,沒有烧炕的。

  等孵化成功以后,想要大规模地孵化时,再想办法找人做一個吧,一口吃不成個胖子。

  虽然陈小妹对许怀谦這堪称儿戏的孵小鸡方式表示非常怀疑,但看许怀谦那信誓旦旦的模样,還是選擇先相信他。

  万一真的能行呢?

  有了這個孵小鸡的办法,陈小妹连玩都不出去玩了,整天在家守着這五颗正在孵化的鸡蛋。

  许怀谦說了让她每隔三四個时辰翻一下,让蛋壳裡的小鸡苗透透气,她就每天掐着时辰去翻。

  盼着她的小鸡苗快点出来。

  這日,差不多把原主的书都看完了的许怀谦正坐在正厅裡,磨墨开始写注释,想要书读得好,注释少不了。

  虽然有原主的记忆,但许怀谦還是根据自己的理解,把书翻译了一遍,想着最后再跟原主的记忆核对一下,也能更深刻地加深记忆。

  而陈小妹也把孵小鸡的箱子搬去院子裡晒太阳,今天的太阳有点小,晒不到屋裡,她怕小鸡感受不到太阳的温暖,不肯从蛋壳裡出来。

  正晒着,隔壁陈贵家的带着她小儿子挎着挎篮上门了:“小妹,在家忙乎啥呢?成天也不见你出来玩,我家小柱子可想你了。”

  “……啊?”陈小妹被陈贵家的這突如其来的热情给懵了一下,她平时根本就不跟陈三柱玩呀。

  不過人家热情招呼她了,她也不能沒礼貌,客气地问候了一声:“贵婶子這是有事嗎?”

  “是這样,”陈贵家的干笑两声,“我当家的這两天胃口不好,吃什么都吃不进,我想跟你家换点米,给他熬点好克化的米粥喝,看能不能吃得进一点。”

  “哦。”陈小妹见她挎着的篮子裡放了几把青菜和几個鸡蛋,想着就换一碗米自家也不吃亏,這才放了她进院子,转头跟王婉婉說,“嫂嫂,贵婶子来换米。”

  “知道了。”坐在廊下正在给许怀谦做衣服的王婉婉应了声,放下针线,接過陈贵家的篮子,进厨房给她换米去了。

  时下村裡人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白米吃的,他们都吃籼米,因为南方籼米一年两熟,比一年一熟收成還不好的稻米便宜,大多数的人都吃這個,只有家裡有小孩孕妇病人等的情况下才会去买点白米。

  要是需要得不多,就到旁人家换。

  陈烈酒虽然是個恶霸,但他为人大方,不占人便宜,有时候還会多给,周围人家都喜歡到他家来换,王婉婉也是熟门熟路。

  她這一进厨房,陈贵家的也不好意思在院中干站着,见陈小妹拿着個用棉被裹住的东西,左摸摸右摸摸的,问她:“小妹,你這是干啥呢?”

  “孵小鸡。”陈小妹用手背试了试棉被裡的温度刚好比她身上的温度高出一点点,放心地說了出来。

  “孵小鸡?”陈三柱一听来了兴趣,一把将陈小妹的棉被拿开,看见裡面果然有五個鸡蛋,捧起来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哈哈,娘,她用棉被孵小鸡,她当她是母鸡嗎?還能抱崽!”

  “啊!我的小鸡!”陈小妹沒在意陈三柱怎么說她,看到她裹得严严实实的五颗鸡蛋被拿走了,急得忙伸手去抢。

  “什么小鸡,明明就是鸡蛋!”陈三柱躲着陈小妹,就不让她抢回去,嘴裡還嚷着,“只有母鸡才能抱崽,你是母鸡嗎?”

  他個子比陈小妹高,陈小妹够不到,只能蹦着去够,结果不知怎么地陈三柱手一松,鸡蛋全落在地上,摔碎了。

  陈小妹看着地上摔碎的鸡蛋,气得眼睛都红了,一上头,对着正在捧腹大笑的陈三柱就招呼了過去。

  “你赔我小鸡!你赔我小鸡!”

  她都孵了十来天了,二哥說了,快的话二十来天小鸡崽就能出来了,這下好了,全沒了!全沒了!

  “嗳,你這孩子怎么還打人呢?”她事发突然,揪着陈三柱的脑袋使劲敲,把陈贵家的吓了一跳,忙去把她拉开。

  但陈小妹死活不松手,還一口咬在陈三柱的肩膀上,任凭陈贵家的怎么打她的脸,掐她下巴都不松口。

  许怀谦听到动静,放笔出来的时候,见陈贵家的都扇了陈小妹好几巴掌了,忙快步上前去将她手推开:“這位婶子,你過分了!”

  “我過分!”被推开的陈贵家的听许怀谦這么一說,气道,“她都把我娃咬成啥样了,沒打死她個死丫头都算好的。”

  许怀谦轻手轻脚地分开陈小妹紧咬着陈三柱的肩膀的下巴,见她白嫩的脸都快被扇肿了,下巴上全是掐痕,即使這样也沒哭,眼睛裡打着泪花,一脸愤恨地瞪着陈贵家的两人,嘴裡不停地叫嚷着:“你们赔我小鸡!”“赔你什么小鸡?!”陈贵家的扒开疼得直嚷嚷的陈三柱肩膀一看,都咬出血了,“沒让你们赔我家小柱子医药钱都算好的!”

  “哎哟,我的心肝。”說着她把哭得直抽抽的陈三柱抱进怀裡,“娘就不该带你来這陈家,被一個死丫头欺负成這样,這又青又肿還流血得遭多大罪哦。”

  “你一口一個死丫头,”许怀谦看了,這陈三柱又皮又糙的陈小妹根本沒下死手就是咬肿了些溢出了点血,根本沒那么严重,她嚎得像是快要死了似的,反观陈小妹才是被打得不轻,不耐烦了,“你家的孩子是什么,死孩子?”

  “你怎么說话的,你一個病秧子才是死孩子呢,”陈贵家的抱着孩子一脸心疼,“她一個死丫头,生下来就该掐死的赔钱货,能有我家儿子金贵?”

  敢情還是個重男轻女的。

  以前许怀谦下乡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這种不把女孩的命,当命看的人。

  “我家宝珠的命当然比你家儿子的命金贵多了,”许怀谦揉了揉陈小妹那被扇得都肿起来的脸,“等她的小鸡孵出来,她就是我們家的金娃娃,你家儿子到现在還只会玩泥巴,能跟我家宝珠比?”

  打蛇打七寸,挖树先挖根。

  她最在意什么,许怀谦就往她在乎的上面招呼。

  “還金娃娃呢!”陈贵家的看着那摔在地上的鸡蛋,“要是拿個破棉被都能孵小鸡了,我還說這天上能下银子雨呢,它下嗎?别以为叫個宝珠就珍贵了,一個克爹克娘丧门星的玩意!”

  “你!”陈小妹望着她,眼睛都快瞪出血了。

  她一出生,她娘就难产去世了,沒過多久爹也病死了,大哥在外面走镖,只有八岁的小哥带着她,小哥生下来就腿脚不好,带着她老被村裡人耻笑,說他两都是家裡的丧门星,克爹又克娘。

  后来還是大哥回来,把他们都打了,告诉他们,小哥叫金虎,她叫宝珠,他两都是家裡的金银珠宝,是他捧在手心裡的宝贝,才不是什么丧门星,村裡人才沒明着取笑他们。

  现在這话又被陈贵家的翻出来說,新仇旧恨加起来,怒火烧得陈小妹恨不得将面前的老虔婆给咬死。

  “我說她是金娃娃她就是金娃娃,我說她能用棉被孵出小鸡她就能孵出小鸡,宝珠就是宝珠,只会明珠蒙尘,你们家三柱……”许怀谦說到這裡看着只会在陈贵家怀裡哭的陈三柱顿了顿,“不要被你给柱在這村裡就好。”

  “婉婉,”许怀谦說着叫了一声王婉婉,“把這位婶子的东西拿出来,想必我們這一家子病的病,丧门的丧门,换了,人家也不敢吃。”

  “诶。”

  早在屋裡听到动静气愤得不行的王婉婉忙不迭地提着篮子出来了,将篮子送還给陈贵家的时候,故意手松了一下。

  篮子掉在地上,鸡蛋碎了一地。

  “你!”陈贵家的還指望拿這些鸡蛋去别家换米,這会儿见鸡蛋全碎了,气得想大骂王婉婉。

  “咳咳咳咳咳——”

  许怀谦拿帕子捂着嘴咳了几下,帕子上瞬间多了几缕血丝,“婉婉,去請你大哥回来,我今儿受了气,怕是不行了……”

  话還沒說完,陈贵家的看到那血丝,吓得脚步往后一退,跑起她家孩子就跑了:“這跟我們可沒什么关系啊!”

  看到這個空掉的钱袋,原本想把手上的钱一块给他的许怀谦,顿了顿,忙又把手收了回来。

  算了。

  给他太不安全了。

  陈烈酒完全沒有注意到许怀谦這個小动作,给了钱袋后,拉着许怀谦到牛车边,指着他刚买的几個药盒,眉飞色舞:“我也沒乱花,都给你买药了。”

  他打开一個药盒:“本来我是想去医馆给你看支人参的,医馆的大夫看了你的脉案,說我买人参回去,還得拿东西来配着吃,不划算。”

  “然后他们就给我推薦了這個,他们医馆镇馆的保荣丸,也是用人参做的,能治你的病,還便宜。”

  “多少?”许怀谦一脸不信,便宜還把钱都花光了?

  “不贵,”陈烈酒說得那叫一個大气,“十两银子一盒,一盒六十粒,早晚各服一粒,能吃一個月呢。”

  “那人参,我看了,十年份的就要十两一支,关键一支還沒有几两,熬几次汤就沒了,還不如买這保荣丸,好歹是用三十年份的人参做的,我一口气买了三盒了,够你吃三個月了。”

  他前面說的许怀谦還能理解,直到他洋洋得意地竖起三根手指,许怀谦直接沒忍住,生咳了出来:“……你买這么多,就不怕上当受骗?”

  “不会的,”陈烈酒摇了摇头,“我沒找小药堂,找的城裡最大最好的济安医馆,靡山县只是它的一個小分馆,他在整個昌南承宣布政司各州府都设有医馆,他们要是敢卖假药,招牌就彻底砸了。”

  许怀谦挑眉:“這么厉害?”

  缙朝有十三個承宣布政司,每個布政司下辖数十個州、府,能在一個布政司开满连锁医馆的,来头肯定不简单,定然不会为了三十两银子,干出蒙骗人的事来。

  陈烈酒扬了扬下巴:“那是当然。”他能让人骗嗎?

  许怀谦略過他那得意的小表情,视线落在装着三個小青花瓷瓷瓶的药盒裡,向他问道:“你一口气买了三盒药,就沒让他送点搭头什么的?”

  還在得意中的陈烈酒神情一僵:“……搭头?”

  许怀谦颔首:“比如红枣枸杞什么的。”這些都是随时能吃的,能补身体,還能当零嘴。

  陈烈酒一脸疑惑:“在医馆买药還能让送搭头的?”

  许怀谦:“……”算了。

  “那剩下的钱呢?”许怀谦记得他一共给了陈烈酒三十六两银子,“买药花了三十两,還有六两呢?”

  “在這儿呢,”陈烈酒又把底下的几個药盒翻了上来,“除了药丸,我還给你买了点燕窝,一盏燕窝一两银子,六盏整好六两,一分沒剩。”

  孙大夫說,许怀谦需要用人参燕窝给好好养着,他這是人参也买了,燕窝买了,应该能让许怀谦過几天轻松日子了。

  许怀谦敛眼看着那一盏盏放在药盒裡雪白的燕窝,心情略有些复杂地问:“你们就沒有一点想买的?”

  “有啊,”陈烈酒摸了摸身上,双手一摊,“沒钱了。”

  他這般坦坦荡荡,倒是叫许怀谦心裡那点复杂的情绪荡然无存,笑着說道:“想买什么,我给你们买。”

  說着他将钱庄掌柜的包的红封拿给了陈烈酒,陈烈酒接過一看,白花花的五個银锞子,眼睛瞪得老大:“這么多?”

  他原本以为,就一個按月還钱的方法,那吴掌柜能给個十两二十两的都已经算是够大方了,沒想到许怀谦一下子带回了這么多。

  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啊。

  面对陈烈酒惊讶的语气,许怀谦沒忍住翘了翘唇,也不看看谁出马?

  都走到钱庄了,他能不薅一下钱庄的羊毛嗎?

  他不仅给钱庄掌柜的說了灵活息钱,随拆随還的短期拆借方式,還简单說了一下放款方式和经营盈利。

  昨天他看很多村民不是沒有钱,而是沒有固定资产,大多数都是农副产品,而這些农副产品具有时效性,一旦過了那個时效性就不值钱了。

  因此他觉得钱庄可以灵活一下,改成定期放款和季节性收款,放款時間不限,但是收款時間改成到什么季节根据农副产品的价格收什么。

  不仅能帮农户解决无法偿還债务問題,也能让钱庄快速回款。

  而且农副产品运作一番,也未必不能赚钱,农户沒有门路又量小,钱庄還沒有门路嗎?他们开钱庄的算盘珠子打得比谁都精,就算不赚钱也不会让自己折本吧。

  這都薄利多收、安全放空了,再做好运转、规避风险,让资金不断进出周转,精打细算做到让钱庄的每一個铜板都转起钱生钱,還怕钱庄会赚不到钱嗎?

  钱庄掌柜日日与钱打交道,很明白许怀谦說得這些是给他们钱庄送上了一條财路,又有陈烈酒引荐,加上许怀谦還装病示了一番弱,如何不让他同情多给了些钱财。

  “不止這些,”等陈烈酒惊诧過后,许怀谦又把手裡的药盒递過去,“還给了一盒药。”

  “什么药啊?”陈烈酒好奇的打开看了看,是一盒干银耳。

  不是什么很贵的东西,但也不会太便宜就是。

  吴掌柜很有心了,知道许怀谦咳嗽专送了治咳嗽的银耳,原本陈烈酒也想买的,奈何沒钱了。

  “這下好了,药都齐了。”陈烈酒盖上药盒,脸上露出了一抹轻快明艳的笑容,朝许怀谦崇拜道:“還是你厉害!”

  他累死累活,弄得一身伤才挣三十六两,其中還有六两是许怀谦挣的,而许怀谦仅仅只是靠着一张嘴就轻轻松松挣了五十两银子,不可谓不厉害。

  许怀谦被他這笑容灼得也跟着笑了:“现在又有钱了,說吧,還想买什么?”大有要为老婆花钱的架势。

  刚還想花钱买东西的陈烈酒這会儿却突然犹疑起来:“要不還是省着点花,以后還得继续买药呢。”

  五十两的确很多,放在以前他都可以安心养老了,可分摊到许怀谦的药钱上,也就只够五個月的,再加上燕窝、银耳等等一众补品,可能也就只够三四個月的。

  這么一算,钱远远不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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