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尋她
夕陽最後一絲餘暉落下,天地昏蒙,沒有光亮。
華裝的新帝,坐在棗紅色的高頭大馬上,腰板筆挺,威儀渾然天成。
隨行的官員,謹慎的跟在後方,除了馬蹄落地的聲音,不敢折騰出一丁點聲響,久經官場的老狐狸們五感通敏,這回程的路看似平靜,實則誰都知道,上頭那位心情不好,故而衆人小心翼翼,唯恐一個不小心觸怒了龍顏。
宴行自然是感觸最深的一個,躊躇半晌,他纔打馬跟上江湛,輕道:“陛下,天色見黑,恐路中生變,請移駕馬車。”
江湛擡頭看一眼灰濛濛的天色,沉着嗓子問:“最近的行宮還有多遠?”
宴行腦筋一轉就知道江湛在擔憂什麼,忙回覆,“啓稟陛下,最近的行宮只肖半個時辰的車程,若是打馬而行,估摸着一炷香的時間即可,禮部尚書已經快馬加鞭,令人安排下去了。”
江湛眉頭微微舒展。
宴行實在忍不住,低低的喃道:“陛下明明不捨,爲何不留她?”
江湛下顎一緊,瞳孔微微收縮,是啊,明明想讓她留下,爲何就是不敢開口?
以前,以及以前的以前,他高高在上,冷酷薄情,睥睨衆生,彷彿圍在他身邊的人不該有喜好,不配做選擇,他需要的是完全的佔有和絕對的臣服。
現在,整個南堰都臣服在他的腳下,拾整軍隊後,收服周邊小國也不在話下,包括北楚。
他若強行留人,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這麼做,否則他將徹底失去她,就像上一世在月陰關。
原來,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在他和蘭畫的關係中,掌握主動權的那個一直是蘭畫。
上一世,她選擇毫無保留的愛他,當他想當然的推開她時,她毫不留戀的斬斷情牽。
這一世,她選擇波瀾不驚的疏遠他,他每一次自以爲是的掙扎,都把她推得更遠。
他不想強迫她,上一世他用鮮血和劫難才換來她的重生,就是希望她過好這一生。
她值得最好的對待。
江湛勾脣,深邃的目光落進無邊的夜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還未逑,何以留?”
宴行轉臉,默默瞥一眼蘭畫消失的方向,心裏暗想:人都沒了,還怎麼逑?
元光二十六年,成康帝禪位,三個月後病
本章未完,請點擊繼續閱讀!第1頁/共4頁逝於行宮,同年順康帝江湛繼位。
順康帝登基後,清理後宮,整肅朝政,一舉將前朝尸位素餐的蛀蟲盡數拔除,又發兵邊關,恩威並重鎮壓蠢蠢欲動的番國,短短半年的時間,南堰海晏河清,邊關穩定。
這一日,有從龍之功的孫丞相再度出山,帶着一幫老臣長跪御書房,年輕的新帝坐在螭龍御座上,皺眉看着手裏的奏摺,“愛卿請起,立後的事,改日再議。”
孫丞相跪的無動於衷,視若命根的長鬚拖到地上也在所不惜,聲音慟然,“陛下自登基以來,宵衣旰食,勵精圖治,南堰國泰豐裕,百姓安居樂業,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只是後宮虛置,皇室後繼無人,此乃不祥之兆啊,吾等多次上書,都無功而返,今日陛下若不立後,微臣這把老骨頭絕不離開此處。”
江湛捏了捏眉心,自登基以來,再棘手的政務他都不怕,就怕這幫子含飴弄孫的老臣逼他選秀女,立皇后。
他看一眼匍匐在地的衆臣,知道自己說不過他們,給宴行遞了個眼色,悄悄離開龍椅轉到屏風後面。
待江湛從後門離開,宴行清了清嗓子,道:“陛下起駕。”
大臣們頓時慌了,待擡頭,御案後已空無一人,孫丞相不甘的喊道:“陛下,立後事關江山社稷,不可拖延啊。”
半個時辰之後,一輛寬大的馬車停在雲湖的後岸,車簾掀開,露出一張威嚴玉庭的臉,他的目光穿過碧波粼粼的湖面,落在湖中心的一個窗戶上。
那是春風樂坊的後院,樂倌們住宿的地方。
宴行坐在車廂另一邊,正專心煮茶,他看了一眼凝神不語的順康帝,微微搖了搖頭。
陛下一來這裏,準是想蘭畫姑娘了,他不是個完整的人,不懂男女之愛,直到現在還想不通,陛下既知會受思念的煎熬,當年放走蘭畫是何苦來着,現在天天被那羣老頭子圍剿,真是自討苦喫。
宴行一向對順康帝俯首帖耳,偏就這件事始終意難平,這會子對他的癡情一點都不感動,暗搓搓的挖他的心窩子,“宮裏來報,孫丞相和那幾個老臣還跪在御書房,看起來陛下今日若不立後,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江湛收回目光,瞥了宴行一眼,輕道:“朕確實該有一個皇后了。”
北楚皇室,照玉宮,蘭畫坐在廊下撫琴,引得一羣宮人駐足欣賞。
“公主彈古箏的時候,真美,像從畫中走出來的仙子。”
“是啊,公主彈的曲也好聽,就是調子聽着陌生,和咱們北楚的不一樣,有點像南邊的韻律。”
本章未完,請點擊繼續閱讀!第2頁/共4頁“你忘了,公主是南堰找回來的,總彈那邊的曲子,應該是想故人了。”
“我同意,我同意,我聽公主彈曲的時候,也想自己的家人呢。”
蘭畫距這些小宮女遠,只見她們嘰嘰喳喳的議論,說的什麼自然是聽不清的,不過她雖貴爲嫡公主,宮裏卻沒什麼規矩,反倒樂於見到伺候的宮人聚在一起嬉笑聊天,就像看見春風樂坊的姑娘們一樣。
一晃她來北楚已經半載,早已認祖歸宗,如今是名正言順的嵐寧公主,宮惟被立爲太子,正式監國,當年害了他們母子分離的竇太后被打進冷宮,其下的二皇子、三皇子皆被封到邊關苦寒之地,一輩子沒有出頭之日。
蘭畫在皇宮的日子,平靜而自在,簡單來說,就是想幹啥幹啥。
突然之間,天底下最好的都擺在面前任她挑選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愛好一直很簡單,不過是烹茶、撫琴和做甜點。
可惜的是,她在北楚熟識的人僅限於哥哥和襄皇叔,而這倆人又常常政務纏身,幾日都不得見面,漸漸的茶和甜點她都不做了,只能撫琴。
一曲琴音停下,小宮女們嬉笑着四處散開,蘭畫看着她們散開的方向,目光虛置半晌。
又過了一會,一個宮人小跑着走過來,見禮後,道:“公主,南堰來人和親,太子請您過去一趟。”
和親?蘭畫擰眉,雖然她早已釋然,聽到這個字心裏還是有點不舒服。
再者,南堰爲何要來和親?
被宮人伺候着梳妝的時候,蘭畫突然想起來,他們從南堰回來之前,襄皇叔迫使成康帝簽訂了一份契約,要求南堰每年給北楚上供,另外還要和親。
現在南堰的國主換成了順康帝,按理說他完全可以作廢這張契約,沒想到北楚不提,他倒主動把人送過來了。
蘭畫心裏莫名一動,江湛,是顧念舊情吧,畢竟他和哥哥相識一場,多少賣點面子。
這樣也好,至少可以保證兩個大國友好相處,百姓免受戰亂之災。
就是不知道派哪個公主和親,又想與誰和親,這樣一聲不吭直接塞人過來和親,也算是前無古人了。
收拾停當,蘭畫坐着御輦來到乾清殿。
蘭畫跨過宮殿漆紅的門檻,層疊的宮裝如花瓣逶迤在墨藍色的金絲地毯上,她擡起頭,就見哥哥穿着明黃色蟒袍高坐在上首,而他的對面站着一個男子,身形高大,後脊英挺,雖穿着一身暗青色常服,氣度卻絲毫不輸宮惟。
本是隨意一瞥,蘭畫心裏一咯噔,腳下的步
本章未完,請點擊繼續閱讀!第3頁/共4頁子突然亂了。
怎會是他?
對面的人彷彿感受到她的目光,轉過身子,她看清了他的長相:
薄脣性感,瓊鼻高懸,一雙鳳目狹長多情,微微上翹的眼尾,清雅之外更添上位者的威凜,可當那道威凜撞進她的視線,立刻幻化成縷縷繾綣。
真的...是江湛?
隔着長長的地毯,兩個人視線相接,怔怔望着對方。
周遭的一切隱去,整個世界彷彿只剩這一方長毯,蘭畫的繡鞋一下一下落在上面,每一步都踩在江湛的心跳上。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遠,還沒來得及掩下情緒,蘭畫就走到了江湛的面前,不由的頓住腳步。
她是北楚公主,禮儀已經學的熟稔,照理說,殿內覲見外使,她只需頷首示意,不必停步。
她卻在他的面前停下,半掩着水眸,猶疑:“你爲何會來?”
即便是仇人,他鄉遇故知,問候一句,也是應該的吧,她暫時忘卻自己北楚公主的身份,如是想。
江湛垂眸,目光灑在她的臉上,縱然她穿金戴銀,一身皆是華服,眉眼卻一點沒變,還是那個他念了兩輩子的姑娘。
而他放下君主的身份,跨越山水,正是爲她而來。
“我來和親,求娶北楚嫡公主。”江湛緩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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