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 49 章
她连着试了几個开头,都找不到感觉,轻叹口气,将笛子放下。
身后有人开口“到底不如自己用惯的那支。”
真真起身,对来人福了福“陆堂主。”
殷祺看她一眼,径自走到亭中石椅坐下。
真真犹豫片刻,站着沒动。
殷祺不在意,开门见山问她“什么时候回王府”
真真抿唇,沒有吭声。
殷祺看向她“你不想报仇了”
真真闭了下眼,似是下了很大决心“真真感谢王爷王妃的养育之恩。”
殷祺沒什么表情,只淡淡說“难道要让萧将军永远蒙冤九泉嗎”
真真嘴唇微颤,垂首不语。
殷祺见她不說话,也沒有发声。
過了好一会儿,他轻声安抚道“沒关系,人各有志。”
“世子”真真的声音裡带了一丝哭腔。
殷祺站起来,从她身边走過,說“你放心,我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他說完,就慢慢离开。
等他走远,真真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院口,树后,殷祺一手扶着树干,静静听着若隐若现的哭声,满眼冷肃。
希望她的愧疚足够逼她做出回王府的决定。
苏然坐在正屋的小厅裡,把玩那支玉笛,身边的桌上放着個空盘子。
刚刚她才想和真真学学吹笛,何进就把点心送进来。
正好她之前光顾着聊天,還沒吃够,就开心地接過来。
真真见她在吃东西,便独自跑到院外吹笛。
苏然想着刚才那几声肯定是真真吹的。她心痒难耐,吃光点心,又玩起自己那支。
正不知该如何找调,就看到真真进屋了。
苏然叫住她,兴致勃勃地說“明天你教我吹笛子吧,简单一点的。”
真真低着头,从她身边走過,小声回了句“好。”
苏然听着她声音不对,抬起头,一把拉住她,纳闷地问“你怎么了”
真真沒說话。
苏然恍然“是不是见到殷祺,想家了”
真真忙回头看了看,见房门紧闭,才小声提醒她“你不可以直接叫他名字,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可以。”
她一抬头,苏然就看到她哭红的眼睛,愣愣地问“你怎么哭了”
真真背過身去。
苏然平时很难出现這种情况,她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好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小心地问“要不要喝点水”
真真很快平静下来,恢复往日的样子,坐到桌子边。
苏然觉得她可能想找人聊聊,就安静地等了会儿,见她還不說话,笑嘻嘻地說“你要是有什么想說,又不方便說的话,你可以這样开头我有一個朋友我认识一個人。”
见她一本正经地在那表演,真真被逗笑了。
苏然见她笑了,也嘿嘿一笑,說“我還经常跟人說有句真理是什么什么,其实那真理就是我自己說的。”
真真收起笑,将杯子端在手中,轻轻开口“我认识一個人”
苏然眨眨眼,挺高兴自己的招术被人马上实践。
真真“她有灭门之仇,父亲含冤九泉全家二十余口,只活下她一人。但是她她并不想报仇。她是不是很不孝”
她的手绞着水杯,嘴唇颤抖。
苏然看了一眼被她紧紧握着杯子,小声地问“她为什么不想报仇”
真真“她也不知道。那时她六岁,家裡出事后,母亲說,是父亲做了错事,理应受罚,但是大人做错事不该怪孩子,所以让乳母带她逃了。”
真真慢慢抬起头,目光放远,回忆起往事。
母亲将所有人叫到院中,分发银两,遣散仆从。大家似乎都知道大难将临,虽然为主家难過,却也无能为力,多数人再三叩拜后离开,只有几個忠心梗梗的老仆留了下来。
她是家中唯一一個未成年的孩子。
母亲将她叫到身前,亲吻她,嘱咐她,父亲做了错事,要受责罚,但這一切与她无关,她是個好孩子,以后要跟着奶娘好好生活。
她還记得自己哭着求母亲一起走。
但是母亲說,她要和父亲在一起,因为他们是夫妻。
此后几年间,奶娘带着她东躲西藏,小小孩童并不懂得這其中的关系,只觉得日子再不像以前那么舒服。
好在,奶娘就像在家时一样,每晚会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不管她们当时住得是客栈還是破庙。
還說她的父母哥哥们都化做天上的星星,每天都笑着看着她,希望她永远快乐。
奶娘一生辛苦,担惊受怕,积了一身病痛,弥留之际,有人找到她们。
那人說,她的父亲是冤死的,他们要为她父亲报仇,问她要不要加入。
十来岁的孩子,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她住了王府,成了别人口中的表小姐,跟在陌生女人身后,学着规矩,从此背负起完全不知将会如何开始的复仇。
真真說到這,停住。
苏然吸了下鼻子,說“等等我先擦擦眼泪。”
原本压抑的气氛被她這句话挑出一丝裂缝,真真忍不住含泪弯了下嘴角。
苏然坐回桌边,想了想說“我吧,体会不到深仇大恨是什么感觉。不過,我觉得我能理解她母亲和奶娘的做法。”
“我以前听說有個女的,她的家被仇人灭门。她特别想报仇,可是又舍不得让自己的儿子背负這种痛苦,于是她就把孩子寄养在一個普通的农户家。那家农户虽然不富裕,但夫妻二人都是心地好,乐观又爱孩子的人,后来她亲生儿子就长成一個开朗乐观的青年,不管在什么环境下,都能找到快乐。”
“但她的仇還得报啊,她就不知从哪裡弄了個婴儿来,把他当孩子养大,从小灌输他报仇的思想。這個孩子长大后,心理阴暗,永远都在提防别人,生活目标只有复仇。”
苏然叹气,想起自己的外婆,又說“换成是我,我也舍不得让自己的孩子背负這种痛苦。他的心理已经完全坏了,即使报仇成功,也永远不会快乐的。”
“所以,”她口气一变,看着真真說,“她应该感谢她母亲和奶娘,是她俩用一己之力保护她的心灵不被毁灭。如果她一心想报仇,才是辜负她们的心意,才是真的不孝。”
苏然眯着眼“反倒是那些一個劲劝她报仇的人,要么是对她父亲超级超级忠心,要么就是另有所图。”
真真听到這,似是想到什么,忽然抬眼,說“庄主,陆堂主来這裡,绝对不会是为了卖盐。”
這個苏然当然知道了,說到底都是为造反嘛。
她给了真真一個放心的眼神,回道“我想過的,我這次和他碰上,应该只是偶然,等拿到四方会的银子,我們就走。你放心吧,跟我在一起,谁也不能逼你报仇。”
真真看她一眼。
苏然意识到自己嘴快了,又改口說“如果你的朋友跟我在一起,谁也不能逼她报仇。”
“不過吧”她想殷祺的话,又愁眉苦脸地,“他說得也对,我不能就這样把四方会得罪了。要不,去找朱晗坦白从宽”
真真犹豫下,小声提醒道“那個朱晗,不可深交。”
苏然挑眉“你认识他”
真真眼中有一点不屑“他不认识我了。”
第二天上午,苏然闲来无事,让真真教她吹笛子。
真真随意吹了個小曲。
曲音刚落,压着最后一個音符,院外传来一阵箫声。
真真听了会儿,脸色微变。
苏然不认得這個曲子,她的音乐水平停留在流行音乐這一层,就以为是有人在用音乐撩拨真真,古人不是都這样嗎
等那箫声渐落,苏然笑着打趣她“看来遇到知音了啊。”
苏然是個乐盲,学乐器這么高大上又烧钱的爱好,不管上一世還是這一世,都不是她能负担的。
她拿起笛子,简单学了下吐气方法,又找了找调,就吹起来。
殷祺正在屋裡看书,当苏然第一個音吹响时,他把手中的书放下,伸指揉了揉额角。
苏然试了几次,让她找到一点窍门,勉强能吹個调出来,虽然因为气息不稳,音還是忽有忽沒的,但能听出像個曲了。
她兴致高昂,把這一個十几秒的小曲来回地吹。
殷祺叹气,心中暗想,得找机会给她培养点别的兴趣爱好。
当苏然這次的小曲吹完最后一個音符时,那箫声又起来了。
殷祺侧耳听了会儿,冷笑一声,起身慢慢往屋外走。
他要看看是谁吹的。
苏然听不懂,但觉得這人刚应完真真的曲,又来应和她的,实在不地道。
她转头问真真“這是什么曲子”
“凤求凰。”
苏然微愣。這不是古代求偶的曲子嗎那谁谁谁用来撩拨那谁谁谁的。
呵,這人真行,明知道吹笛子的是两個人,居然轮着撩。
苏然听那箫声离這不远,就手握着笛子,站起身“哪来的人渣,我去会会。”
真真忙跟上她。
朱人渣站在小湖边,玉树临风。待箫声停下,他转過身,极有风度地对苏然微颌首。
“苏姑娘。”
苏然勾唇一笑。连庄主都不叫了啊,脾气够急的。
殷祺见苏然先一步到了,就停在不远处,想看看她什么反应。
苏然边往他那走,边笑道“朱管事好眼力。”
朱晗一手捋着胡须“苏姑娘姿色天然占尽风流,实难遮掩。”
苏然听了,眼波流转,微笑地对他勾勾手指。
朱晗往前两步。
真真在一旁,想开口說话。苏然递她個眼神,示意她等下再說。
她微侧過头,问朱晗“你看我,长得怎么样”
“一貌倾城。”
苏然含蓄一笑“有眼光。”
朱晗深情不语。
“我不光人美,還很年轻”苏然笑着夸起自己来,“手下有一百多個弟兄,打仗是不够,但好赖也能被人叫声苏庄主。我還有点钱,不太多,這辈子是饿不着了。”
朱晗淡笑,赞道“苏姑娘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称得上女中英杰。”
“過奖過奖。”苏然客气道,“我說這些呢,只是想告诉你”
“我的條件太好了,所以挑男人的眼光有点高。”她上下打量朱晗,一脸抱歉地摇摇头,“长成你這样的,不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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