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圓滿結局

作者:薔薇晚
“今天說清楚也好,我是喜歡你,可是……你卻很討厭我,是嗎?像我這樣的麻煩丫頭,根本不討人喜歡,是嗎?”

  姜小芹沉溺在他的沉默之中,臉上的潮紅漸漸褪去,她總是清亮的小鹿一般透徹的眼眸之中,再無任何一分鮮活光彩,黯然失色,幽然呢喃,一臉受傷。舒榒駑襻

  方纔坦誠了自己的感情也好,她遲早要面對這一日,在張家熬到最後一天,她發覺自己根本不勇敢,不敢去戳破此事,不敢對他說出實情,生怕受到傷害。其實,她早該問個清楚,也不會讓自己繼續錯下去,越陷越深。

  在感情面前,她是個膽小鬼。

  她不乖巧,離經叛道,也不溫柔,粗枝大葉,更不賢惠,丟三落四,除了勉強稱得上俏麗的面容跟差強人意的廚藝之外,她當真沒有任何可以吸引他的地方。姜家小姐的身份,也絕不會給她帶來任何一分他的好感,這些年也不乏有大商之女跟他的親事傳聞,跟姜家相比更加富貴,他卻不爲所動,從來不曾答應。

  隱隱約約,她覺得他有一段過去,鮮爲人知的過去,沉在暗無天日的底下,他從不說起,更無人知道他在經商之前,是個何等樣的男人,遭遇過何等樣的命運。是否也有過動心的女人,是否也被感情無-錯小說..傷害過,是否也……品嚐過人生的疾苦。

  “我並不討厭你,你在我身邊,做事很用心……”張少錦如今纔開始懷念,總是掛着歡喜笑靨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姜小芹,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透露出對自己超越主僕關係的真正關切的姜小芹,他無法違心地去說厭惡她。

  厭惡一個對自己付出真心的女人,若這樣的話,那他也太可怕了,太殘忍了。

  但這一場感情之中,原本就不公平,他對任何人都不再用心,也不曾真正地去關心過任何一人,而小姜面對他,卻直截了當地掏心掏肺。

  如今他面對的,是一顆不加修飾的赤忱真心。

  對他而言,這太沉重了,也太貴重了。

  “我只對喜歡的人用心。”姜小芹費力地擡起眸子,也不知是忙碌了一整天渾身沒有半點力氣,還是因爲……她無法在張少錦的眼底,看到對她的哪怕一絲一毫的喜愛,她或許跟其他人一樣,對於張少錦而言,沒有任何的與衆不同。想到此處,她故作灑脫地說出自以爲是的真相,說服自己跟往日一般瀟灑開朗,只是如今擠出來的笑容,格外牽強苦澀:“你不討厭我,卻也不喜歡我,對吧。”

  她一直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敏感和脆弱,她總是希望給他看到最好的一面,但若沒有半點的希望,她又如何繼續堅持下去?!她不怕等,就怕永遠都等不到他。

  張少錦不想將過去牽扯進來,只是沒料到今日會揭開如此的真相,居然會遇到一個新的人,一段新的感情,這些年來……他當真沒有過這樣的念頭。

  至少此刻,他無法當一個違心的男人,當一個欺騙感情的僞君子,去告訴小姜,他跟她喜歡自己一樣喜歡她,甚至是愛她,這些……他不能說,說不得。

  小姜是很可愛的姑娘,也有着一顆真實的心,但他卻還不曾對她動心。

  他經歷過的三十多年,發生了很多事,人事紛飛,像是在他走過的路上下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雪,甚至將他走過的所有足跡,都全部掩埋了。他不太回想往事,當他騎馬帶走穆瑾寧的時候,誰也不知道到底人生還有沒有留給他們一個逃脫的出口,在那個格外美麗的夕陽下,他頭一回感受到面對死亡的絕望和無力無助,疲憊的馬兒將他們帶去了從來不曾到過的完全陌生的地方,宛若神蹟一般遇着了大食族的巫醫,將還有一線生機的穆瑾寧留在那兒,而他選擇遠走,爲她祈福。早年走訪了不少佛門聖地,似乎也對他的人生有了不可磨滅的影響,他越來越平靜,越來越淡然,越來越超脫——只想悠然過餘生,彷彿一切,都不是他所在意的了。

  她的熱情,像是一塊炭火,熾燃着火焰,貼着他的胸口,燙的他無法再跟平日裏一樣鎮定自若。

  當然,有人喜歡,並非壞事。

  只是——他若不能迴應,也只會讓她徒增傷心。

  他雖不想招惹任何人,活在紅塵俗世之中,卻又難免互相招惹,如今纏上這一段情愫,理智告訴他,本該快刀斬亂麻。與其拖泥帶水,不如徹底了斷,讓她傷心之後找一個比他更適合的如意夫君度過餘生,這纔是真正對她的仁慈和恩惠。他不能因爲不願讓她哭泣難過而給她永不能達成的美夢,斷送她一輩子,那纔是對她最大的殘忍。

  張少錦依舊笑着,唯獨他清楚,脣畔的笑容格外苦澀僵硬,他不想僞善,更不想玩弄姜小芹那麼真心的情意,他直直望向那張俏麗的面容,心卻有些不捨。在張家的時候,她的眼底每一日都有明豔的光彩,而如今,她疲憊憔悴的彷彿再也受不起他一句重話,就要癱軟在他的面前。

  哪怕他不願,他卻還是隻能說出實情,他不知該如何拒絕小姜,甚至不知該如何處理這一段糾葛,他清楚她想要的是他的心,但如今的自己,如今的張少錦——卻無法讓她如願以償。

  “小姜,我們之間的路太長了,我也許很難走到你那兒去。”

  她眼巴巴地望着,守着,聽着,卻聽到這一句回答,他從來都是個溫暖的男人,眼神也是暖的,說話的嗓音也是暖的,微笑更是足以讓人的心也融化掉的親切,這樣的男人,她或許無法從他的口裏聽到其他傷人寒心的理由。

  不是她不夠美,不是她不夠年輕,不是她不夠好,不是她配不上他,不是她一無是處,而是——他們之間隔着太遠的距離,所以……他們就沒有任何結果嗎?!

  當然,這一句話,也是溫和平靜至極的,她曾經被他完全不該存在在商人身份之上的儒雅氣質所吸引,而如今卻突然厭惡他的過分溫和,無處不在的溫和,她只覺得自己沒有半點分量,她多希望可以見到他有起伏的情緒,更真實的喜怒,哪怕是一點點也好,但還是沒有。

  她真的好失望。

  他越是這樣,她就越不可能打開他的心防,越不可能走近他的心裏。

  她曾經聽過,有人暗中對張少錦的取笑,說的很難聽,只是因爲他左腿曾經受過傷,雖然表面上看來跟常人無異,站着坐着的時候,都不會看出任何異樣。唯獨在行走的時候,他會走的慢些,但她看到他的時候,他並沒有用任何一根柺杖。因爲他一身儒雅外表,溫和氣息,加上他不疾不徐的步伐,沒有任何違和感,似乎他本就是如此不溫不火的性情,從來就不讓她覺得那是一種醜態,相反,看着他緩慢至極地走路,她更覺是一種享受。

  但不管別人怎麼想,他定有自己難以逾越的一個關卡,哪怕到了被拒絕的傷心時候,姜小芹還是這麼想着,她不願放棄最後的機會,既然他都找到悅來酒家了,她不想這麼快就讓他離開。她緊緊蹙着眉頭,臉上血色盡失,多話的毛病更是顧不得了,急急問個究竟。

  “你擔心我爹瞧不起你嗎?不會的,你是我見過最正氣最好心的商人,我爹也一定會這麼認爲的。在我看來,你只是走的比別人慢些而已,若這就是唯一的問題,你說我們之間隔着很遠的路,你很難走到我身邊來的話。那你就站在原地,等我過來,我走的很快,一會兒工夫就到你面前了,不好嗎,甚至我還能跑着過來……”姜小芹一步步朝着張少錦逼近,每說一句話,每走近一步,他們之間的路程就縮短一步,她的眼底泛着淚光,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袖,頓了頓,下一句,更是徵詢他的意思,讓人心生不忍。“這樣,也不行嗎?”

  正氣,好心……這些,似乎都不是爲商需要的條件,甚至,應該是死穴,但從姜小芹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不知爲何卻比任何一個逢迎之人的花言巧語,更能打動他的心。

  “這樣,也不行嗎?!”

  他的腿不好,走得慢,走不過去的話,那就讓健全勇敢的她來,走着來太慢的話,她跑過來,只要他點頭,只要他願意,向她敞開他的心扉,哪怕是這樣,難道是這樣,也不行嗎,也還是不行嗎?!

  這些話,像是用沉重的大錘,敲擊着張少錦毫無波瀾的心口,恨不能將他越來越高大的心牆,敲擊出來幾道巨大的縫隙,恨不能將他這些年獨自找尋出來的一種生存的方法,全部敲碎毀滅,不留痕跡。

  姜小芹說的那麼認真篤定,彷彿將這兩年來的等待,全部傾注其中,只要他說——“行”,她就會奮不顧身地跑向他,沒有半分躊躇,沒有半分猶豫,不顧後果,不惜一切。

  他當然清楚她不會作假,她眼底的楚楚動人的淚光,也是因爲情到深處,在感情的面前,她甚至不懼卑微,當真是個敢愛敢恨的女人。

  他的遲疑和拒絕,很明顯,被姜小芹解讀成他對自己身殘的介懷,或許張少錦很難說沒有,卻也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他陷入了混亂。

  在商場上的這些年,他向來是穩穩當當,好幾回名下的商戶陷入危機,也不曾讓他陣腳大亂,但此刻,他被動搖了,越來越混亂,甚至唯有淡淡睇着她,不發一語。

  在她的眼底,他看得出來,姜小芹當真不在意他腿上的這個毛病。他卻更怕去找出真正的原因,若不是不健全的身體成爲他這麼活着的理由,或許是因爲不健全的心,讓他懼怕邁出這一步。

  “我哪裏有你想得這麼好?小姜,改變心意,別再執迷不悟。”他揚脣一笑,眼底卻只剩下黯然,他並不覺得自己是值得姜小芹不惜一切去等候的那個人,姜家在杭州也算是小有名氣,她從小定是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但他卻讓這個女子,在張家每日都忙着打點廚房那些粗活,兩年都是如此,甚至在他的屋子前,她如此喫力地爲他掃清長廊上的積雪,生怕他走上去的時候,更不方便——

  她的心,居然細到了這個程度。

  喜歡上他,就是執迷不悟嗎?!那麼,她寧願不悟,永遠都不悟。

  而他這麼詆譭自己的時候,他卻還是笑着的,可見他的心裏,到底有多苦。姜小芹眼波一閃,抓住他衣袖的雙手,更是用了幾分力道,始終不肯鬆開。她這般說着,淚珠墜在眼角,卻倔強地遲遲不肯掉下,她低低笑着,卻忍耐地格外辛苦。“每個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你若是去仔細問問,人人都會告訴你姜小芹是惡名昭彰,離經叛道的壞姑娘,若你能容忍我那麼多不足,那麼多毛病,你會知曉,比起你身上的這一點點不足,你需要忍耐的更多——”

  “你是個好姑娘。”他篤定地丟下這一句話,正如他所看到的,他知道問題不在她的身上,而是在自己的身上。姜小芹匹配他,並不是沒有任何餘地。

  “我們都並不全部瞭解對方,不是嗎?我們都還沒見過彼此的每一面,不是嗎?何時你說姜小芹,你這樣的姑娘我並不喜歡,我一定會離開,但還沒到那個時候,不是嗎?”她見張少錦如此堅定不移,或許他向來如此,在商場上也是堅決的人,從不當斷不斷,從不拖泥帶水,原來對付感情,他也不肯留任何餘地給自己。

  這正是他不同於別的男人之處。男人根本不在乎多一兩個****,三妻四妾也樂此不疲,若是有這樣真心表白情意的女人,如何會拒之門外,只要有些姿色,定是不會放過如此良機。

  他一向這麼幹淨。

  商場上也是如此。

  感情上也是如此。

  在這個時候,他讓她傷心,她卻無法恨他入骨。

  姜小芹知曉哪怕兩人僵持一頁,也絕不會有任何改變,她暗暗嘆了一口氣,覆在他衣袖上的雙手,漸漸無力地垂在半空中,她什麼也抓不住,能夠觸到的只有涼透了的空氣。

  她不再逼近他,只是後退了兩步,力氣從體內一分分地抽離乾淨,她彷彿再無任何力氣,每退後一步,他就離自己遠一些,再退後幾步,他的面容幾乎被夜色吞噬乾淨,再往後退,他的身影也模糊了不少,突然,她不敢再往後退了,也不想再往後退了。

  她還是怕看不到他。

  “我只是喜歡你。”

  喜歡,並不需要太多理由,有時候甚至稱不上理智,但這一把火,又能燒到什麼時候才熄滅?

  當張少錦回過神來的時候,留在他身邊的再無一人,只有,如此無辜的一句話。

  漆黑的夜裏,伸手不見五指,唯有他獨自站在悅來酒家的樓下,孑然一身,孤單的身影被光拖得很長。

  他緩緩擡起頭來,這一個晚上,天上甚至沒有月亮,路面上沒有丁點月光,暗的看不清前方的路。

  今年,是禎帝登基的第八年。

  至今,後宮唯有一位貞婉皇后,誰也說不準禎帝是否這輩子都只會器重寵信貞婉皇后一人,但哪怕是八年,也是不短的期限。

  一個男人明明能夠坐擁無數美人,卻取消了好多年的選秀儀式,不再從官宦之家挑選美麗端莊的女子入宮,這倒不止讓人佩服禎帝的專情,更讓人佩服貞婉皇后起來,或許能讓尋常男人只娶一人談不上太過稀奇,但能讓天子不顧宮中多少年來的規矩而唯獨面對一個女人,而天子是一個威嚴而嚴格冷淡的男人,能夠拴住天子的心,甚至這麼多年眼底沒有任何一個后妃,貞婉皇后如何會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換做別的女人,定會被傳爲一個用心****,企圖獨佔聖心,奪得後宮大權的禍端。

  但天子跟皇后的感情,卻成爲史上的一樁美談。

  傳聞之中,貞婉皇后並非蠱惑皇帝的紅顏禍水,她溫柔大方,知書達理,得體賢淑,在她的打理之下,宮中井井有序,而跟天子也恩愛有加,感情和睦,彷彿時光不曾改變一切,兩人比新婚燕爾的夫妻更加互相扶持,相互體貼。早年就已經爲皇帝生下撫養了一對皇子,年初的時候又爲皇室添了一位小公主,取名爲常寧公主,寓意天下安寧,保留貞婉皇后名字之中的“寧”字,也可見天子對皇后的情意深沉。

  王朝雖然在幾十年內改朝換代,換了兩代皇帝,但如今大聖王朝的國富民強,國家昌盛,天子雖是個冷冰冰的人物,卻比惠王更加勤政,在國家大事上更有魄力,八年而已,已然將大聖王朝變成九州之上最強大的國家,一方面他將強權控制在手中,而削弱了王族跟諸侯的兵權,一方面他勵精圖治,採納賢能之人,肅清朝內貪污無能的臣子,不得不說,他是近百年內最有德能的君王。

  或許,以他的野心,他的強權,他的霸道,他的抱負,會在將來的十年二十年內,讓大聖王朝擴大版圖,周圍的小國均臣服於他的腳下。

  漸漸的,無人在記得,如今的禎帝,曾經是大聖王朝的秦王,是他野心勃勃地殺出了一條血路,用最殘忍最直接的法子,從自己同父異母的親皇兄手中,奪取了政權。

  雖然手段殘忍,但他是比惠王更有作爲的帝王。

  而自己……也不過是那麼遙遠的過去之中參與此事的一人而已,甚至,已經無人再記得他了吧。

  張少錦的名字,並非是胡亂起的。

  李暄,李爲父姓,張,是隨母姓氏,李家老夫人就是張家之後。

  而少錦,是他的字。

  李暄,字少錦。

  這便是他起名爲張少錦的真正緣由。

  他是張家長子,沒能光大門楣,是他不曾擔負自己的責任,在惠王跟秦王的權力爭奪廝殺的遊戲之中,他也只是一個臣子,一顆棋子而已。

  棋子,是隨時都可以被犧牲掉的。

  惠王會犧牲他,而秦王介意他跟惠王的關係,絕不會留不可信的臣子在身邊重用,仕途上,早已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一切,彷彿是註定。

  惠王器重的臣子,大多被殺,也有被終身囚禁在牢獄,獲得自由之身的屈指可數,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他用斷一條腿的代價,得到了自由,得以見到病重的老夫人,至少安安靜靜地送了她最後一程,不曾留下任何遺憾。在他而言,一切都是值得的。或許人人都會說天子殘酷無情,但坐在龍椅上的男人,都是一樣的狠心。

  要不是因爲她的求情,別說是傷了一條腿,哪怕是手腳筋盡斷,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氣,也不見得天子會留他一命。

  他已經是那場皇權搶奪惡戰之中最幸運的一人了。

  腿傷雖然無法徹底治癒,但並不厲害,做任何事都不妨礙,他並不過分在意。

  人生,原本就有舍纔有得。

  捨棄了李暄,活下來了張少錦。

  他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一絲的怨恨。

  如今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記得他,天子才能容忍他活着,容忍一個對君王犯下大錯,以下犯上,大膽欺君的罪人活着,甚至活的這麼好,這麼安寧。

  這比趕盡殺絕,已經是最大的恩賜。

  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閉上眼,他安靜地轉過身子去,回憶過去,他的心如此平和,哪怕沒有一分波瀾,或許證明,他當真釋懷了。

  張少錦斂眉,長久駐足讓他的身子發涼,****發麻,但他還是咬緊牙關,邁着很緩慢很平靜的步子,一步,一步,一步,朝着前頭的馬車走去。

  “你慢點走,我來扶你。”

  身後一陣倉促的腳步,從黑暗的轉彎處傳來,她心急地小跑着,跑來他身邊的下一瞬,雙手扶着他的左臂,只因她實在看不得他踉蹌而孤單的身影。

  她知道他不能久站,也不宜久坐,纔會看他總是坐着看賬冊的時候任性地提醒他去庭院賞花,纔會在角落目視着他離開的身影許久還不肯離開,看他走的那麼疲累最終心軟現身出來扶他回去——

  她不是一個心特別軟的人,但看着喜歡的人受苦受累,她再倔強的脾氣,再固執的心腸,也會不由自己。

  張少錦看她頭也不擡,只是默不作聲地扶着他走去停靠在樹下的馬車,方纔聽她的嗓音有些異樣,他不免低聲問道。“你哭了?”

  “沒哭,從小到大,我就沒哭過。”她用力地搖了搖頭,她已經將臉上的淚痕擦拭乾淨才走出來的,卻沒想到聲音卻聽得出來。

  “小姜——”他的眸光定在姜小芹的身上,但這一回,打斷他話的人,是她。

  她點頭,這一回似乎有了遲疑:“我知道,我送你走了,我再回家,往後我不會纏着你的。”

  若她不是他想要的那個人,她的執着,就只是癡纏而已,方纔他的話,她又不是聽不清楚,何必裝傻?!

  但她這次領會的,卻不是他的意思。

  在張少錦上了馬車之後,他卻掀開厚重布簾,朝着她探出手掌,沉聲道。“上馬車,我先送你回去。”

  “你說什麼?”正欲轉身的姜小芹陡然怔住了,她不敢置信,猛地轉過頭去看他,在那一瞬,張少錦清楚地看到她臉上未乾的淚痕。

  放一個妙齡女子在半夜獨自回家,若是姜小芹有個好歹,他定無法原諒自己。而看到她的淚痕,他心中更多內疚和自責。

  “天色已晚,你一人回去,我不放心。”張少錦俊朗的臉上,雖然沒有笑容,但看來依舊正氣,不若方纔那麼刻板。“跟我坐一輛馬車,該不會毀了你的名節吧……”

  “我都把三次婚事鬧翻了,哪裏還有什麼清白名節?”姜小芹大方地自嘲,既然這****之後,兩人興許再也不會見面,他想送她回去,她又何必絕他的好意?!話音未落,她便拉住他的大手,頭一回觸碰到他那麼溫暖的手掌,她坐上馬車的一刻間,不禁有些恍然若失。

  他是謙謙君子,雖然是商人,卻沒有沾染半點****惡俗的習慣,很快就鬆開了手,但她卻有些留戀,或許原本更在意的人就是自己。

  可惜,他們沒有緣分。

  她可以等,等到他願意接受她,只是他連等,也不要自己耗費光陰。

  “小姜,你有十八了嗎?”漫長的沉默過後,他還是跟往日的張少錦一樣,溫和親近,言辭之間,沒有任何一分不快,彷彿方纔,任何事都不曾發生。

  “我年紀不小了,快二十四了。”她看着他,輕笑出聲,沉溺在他溫暖的眸光之中,她總是輕而易舉就迷失了自己。

  她是姜家的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要不是長着一張永遠不變的娃娃臉,興許哪怕賠上幾箱子的金銀嫁妝,也無人敢要,無人問津了。

  “是嗎?看起來真小。”他扯脣一笑,低低嘆息一聲,在衆人的眼中,他是成熟穩重,做事可靠的商人,而眼前的姜小芹,人人都當她才十七八歲,卻已經是一個早該嫁人生子的年紀了。

  “我於你,已經不再那麼年輕了,你不怕嗎?”他依靠在馬車一旁,安靜地開口,嗓音厚重低醇,凝視姜小芹的眸光突然有些異樣的光彩,雖然依舊轉瞬即逝。

  “人不可能一輩子年輕啊。”姜小芹迎接着他的目光,胸口又疼又熱,但她還是強顏歡笑,不想將淒涼狼狽的模樣留在他的記憶中。

  好聚好散。

  就像是爹常說的,再豐盛的宴席,也會有散的一天。若是真的喜歡一個人,她甚至不再厭惡廚房,心甘情願爲他洗手作羹湯,甚至恨不能將姜家菜譜裏寫的沒寫的菜色,全部做給他品嚐。

  但爹說錯了一件事,抓住了男人的胃,也可能失去那個男人的心。

  她已經獻出了自己的真心,也真正的死了心,知道感情是何等的滋味,興許就該安心過原本的生活,而不該負隅頑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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