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继承权的問題
高文在会客室中见到了那位王子殿下,同时在场的還有被高文拉着過来见世面的瑞贝卡。
埃德蒙·摩恩,如今的安苏国王弗朗西斯二世最为器重的子嗣。高文在此前并不认识這位王子,但是为了這趟王都之旅,他专门找赫蒂和安德鲁子爵恶补了很多当代王室的知识,所以他知道不少關於当代王室的事情。
弗朗西斯二世如今已经年迈,然而子嗣稀少,除幼子埃德蒙·摩恩之外,便只有一個儿子和一個女儿,其中长子威尔士资质极为平庸,而且生性懦弱不善权谋,在很长一段時間裡都算是老国王的心头病,只是老国王的整個前半生都只有那么一個儿子,所以威尔士曾被立为王储长达十七年之久,但是后来,弗朗西斯二世老来得子,一名宠妃一下子为他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子女,便是公主维罗妮卡·摩恩与王子埃德蒙·摩恩。
与资质平庸的长子威尔士比起来,這对双胞胎姐弟可以說是横空出世一般,在很小的年纪便表现出了卓绝的天赋——不论武艺還是智慧都令他们的宫廷教师极为称赞。一直因继承人問題而发愁的老国王就此算是得到了拯救,几乎沒怎么犹豫,他便取消了长子的王储身份,并准备将继承权转给自己的新子女。
朝野上下对此毫无异议,就连那位威尔士王子,也对這個安排淡然接受。
安苏的王位传承不限男女,不過最终王储的身份還是落在了埃德蒙·摩恩身上,并不是因为老国王如此安排,而是维罗妮卡公主在公布新王储之前便主动宣布放弃王位继承权,并皈依了圣光教会,成为光辉大教堂中的一名修女(现已经升到了高阶司祭),這显然是提前安排好的结果——老国王顺理成章地为自己的女儿送上祝福,并把她送进了教会,紧接着就将埃德蒙立为王储,于是安苏王室的传承就這样在相当平稳的情况下完成了。
不少人认为维罗妮卡公主的“皈依”其实是王室的一步棋,通過這种方法,安苏国王在自成体系的圣光教会裡安置了有着王室血统的高阶成员,而且一個放弃王位继承权、一心皈依圣光之神的公主也确实是让教会无法拒绝的人物——不管从象征意义上還是利益上都是如此。但同时也有相反的意见,认为這是圣光教会影响力增强,对王室进行侵蚀的征兆。
两种意见的持有者都不少,但在高文看来应该都属于战略忽悠人员,毕竟他们都只是瞎BB而已……
高文对這些王室故事背后的利益分割不感兴趣——或者說现在的他還达不到能对這些利益分割产生想法的程度,所以他只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年轻人身上。
埃德蒙·摩恩是一個十足的美男子,同时又英武气质和沉稳的书卷气息兼具,举止之间仿佛教科书一般标准,见面之后仅仅打了個招呼,高文就跟瑞贝卡嘀咕起来:“瞧见沒,学着点——别整天只想着拿大火球糊人。”
瑞贝卡想提醒一下老祖宗,刚才撺掇着自己用火球砸人的就是他自己,但怕挨揍就沒敢吭声。
埃德蒙脸上带着周到得体的微笑:“希望您能在這裡住的习惯,如果侍从和女仆们有不到位的地方,可以直接告诉詹姆斯管家。”
“放心吧,沒有比住在自己家更让我习惯的了,”高文在高背椅上坐下,“你们把這地方保持的不错,基本上都跟七百年前一样……你们甚至還把我最喜歡的那套茶具都還原出来了,真够可以的。坐,不用客气。”
“保持英雄的故居,就是保卫我們的荣耀,”埃德蒙带着好奇与敬意說道,“說出来不怕您笑话,我从小听着您的故事长大,我甚至還收藏了一套您当年用過的武器铠甲的复制品在房裡,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像您一样开拓疆土,保卫人民……可惜不管身为王储還是国王,都不可能過得那么随意。”
高文上下打量了這位王子殿下好几眼,直到对方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說道:“我身上有哪不对么?”
“跟我說话放开点,别跟面对一個古板老头似的,”高文摆摆手,“我是死了七百年,但我死的那年才三十五,也沒比你大太多。”
埃德蒙露出一点尴尬的神色:“额,您說的也对,我是忍不住会把那七百年加到您的年龄上……”
“七百年的代沟肯定還是有的,”高文笑了笑,“比如我們当年說话的时候就比现代人直白多了,只要一起打一架或者喝一场就可以进入正题,但现代人却非要客套半天才行。”
埃德蒙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仿佛如释重负:“我就說嘛,您不会跟我父王想的一样难打交道——他還叮嘱了我半天千万要注重礼仪什么的,我都跟他說了,废话說太多是要惹人烦的。”
“你看,這种說话方式我就很喜歡,”高文点点头,“那就直說吧,你今天過来是找我探探口风的?”
“……您這個也直白的過头了点……”
“古人都心直口快,”高文摆着手,心說反正那帮死了好几百年的家伙也不会从坟裡蹦出来打自己,最起码在人类社会這边,能随便编排古人的就他一個,也就怎么合适怎么来了,“所以你也不用藏着掖着——你那個老爹派你来,是想打听打听我這個突然从坟裡蹦出来的到底打算干什么,对吧?”
埃德蒙耸耸肩:“這不是父王的意思——他老人家谨慎地很,哪怕要了解您的目的也不会做出派我直接来问這么莽撞的事。這是我自己的意思,而且我……确实是很好奇您的来意。”
高文示意对方继续說下去。
“您醒来已经這么长時間,想必已经知道這七百年间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尤其是……一百年前的变化,”埃德蒙說着,看了瑞贝卡一眼,“你是为了塞西尔家族的利益而来?”
“這個問題太笼统了,我肯定是为塞西尔家族利益而来,但重点是哪部分利益,”高文看了這位王子一眼,“从我的观点出发,我能讨要的东西可不少,最直接的——塞西尔家族世袭罔替的公爵爵位和南境封地就是個很大的、可讨论的点,不是么?”
埃德蒙顿时怔住,似乎是不敢确定高文這句话到底是不是认真的,但他還是强行笑着回答道:“您的爵位和封地在您死后便已经由您的后代继承,随后您的后代触犯了王国法律,无力继续保有他们的爵位和封地,這一切都是在王国法律的框架内进行的……”
高文调整了一下姿势,靠近埃德蒙,似笑非笑地說道:“是啊,按照王国法律,但按照法律的话,我的继承人在我死后才能完全继承我的爵位和封地,而在我活着的情况下,只有我的长子具备我的次一级爵位,并且具备有限的‘法理代行权’(注),而除长子之外的所有塞西尔子嗣都仅有贵族身份,而不持有任何法理权力——很明显,我现在是活着的,而且安苏法律中沒有任何一條提到過,一個死而复生的人应该如何界定他的继承权是在何时生效,又是在何时失效的,以及在生效和失效期间所产生的矛盾应该如何界定。”
(法理代行权,在安苏法律中指具备资格的贵族子嗣以家族名义行事,享受对应特权并承担对应风险责任的权利。)
埃德蒙:“?!”
高文摊开手:“所以第一步就不成立——继承是无效的,一百年前的那個格鲁曼既不应该是侯爵,也不应该掌握任何塞西尔家族的法理代行权,你们只是从一個压根不具备继承权的人手中夺走了压根不在他手上的东西而已。”
瑞贝卡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老祖先,万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步操作,而在旁边房间贴着耳朵偷听的琥珀则扭头看了拜伦骑士一眼:“好厉害——竟然比我還不要脸!”
在高文面前的埃德蒙王子殿下则是已经到了表情崩坏的边缘,他嘴角抽抽着,半晌憋出一句话:“但制定法律的时候谁能想到您会突然活過来啊……更何况,您确实已经死過一次。”
“所以,在跟我說话的时候就先把那些逻辑与规律放一边吧,它们在我揭棺而起的时候就已经失效了,”高文笑了起来,“我当然不是冲着那些已经被收走的封地和我子孙后代的爵位来的,一百年前那個败家子儿干的事我都知道,换我我也抽死他,王室对此作出的判决沒有错,我也不打算推翻。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我真想跟你抠着王国法典的字眼来讨论塞西尔家族的继承利益,那实在是有太多的猫腻可以扯来扯去了——谁让继承权這块的一大堆條文都是围绕着我死不死来展开的呢?”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埃德蒙举起手表示投降,“您刚才還說七百年前的人說话都耿直,不擅长绕弯子,但现在看来您恐怕比我的辩论导师還难缠。”
“我可不光经历過安苏的野蛮年代,我還经历過刚铎帝国最鼎盛的时候,所以别小瞧了七百年前的古人,”高文撇撇嘴,“我們野蛮的时候能做到茹毛饮血,我們优雅的时候能给一种红酒起三十六种名字,而且每個名字還配十四行诗。”
“……這一点确实厉害,”埃德蒙心悦诚服,“那么我們可不可以详细谈谈,關於您明天中午要和我父王谈的事情……”
高文点点头,心說果然就如自己想的一样,比起明天中午大庭广众之下的会面,今天這恐怕才是真正的交涉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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