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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灯

作者:未知
希遥将车停在路边,面前笔直一條学院路,尽头是半沉的耀眼夕阳。 窗子降了一道缝,三两学生经過交谈,笑声与春风洋洋洒洒涌进。希遥在车内坐了一会儿,被光线刺得额头酸涨。 她把遮光板拉下,找出墨镜戴上。镜架贴合鼻梁的同时,校园裡三遍下课铃响起,她抬眼望去,不远处的生地楼如睡醒般开始活跃,喧哗不断。又過一会,有急着吃饭的学生奔跑出来。 视野被镜片染成昏暗色调,周围人潮涌起又褪落。二十分钟后,楼前由热闹恢复空旷,最后一对师生结伴离去,希遥默然垂眸,食指将墨镜勾下。 车子启动,沿学院路缓缓驶出校门。风裡有玉兰花香,她把车窗又降了些。 倒也不是专程来看他,只是顺路。 一小时前,希遥约她那位优秀的表妹见面,地点定在旬大枫树林。 手裡一张银行卡,脚边一大袋吃的用的,都是她做姐姐的一片好意,她坐在长椅静候佳人,目睹周茉抱着书走出自习室,拐一個弯,在栈道尽头出现。 应该是一眼就看见了她,因此周茉原本欢快的步子越来越慢,带着犹疑和震惊,最后在她面前停下。希遥缓缓抬头,两人在春风裡对视凝噎。 命运跟可怜的女孩开了個玩笑,但這女孩开不起玩笑。 大概自以为已拿卑劣手段将這女人彻底打败,孰料谢了幕的人竟也能重新登场,并且摇身一变,成为高高在上的施惠者。 愤怒与羞耻一同来袭,尊严和骄傲跌进尘土。周茉身体抖得厉害,半天才回神,抢過希遥手裡的银行卡折断,丢在地上猛踩两脚,又把那袋零食踢飞。 一顿撒野撒泼,嘴裡嚷着经典台词,說“不稀罕你的臭钱”,希遥也只是抱臂淡漠观赏。而那副平静模样才更惹人发疯,下一秒,周茉红着眼朝她扑来,推搡她身体,用力扯她的头发。 路過的学生赶紧把人拉开,周茉被擒住胳膊,狠狠瞪着她,胸膛激动得剧烈起伏。 希遥默了片刻,弯身捡起两截银行卡,放进她手心。抬手抚摸她凌乱的短发,温声劝道:“钱是好东西,你年纪小,不知道。姐姐是過来人了,以后别這么要面子,该低头就低头,不然要吃亏。” 一番嘲讽意味的谆谆教导,她說完转身就走。女孩在她背后嘶喊咒骂,她笑一笑,沒有理会。 手臂上几道抓痕隐隐作痛,她走到车旁,从包裡翻车钥匙。 适时一阵风起,吹落轻薄的白色花瓣,有一片悠悠飘进她包裡,她视线追寻過去,看见透明夹层裡一枚暗绿圆圈。 有些念头来得就是那么突然,原本都开出校门,又鬼使神差地调转车头,回到生地楼附近的路边停下。 只可惜,如今已不是几年前的他的中学时代。再不是那时候,她将车停在巷口,只要有足够耐心,就能等到放学路過的伏城。 …… 常青荷的电话打来时,希遥离家還剩最后一個路口。 老人平时几乎不打扰她,但凡主动来电,一定有什么急事,因此她将车靠边,找個店面临时停下。 不過這次還真不算紧急,只是问上回送来的花馒头吃得怎么样,需不需要再做。 希遥打趣道:“這都一個多月了,一天只吃半個,我也该吃完了。” 常青荷在那边开怀地笑,希遥又說:“是不是又要来這边看歌剧了,才想起我?” “你這孩子什么话,”常青荷嗔道,“我是念你一個人住太孤单……” 希遥沒做声,心想她都一個人住了這么多年,要孤单也早习惯了。她也太了解常青荷,一把年纪的躯壳裡住着個小孩——只怕才不是心疼她,分明自己在家闷得无聊,想找個因由出来走走。 她不說破,调出日程看一眼,告诉她后天有空。常青荷很满意,挂了电话去泡红豆,希遥把手机放回支架,回忆老人刚才的言语语气,慢慢笑了一下。 一個电话的時間,外边天色已暗下一大截。车道明显拥挤多了,此起彼伏的鸣笛尾灯,這座城市的夜晚去而复来。 反正要堵上一阵,干脆不急着回,她下车,到路边小店打包一份面。 面馆裡是暖黄的白炽灯光,面香肉香浓郁,顾客拥挤在狭小空间,或是低头,或是交谈。 希遥付過账,随意找個位置坐下等。 邻桌是一对学生情侣,男孩被辣得鼻尖冒汗,女孩抽张纸巾替他擦。分明是乐意的,却故作嫌弃语调,男孩便伸脸向前顶她的手,一边歪头笑說:“别嫌我,你妆也花了。” 這情形好熟悉,场景巧合重叠,连声音都有几分像。希遥一怔,下意识扭头看那男孩,动作幅度太大,引得两人纳闷回望。 一张陌生的脸,自然不是她想的那個人,对方困惑的目光投来,她迅速醒神,說句抱歉。 几分钟后,她提一份面回到车上。放在前边怕挡了视线,于是把外卖盒放在副驾驶的座椅,启动车子时又像想到什么,转而将面重新拿起,放到后边去。 一路晚风呼啸进来,飞逝的路灯好似忽明忽灭。她在想,是否人生总是這样,越想回避什么,就偏要劈头盖脸,当头浇下。 這一個月裡,她连出了好几趟差,改变作息,尝试不一样的食物。走在路上,离那些成对男女很远,总以为只要自己够忙,只要让生活跟从前不一样,她就不会再有時間怀念,不会被牵引着回忆,而那個决心远走的人,也就不会再回到她心裡。 只是后来才发觉,「满不在乎」這词,仅仅是說来容易。 习惯的力量大到令人生畏,比如当她打开冰箱,看见满当当的食材时,她朝客厅喊了一句,问他买這些来做什么; 比如当她将车停在路边,为了接個电话,或收封邮件时,不止一次的错觉,她以为自己是在等他,而下一秒,他会拉开门笑着坐进来; 再比如,当她出差扭了脚,生了病,今天還跟周茉动手撕扯,她摸着胳膊的伤痕,差一点就冲动打给了他,一如6月份某天的飞机上,她从噩梦惊醒,第一反应是翻开他的通讯录。 或许肌肉总比神经慢半拍,她知道他已经走了,可身体总以为他還在。 实际上呢,她站在冰箱前发问,久久沒听见声音回答,车子在路边停半個下午,途径的均是匆匆過客。 理智亦不会允许她拨出那通电话,他们分手了,她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特权也随之過期。 酝州飞旬安的机票,她买不到第二张了。 思来想去,是這世上最俗套的那句道理,有的东西,有的人,直到失去了才后悔,为何当初沒有珍惜,为何当初沒把他留住。 可她也沒有立场难過,分明是她一次次让他伤心,他向她跑来的时候,她永远都在后退。 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意,也不敢对他作出回应,将他的一番热烈消磨殆尽,再在他走时笑說,看吧,早說了我們不会长久。 至今回想,沒有比她更可笑的人。 心情随夜色沉淀,她提着餐盒,一步步上楼去。 一层,两层,楼梯间的感应灯亮了又灭,她拿钥匙开门,金属碰撞声清亮又琐碎。 钥匙在锁孔中转动,门开的一瞬,她看见伏城站在客厅裡,弯着腰开落地台灯。 “啪嗒”一声,总灯绳被他拉一下,紧接着,盏盏小灯如天际繁星,接二连三,徐徐亮起。 身后窗外是旬安城的万家灯火,伏城扯下耳机,朝扶着门框发怔的希遥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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