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斯德哥爾摩

作者:狌狌的糖水鋪
若他走近就想逃,但抓着他的手卻鬆不開,這是爲什麼?肖瀟予就像瘟神一樣,總在日子趨向平靜的時候出現擾亂一切,可是爲什麼,心底無恥地又覺得悸動。對着他的時候嘴巴吐不出好話,是報復嗎?卻又在期待他的反應,期待看他受傷的樣子,期待他自己把血舔乾淨再返回來抱緊。

  可若是他不會再回來呢?痛的只會有自己嗎?

  凌悽搞不懂,費盡心思逃開的,卻在他抱上來的一刻心跳加速,砰砰跳着的竟不是恐懼,是一份“啊,你終於還是來了”的安心。

  “寶貝,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是被你誘導的,我喜歡你不是錯覺,我喜歡你也不僅僅是慾望,我那時候就喜歡你,只是我不敢承認。”

  肖瀟予領着凌悽一邊說一邊往自己的座位走,凌悽跟着他走,在雜亂的思緒中被喚醒,維持他一貫的不留情面,回道:“那時我在你心裏是什麼,你我都心知肚明,杜蒙說得沒錯,你那時哪怕有一丁點在乎我,就不會不知道在我身上發生了什麼。”

  那一年,鋪天蓋地的“瓜”存在於網絡,調侃的、辱罵的、看熱鬧的,還有以此盈利的,雖說沒有臉也沒有真名,但覆蓋面之廣,指向性之明確,但凡他關心過就不可能看不見。肖瀟予不知道這些,可他無法辯駁,那時他確實在逃避,害怕扯上任何關係,也一心只想掰正自己的取向回到所謂的正常生活。

  “我以前是做錯了。對,你說得對,那時候我也沒搞清楚我的心思,我也嘗試糾正,但後來我搞明白了,沒有人能替代你給我的感覺,就算拋開性,我也想一直看見你。”

  肖瀟予說着,把凌悽拉進座位,那是一個兩三平的小空間,他順手就拉上了門,外套扯下丟在牀上繼續說道:“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你能再跟我說說嗎?”

  凌悽還沒出聲,肖瀟予眼眶就紅了,微涼的臉捧在手裏激動地捏了兩下又無措地放開,目光望眼欲穿般落在凌悽的臉上,指頭壓在他頸上清晰的吻痕上搓了搓。杜蒙說的“摔”,肖瀟予明白是什麼意思,硬拘了三十多天身上帶了傷,總不能說是打的。他說的一身傷也重重傷在了肖瀟予身上。

  肖瀟予說:“認罪書我看了,他們是打你了吧?打哪兒了?怎麼打的?後來……去醫院了嗎?”

  本就是明知故問,話從脣邊溜出去的時候就回旋鏢似的打回到心上,他回不回答都是疼。

  要說身上的傷,看着瘮人實際並不算太重,畢竟嚴刑逼供不是能登上臺面的事情,當然也不會送他去醫院。那時凌悽再不懂也知道認罪書不能隨便籤,剛開始還是挺倔強的,臉被扇麻了也眼不露怯地否認,甚至身上添了無數紫青他也沒鬆口,可接下來的輪番詢問都在強光下,數日未睡之後人就崩潰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凌悽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意識渙散時丟在他面前的所謂證據,全是假的,十來歲的孩子在惶恐底下哪懂反駁,一看就懵了。可杜蒙的話點醒了他,若杜蒙說的什麼都查不到是真的,那他就是被人擺了一道。好卑鄙啊,幾日不能閤眼的精神折磨,不着痕跡的,卻比肉體上的疼痛崩潰數倍,簽下認罪書就變成救命稻草。

  凌悽稍稍回憶仍心有餘悸,但看着肖瀟予此時一副一碰就碎成渣的模樣,他於心不忍沒直說卻也沒留情面,說:“都過去了,你現在還問來做什麼。你期待我給你一個什麼答案呢?其實你能猜到我經歷了什麼,是想我告訴你沒什麼嗎?讓你心裏好過一點?”

  在凌悽面前,肖瀟予就好像被扒光了藏不住一點壞,他確實心存僥倖。可他又倔強地不想承認,嘶啞的低喊道:“如實告訴我,打哪兒了?”

  肖瀟予做好接受懲戒的準備,胸腔起伏明顯。凌悽逃開那雙通紅的眼,竟有了一種可依靠求助的心境,抿脣問道:“告訴你,你是要幫我報仇嗎?”

  肖瀟予答得認真,“欺負過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可是……”

  凌悽欲言又止,可是欺負我的明明是你。

  肖瀟予看得到凌悽眼裏的話,幫他說了出來,“你是想說欺負你的是我。”

  凌悽點頭,但眼神柔軟。肖瀟予心裏也軟,抓起凌悽的手擺在胸口,說:“那你就報復我,打哪兒了?我讓你打回去。”

  凌悽開玩笑一般,“那太累了,能打的地方,都打了。”

  不能打的,也傷得差不多。

  他不說也知道,這話一出,還不如被他打一身,那玩笑話不僅帶着真還十分收斂。肖瀟予擡手就給了自己響亮的一巴掌。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我好像總害你捱打,也難怪你不再想跟我有關係,沾上我就沒什麼好事。”

  緊接着又是一巴掌。他打得盡力,打得實在,嘴角瞬間就滲了血,動靜也大到把空乘也招來詢問。慣於應付媒體的肖瀟予情緒收拾得飛快,抹去血跡,把凌悽掩在身後平靜地解釋。這時凌悽瞥到從外套裏散出來的皮夾,夾着他高中時的證件照,還有他被搶走的銀行卡。

  突然覺得,肖瀟予是真的變了,受了的委屈他似乎真的會去討。

  打發走空乘的肖瀟予返身就把凌悽摁在陰影下,腦袋埋進單薄的肩窩,“你是不是特恨我,也特別恨我家裏人……”

  “本來是恨的,可是後來不恨了。”

  凌悽輕輕舒了口氣,靜謐空間裏氣息交疊,男人攜着熾烈的荷爾蒙噴發在脖側,感官逐漸放大,心底那個脆弱的孩子任性地跑出來,埋藏心底的事也攤開,“那個時候大大小小的喫瓜羣、資源號裏都是我的視頻,各種各樣的,不堪入目的……”

  “哪來的視頻?怎麼會有視頻?”

  可怖的過往一幕幕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輪轉,凌悽不禁身體發涼輕輕打顫,肖瀟予環緊手臂抱住了他。

  凌悽深喘幾口氣才緩緩地說:“我也不知道,那些視頻都是換頭的,或者是某些身體特徵像我的,全都是假的,但我沒有途徑可以解釋,也無法阻止,我只能看着他們冠着我的名字到處傳播,越傳越玄乎,越傳越暴露。”

  “曾經有一段時間我發了瘋一樣每時每刻在搜,既害怕又看到更不堪的東西,可又忍不住想要知道還有沒有新的。我沒日沒夜地翻看那些評論,他們說我是魔鬼,是畜生,說活該連爸媽都不要……我知道不該去看……我知道的……”

  這些話凌悽沒對別人說過。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我也知道清者自清無需理會,也曾想過走法律途徑追究,但……”

  “我懂。”肖瀟予沒讓他說完。

  凌悽知道他懂,肖瀟予從小就活在大衆的注視裏,他的一舉一動都可能被過度解讀,每一個小失誤都會被詬病,凌悽曾無數次陪他翻閱無理的謾罵,一邊勸他放下別管一邊頂着小號罵回去。事情在別人身上的時候,再共情也能保持理智,罵是罵得義憤填膺,但心疼總歸不至於焦慮。

  肖瀟予懂得那揮之不去的焦慮,他更記得凌悽小小的背影蜷在一角妙語連珠地跟黑子回懟,他的焦慮被每一條謾罵底下的迴應衝散,但凌悽淹沒在焦慮和恐懼裏的時候只有他自己。

  凌悽說道:“我那時突然就理解你了,理解你的壓力,理解你爲何會因爲那些不認識的人隨口一說的話而難過,我那時還勸你說不看就好了,隨他們去說,反正他們也不能把你怎麼樣。原來,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就做不到視而不見。”

  說話同時纖長手臂也爬上肖瀟予寬厚脊背,抓緊了他的衣服,臉也緊貼他胸膛。這是一個依賴的姿態,本該狂喜的肖瀟予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凌悽聽着胸口咚咚咚的沉穩震動,積壓已久的委屈終於找到出口,他說道:“那時候不僅是亂七八糟的視頻,其實時間長了面對謾罵也逐漸適應麻木,更糟心的是有些人認爲我是鴨子,他們找到了我,房東也怕我做生意就把我趕了出去,我報過幾次警但也因爲我名聲太差都在和稀泥……陳老師就是見我走投無路才帶我去京城的。”

  不對,凌悽在解釋,他明明是受害者,卻在解釋。

  “你應該恨我。”肖瀟予說。

  “你又不知道。”

  但我不該不知道。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懷中的身體更用力往裏鑽,肖瀟予索性把凌悽撈起來讓他踩在自己的鞋上,要揉進身體一樣拷緊,一心索求的原諒,得到的時候竟然一點不覺高興。凌悽生病了,接下來的話更讓他篤定這個現實。

  “你家人也不壞,雖說一開始推波助瀾是他們,但後來發酵成那樣誰也沒想到吧。他們找到了我,希望我不要再追究,接着很快就幫我澄清,刪掉了流通的視頻,處罰了傳播者。如果說他們單純就是爲了保你,完全可以不顧我的死活,但他們最後還是保護了我,那時我就不恨了。”

  可是寶貝呀,你有沒有想過那些視頻是從哪裏開始發出來的?它們如何能迅速擴散至一發不可收拾並且輿論一邊倒?既是不可收拾又是怎麼很快就得到了控制呢?

  你,又是怎樣從抵死頑抗到順從聽話再到如今的一句,他們也不壞?

  肖瀟予沒把這些話說出口。

  他心裏明白得很,一切都是控制凌悽的手段罷了。他們利用他的脆弱,利用他的善良,把他擊潰之後又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現,使他對施暴者產生了病態的信任和依戀,變得沒了威脅。

  如今抱緊自己的手不是愛戀,僅僅是斯德哥爾摩產生的生理反應。這也許就是報應,辜負了他一腔的真心興許永遠也找不回來了。

  “以後,你什麼都不要怕,我長大了,什麼都能幫你擋着。”

  一個家門走不出兩種人,肖瀟予沒膽量揭開卑鄙的事實,他低頭去找凌悽的脣,也以靠山一般的姿態吻下去,不要臉地接着凌悽熱烈的迴應。

  他希望這場病永遠都不要好,哪怕只是一顆毒瘤,他也想卑劣地活在凌悽的身體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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