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去世的合规性[西幻] 第14节 作者:未知 艾伯坐在壁炉的另一边,手中的杯子一晃,差点把刚倒的热水泼到毛毯上。 他万万沒想到,坎蒂丝的身世居然是這样的。 而且……一开始就聊這么私密的话题真的好么?! 他不安地挪了下屁股,有些忐忑地看了看室内的其他两人。发现他们都不觉得有什么問題,也只能喝水冷静一下。 巴哈泽摸着胡子想了想,点头道:“你应该是遇到了当地的民间教团。” 在天之国坠落到地面后,大部分人类都达成了一個共识——這個世界已经沒有神明了。 再加上不久后的大崩坏,各個种族的精神信仰彻底乱了套。 南大陆就是其中的乱中之乱,各种教派教团层出不穷,其数量根本统计不過来。 坎蒂丝沒有否认:“我觉得‘那东西’让人很不舒服,祈祷时一直用口型糊弄過去。” “那你挺机灵的。”艾伯终于找到能插嘴的地方了,“一些不正规的教团为了扩充势力,祈祷词裡会加点精神控制的咒术。对意志薄弱的小孩子格外有效。” 坎蒂丝沉默地灌下一口水。 她沒說的是,刚开始跟着做礼拜的时候她也跟着念了祈祷词,之后才发现周围人的异状。 “后来還是被发现了,我被关进小黑屋反省。”坎蒂丝看向壁炉裡的火焰,“但那天院子裡着了火,有人闯进了孤儿院,把外面的人都杀死了。” 艾伯:“啊……” 這转折真是猝不及防。 巴哈泽像是想起了什么,深深叹口气。 “闯入者想把還活着的小孩卖到其他地方。而我就是在途中趁机跑掉了,后来遇到了现在的养父……” 坎蒂丝回過神,双眼逐渐有了焦距,转头看向巴哈泽的方向。 “可其中有件事,我到现在都想不通……這些年,我几乎翻遍城裡的书摊和图书馆,也沒得到過更多的情报。”她掏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到第一页,展示给巴哈泽看,“巴哈泽先生既然也在南大陆居住過,是否听說過這個教团?” 笔记本被展开,两边分别画了两种图案。 一個是五只闭合的眼睛,一個是五只睁开的眼睛。 巴哈泽紧皱着眉头,认真看了好久才确信道:“非常抱歉,我沒有见過這两种图案。” 似乎是觉得沒能帮上忙,他還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我也很长時間沒去過南大陆了,這也许是新兴的教团吧。” 說不沮丧是不可能的,可坎蒂丝也并沒有太放在心上。 她也是听到“南大陆”這個关键词,才临时起意提起這件事。 她单手合上笔记本,放到自己的大腿上:“不,是我的問題唐突了。希望您不会介意。” “不不,我完全不介意。”巴哈泽被那两种图案勾起好奇心,“只是,为什么会有两种图案?我還从沒见過哪個教团的标志有两种。” 坎蒂丝垂目,抚摸着本子不平滑的边缘:“這就是我感到蹊跷地方。在我第一次看到那個图案时,上面的五只眼睛是睁开的。可之后不管是听别人說,還是自己再去看,上面的眼睛都是闭合的。” 艾伯和巴哈泽都很吃惊。一时都半张着嘴,不知說什么好。 艾伯挠挠头:“這個……算是邪|教了吧?” 巴哈泽的神情变得严肃:“你现在還会看到這种变化嗎?” “沒有,只有那一次而已。”坎蒂丝抿抿唇,解释道,“离开孤儿院后,我就再也沒见過那個标志。” 巴哈泽:“不要再去回想它,也不要再去寻找有关它的事情。” “如果是普通的教团就算了,這种有强烈精神暗示的邪|教绝对不能沾上。”他指向坎蒂丝的笔记本,“最好把有关它的一切都销毁掉。” 這方面,坎蒂丝還是比较相信有经验的人的话。 她乖乖将那两张画着眼睛图案的纸撕下,扔进了壁炉。 艾伯看着那两张纸逐渐被明亮的火舌吞噬,突然发问:“既然你喜歡安稳的日子,为什么還要接受你那什么教授的任务?” 他抬起头,看向坎蒂丝被暖光照亮的脸:“多上两年学而已。何况你的养父也是胡慕斯的教授,你其实沒必要冒着生命危险跑這一趟吧?” 坎蒂丝沒有坐回椅子,双手插着兜,侧着脸俯视他几秒才开口:“我想尽早离开胡慕斯。” “为什么?” “因为沒必要。”坎蒂丝皱起眉头,语气中透着一点烦躁,“该学的我都已经学会了,继续待下去只是在浪费時間。” 艾伯看出她心情不太好,“哦”了一声就不再提,乖乖端着水杯喝水。 敦厚的巴哈泽先生左右看了看,试图调节气氛:“你這條项链很不错,寓意很好。” 坎蒂丝低头,看到那枚三叶草形的项链坠不知何时露了出来。上面仅剩的一枚宝石在火光下反射出点点光芒。 這是奥布裡亚给她的防御道具。 两個男人就看到,原本還只是微微不悦的坎蒂丝,周身怨念的黑气又重了几分。 他们对视一眼,都不知道哪裡說错话了。 艾伯算是知道薇娜那句“有点闷骚”的具体表现了。 骚是沒看出来,但闷是真的闷。 由于在场唯一一位女士的心情突然变差,话题就這么猝不及防地结束了。 正好時間也不早了,巴哈泽顺势劝两人早点休息。他们明天還要早起赶集。 這种小屋可沒有第二间房供人单独休息,甚至连张床都沒有。 两人拿出随身携带的铺盖卷,把自己滚成一只毛毛虫,在带着点味道的兽皮地毯上躺下。 坎蒂丝被让到离壁炉最近的位置,也是小屋中最温暖的地方。 一开始以为自己会失眠。沒想到一闭上眼,铺天盖地的疲惫感将她吞沒,不到十分钟就睡着了。 *** 可能是睡前谈论了不少過去的事情,今晚的梦境格外混乱。 她梦到自己光着脚,在一條看不见尽头的土路上拼命奔跑。 周围都是黑漆漆的雾,只有脚下的路发着光,指引她的方向。 身后的路也在被黑暗吞噬,一阵阵粗重的、如同野兽般的呼吸声就在她耳边回荡。 她一刻都不敢停歇,沿着脚下的光明,向永无止境的前方奔跑。 可她始终甩不掉身后的野兽,那道笨重的呼吸声仿佛一直贴着她的耳根,根本无法摆脱。 更糟糕的是,连路两边的黑雾裡都开始闪出一点点绿光。 野兽们纷纷睁开眼睛,五角形的瞳孔静静凝视着,仿佛能看到她的结局。 终于,她跑不动了。 虽然自己光着脚跑了很长時間,可脚下一点都沒有痛觉,反而是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她深吸几口气,才猛地转身,看向身后。 一只被黑气缠绕的魔物对她长大了嘴。 坎蒂丝的手中突然多出一把匕首。 举起匕首时,她发现自己的手腕格外的细,像個营养不良的小孩子。 但這种时候谁会在意這点小事呢? 她用尽全力,乱挥的匕首划开魔物的脖颈。漆黑粘稠,又带着浓重臭气的血溅了她半身。 在黑雾中潜伏的魔物慢慢显露真身,将她团团围住。 坎蒂丝再次举起匕首。 一道光从匕首的刀刃上射出,将整個空间照亮。 坎蒂丝也不得不闭眼并偏過头。 “愣着干嘛?快写啊!” 一個留着啤酒肚的秃顶男人不耐烦地拍桌子,语气不善道:“不登记就滚,沒人請你来!” 坎蒂丝愣了愣,原本右手紧握的匕首变成了一支笔,還半举在空中。 左手下压着的,是一张入城登记表。 名字的地方還空着,显然是刚收到,還沒开始填。 “你怎么了?坎纳莉亚斯。”站在她身边的干瘦老者开口了,鹰隼般的眸子透過圆形的单片眼镜俯视她,“你要填完我才能带你进城。” 這是她名义上的养父,奥布裡亚教授。 坎蒂丝的嘴唇颤了颤,喉咙裡却发出稚嫩的声音:“是、是……好的,先生。” 她在姓名那一栏熟练地写下前三個字母,“can”。 第四個字母“a”,刚画出一個圈时,笔尖却顿住了。 此时,他们還站在阿鲁布姆城的城墙外。 那個负责收表的胖男人沒有看這边,正跟他的同事聊得欢。 而老者也沒有看她,视线望向遥远的地平线,不知在想什么。 “你是菲勒斯,你是卡图拉,你是苏斯……”一個尖利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坎蒂丝仿佛能看到她那只留着长指甲的指尖,正一個個戳向孩子的脑门,最后停在她的额前。 “……你是坎纳莉亚斯。都记住了嗎?” 一個怯懦的声音响起:“那個……琳达女士……‘卡图拉’是什么意思?” “从今天起,它就是你的名字。”那個尖利的女声裡带着明显的嘲讽,“卡图拉,就是小狗的意思。” 這次沒有人再回话。 喉间的窒息感越来越重,坎蒂丝无意识地扬了扬下巴。 “小猫、小狗、小猪……還有我們最可爱的金丝雀小姐。”女人沒有停下,拍手继续道:“记住你们的身份,你们的小命都是主的馈赠。从今天起,每天三次,要向吾主祷告,诉說自己今日犯下的罪孽……” 坎纳莉亚斯(canarias)——被关在笼子裡,供人观赏的金丝雀。 坎蒂丝回過神,在刚写好的半個“a”上重重划下一笔。 等奥布裡亚低下头,看向這位衣衫褴褛的女孩时,不禁挑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