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砸場

作者:山穴來風
論如何掰直反派[穿書]!

  至頂只有一個季家。

  居華妙山北,家傳神劍誅凡,與妖門朱雀山遙遙對望。季家的威名太過深厚,卻又清高不近下界,唯獨上三天之人知曉其名號。修真界千萬年若流水,別說遊家,即便是次極天的那些霸主都未必見過活着的季家正統子弟。

  家族大比,撐場之人必須沾幾分親意纔可。遊致遠並不相信上頭的大家族不懂這些,那麼,這是什麼意思?

  遊碩到底是年輕心境,不像老人家喜歡憂天愁地。他覈實過送信那人,是季家最常現身遊走九天的侍從季十一,不是假貨,那此次必是遊家的一場難得的機遇了!

  親意?要的便是沾幾分親近。

  心中慶幸撐場之人向來是最後去請,如今他們擬好了人選卻暫時沒有動作。遊碩穩了穩心神,提醒道:“爹,恐怕得請家裏的幾位長老,再開一場大會了。”

  ……

  …………

  第二日的真元街,如同凡界攢了一季的山洪放閘傾瀉,浩浩蕩蕩的修士羣體身着各色甲飾衣裳,收了法器,成羣結隊往遊離境的中央大場彙集。遊離境禁空,今日又是極爲莊重的大日子,連往日裏能投機取巧飛上幾步的滑頭都無處可鑽。

  有人倒想作怪,卻總覺得今兒的氛圍從內到外都透着一股子鬼怪,陰溝裏的小獸都五感靈敏,只是微略覺得不妥,便紛紛收斂,心驚膽戰地安靜了下來。

  遊弋……遊弋依舊是一盆胖兮兮的魔草。

  他被自家男人捧在懷中,沒怎麼動作,也不好動作。本以爲兩人非得往洶涌之中擠上一遭,結果季仲卿只是掩人耳目地轉至小月樓的後側,而後隨意地便騰空直取大比現場。

  不過是小極天的禁空令,即便季仲卿受至頂最爲厲害的“天地矮”之令影響,也能想辦法破開禁置,再上天入地俯瞰衆生。

  被嚇了一跳的遊弋一身葉子嘩啦啦地動了一番,後頭也不敢胡鬧了。兩人自無數修士的頭頂掠過,沒過太久便來到了中央大場一處隱蔽的角落。此時遊致遠早已候在此間。

  “季公子。”見季仲卿腳步簡單地落地,他親自迎了上來。遊家並不知曉季仲卿的全名,也不敢胡亂稱呼,索性用了最爲客氣的一種。

  沒想到這麼突然碰見了老爹的遊弋頓時噤了聲,呆愣愣站在劍修手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當年他初到此間之時便全盤接收了原主的記憶,其中有關遊家的少的可憐。遊弋是三子,家中正牌的小少爺,本該是千寵萬寵的身份。但他天生啞病,幼時說不清爲何神智不太完備,一身木系天賦也體現不出,待後來獨自出了遊家進下界找尋,才漸漸顯出其本身的風采來。

  原文中並未提及這些,遊弋也摸不着頭腦。遊家崇尚天賦實力,當年的遊弋也就不太討爹孃的寵愛,出門遊歷的短短兩年後,關係就更爲冷淡了。

  所以尷尬或激動,該有的情緒他一樣也無。

  遊致遠忍不住多看了眼劍修懷中的小東西,只當做是季仲卿隨意養着的小寵物。遊弋是誰這個問題實在有些難以解釋——何況季仲卿問過遊弋的意思,先別將他暴露了,也就不多言,只是沒有把懷裏的東西放下或收起來的意思。

  遊致遠:……季家子弟的愛好真奇怪。

  但他沒敢多嘴。

  因爲遊弋的緣故,季仲卿面對遊致遠時並不算太冷淡,雖然依舊是副不多話的模樣,卻偶爾也會應和幾聲對方的寒暄。眼見氣氛漸漸平和下來,領着季仲卿往大比會場走的遊致遠忍不住問了一句,“季公子,今日這……究竟是何意?”

  遊弋內心嘿了一聲,想說:“自然是來見見家長啊。”

  季仲卿顯然心中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他輕輕捏了捏遊弋的葉片,垂首看着魔物乖乖巧巧蹭回來的模樣,半晌才意味不明地冒出一句:“爲了一個特殊的人。”

  遊致遠茫然:“……誰?”

  “我愛人。”

  這句話說的極輕,但依舊是毫無阻礙地飄進了在場另外兩人的耳中。遊弋新葉老葉具是一紅,而反應過來劍修話中意思的遊致遠腳下一個踉蹌,驚恐回首嘴脣微動,卻聽見一陣排山倒海的鼓鳴先行沖刷而來。會場在三步之外,季仲卿不欲多言,腳下一錯便擦身經過了呆杵的老丈人,不緊不慢地走進設了掩目屏障的結界。

  會場極爲寬大仿若山谷,季仲卿走的這一條道是會場至中的橫跨線,四周皆是各色的圍觀修士。左側是遊家弟子大比場所,右側則是外賓的擂臺。季仲卿抱着遊弋一路來到之中的陣眼時,四周已陷入一片寂靜。

  他們看不清季仲卿的面目,更不知這是誰。但撐場的大能既已到場,那邊是意味着這場大會的開始。

  無需主持,待劍修盤膝坐定,四周鼓聲便利落地收起。季仲卿把遊弋放在身前,往陣心輸了半分劍氣,只聽一聲劍囂剖裂天際,衆人神識皆被震懾得麻木萎靡了一瞬。

  “膽敢擾亂大會者——斬!”

  ……

  …………

  遊弋只一眼便看見了外賓那一側候着的遊君臨。男主依舊是往日的裝束,只不過眉宇間多了一層厚厚的陰鬱。

  他的注意力迅速從劍修的身上移開了,目光炯炯地瞅着遊君臨看。隨着方纔季仲卿那一聲警告,由遊家長老控制的數十枚光團便指引着修士有序地上了各個陣臺。遊君臨出場的位置偏後,因爲面生,幾乎沒引起太大的關注。

  很顯然,遊君臨也找到了隱匿魔息的法門。只不過顯然用的是品階不高的貨色,力道時輕時重,估計還有誰藏在一旁替他遮掩。

  季仲卿見遊弋的葉子尖兒都向着某個方向全然沒注意自己,伸手輕彈了一下:“在看什麼?”

  遊弋哼哼唧唧:“唉,看天道的私生子啊。”

  正用一枚火系功法逼退對手的遊君臨若有所感地投來一個眼神,卻只看見面目模糊的季仲卿的剪影,以及一棵草。

  於是又若無其事地將視線移開。

  季仲卿心有幾分不滿,他連接此間陣法並不困難,也就任由其索取靈氣,一面與遊弋問道:“遊……”

  “遊君臨。”

  “與你什麼干係?”

  劍修想起這兩人無厘頭無休止的爭鋒相對,竟不知是從何而起的——莫非是致字輩的仇怨傳承到了下一代?

  以及……“你如何變作了一棵魔草?”

  遊弋一噎。

  “咳。”他張了張嘴,話卻卡在了喉頭,彷彿有一道禁制不讓他將另一個世界的氣味帶到此地。遊弋無法,只能含糊道:“我本不是這樣的,後來……出了幾分意外,一顆木心蓮的種子融與我,才保住了性命。”

  頓了頓又道,“就是那遊君臨的緣故。”

  因爲遊君臨殺死了“遊弋”,他這顆木心蓮才融合而來,目的自然是保證遊弋不死。這一串話絕無虛假,只不過斂去了幾個禁忌的詞句,“也就是說,我如今會是這幅模樣,便是那位的緣故。自然得你死我活,死也不休了。”

  季仲卿聽懂了他的意思,也聽清了他話中的真意。

  總結便是:遊君臨,即爲帶壞小師弟的傢伙。

  劍修的目光一下便犀利了起來。

  莫名其妙被剜了一眼的遊君臨手下一抖,差點用勁過猛把體內躲藏的魔氣給甩出來。他心中微定,將第三位對手輕輕丟了出去,轉身藏回了人羣。

  “有幾人已經察覺了,叫人都精神些。”遊君臨嘴角含着冷笑。

  遊弋也在冷笑,“臺戲開幕了。”

  第四場開始之時,日頭早已火熱起來,正是下午時分。場間失利的修士都被請回了觀戰臺,一時間擂臺之內顯得極爲寬敞。遊君臨的好運終於耗盡,此番他的對手不再是不瘟不火的稚嫩修士,而是場間威望較高的一人。遊君臨扔了幾個火訣不起作用,匿息的法術壽命也差不多到了盡頭,他索性不再僞裝,一震衣袖將滿身腥臭魔氣放了出來。

  不說那些早就警覺的遊家長老,只場間關注此方的修士都在一瞬間作出反應。譁然聲如同波紋四散開來的下一剎,對面本手段自如的修士便被一隻血淋淋的掌印懟上。若不是季仲卿一身凝練的劍氣將人打開,那拍裂堅石並帶有腐蝕氣息的一擊,說不準會帶走半條性命。

  本還呆滯於“愛人”二字的遊致遠心塞了一上午,如今也顧不上其他了。隨着場間不知誰的一聲驚呼,濃郁的紫色氣息洶涌地殺了進來。破不了禁空令,身着東聖海服飾的一衆魔修從正大門打入,全場氣氛凝滯之間,唯有遊弋覺得這一幕頗像是一衆高級的混混打手,砸場示威來了。

  想起來,還有點兒小幼稚啊。

  噗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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