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那個女人
白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问：“三峰论剑你不想去试试嗎？”
“师姐說笑了。”
徐吟只当她在开玩笑：“我一個记名弟子，哪来的资格。”
“再說了，我又沒有修为，去了也是挨揍。”
“白茉师姐怕不是忘了当初捡我回来时的样子了。”
白茉当然沒忘。
那個场面对她来說，印象還挺深刻的。
荒无人烟的山间小道上，路边杂草丛生。
杂草堆裡躺着身如烂泥，浑身是血的男人。
眼眸裡毫无生气，干枯而腐烂。
……像條死狗一样。
“我好奇很久了。”
白茉轻巧地跳到他身前，娇声问道：“不就是碎了個道丹嘛。又不是完全沒法修行了。”
“当初看你的剑法那么惊艳，干嘛就放弃了？”
“你只要想修，我现在就去找资源帮你修道丹。保你在三峰论剑前恢复资质。”
這么诱人的提议，徐吟却只是苦笑摇头。
“何必浪费资源呢，白茉师姐对我這种废物這么好干嘛。”
“你就是再废物，那也是我捡回来的狗。”
白茉略微蹙起柳眉：“我让你用最好的，你就得给我用最好的。”
“真沒必要。”
徐吟默默地說：“我不会再用剑了。”
“为什么？”
白茉好奇地歪着头，俏皮地眨眼：“因为那個女人？”
徐吟知道她說的是谁。
只是，是不是因为那個女人，徐吟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原因很简单。
就仅仅只是因为自己不想再用剑了。
“要是因为那個女人，你可就更该参加三峰论剑了。”
“你难道不知道，”白茉支起小脑袋，伸手捋着刘海，“三峰论剑的获胜者，可以代表长生门参加青龙域大比嗎？”
“知道，然后呢？”
“青龙域大比的获胜者，可以参加四域会战。”
“然后呢。”
“邪修也可以参加。”
徐吟不說话了。
白茉以为他是被自己說动了，顿时兴奋地凑過去添油加醋：
“我虽然不知道一年前那個女的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不過看着她现在被洗白，還被尊为净劫邪后，天天风光得意耀武扬威。”
“你难道咽得下這口气？”
徐吟還是沒有說话。
只是他的眼眸裡，像是死了一條蚯蚓。
空洞而扭曲。
“……白茉师姐。”
他默默低声道：“你误会了。我只是個沒有修为的废人，长生门不入流的记名弟子。”
“我不认识什么净劫邪后，也不想参加什么大比。”
“你也高估我了。就算我参加了也只会被人暴揍。”
他嘟囔着說：“我都這么倒霉了，不想换個地方继续倒霉。”
白茉顿时无趣地撇撇嘴。她白了徐吟一眼，来回摆动的双腿恶狠狠地朝他腰上踹了一脚。
“真沒出息。”
徐吟揉了揉被踹的生疼的腰，沒敢吭声。
“算了。等你哪天想开了再来找我吧。”
她抿起粉嫩的嘴唇，高高在上地扬起小脑袋：“只要你有点当狗的样子，肯乖乖亲我的脚，我還是愿意赏你点资源的。”
徐吟看了一眼她那挂在玉足上半掉不掉的丝缕靴。
她用脚趾轻轻夹着鞋面，让整只鞋半吊在半空中，随着她玉足晃动而轻轻摇摆着。
白茉還像是炫耀一样，故意将脚伸到徐吟面前，诱惑似的上下摆了摆。
纤长诱人的白腿一直延伸到粉嫩轻巧的小脚丫上，像是精致的糕点。
徐吟觉得，亲她的脚一下对很多人来說，也许根本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甚至是一种莫大的荣幸和兴奋。
但徐吟真的不想做。
他不想和這個小妖女扯上任何关系。
草草应付一下了事算了。接触女人会变得不幸的。
“等真有那么一天再說吧。”
他故作可怜兮兮地說：“我真的已经累的睁不开眼了，求求白茉师姐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好了好了。看你那沒出息的样子。”
白茉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扭過头又补了一句：“对了。”
“穆清颜那個女人再找你采补的话……”
徐吟多希望从她口中，听到“我帮你教训她”這几個字。
当然。只是做梦而已。
“你就慢慢陪她玩吧。我可不屑得用這种方法。”
“你只要能给我把她狠狠玩坏，最好是将她从一尘不染冰清玉洁的模样裡拉下来。我就奖励你。”
“要是能给她玩成满脑子只有男人的货真价实的风尘女子，那就更好了。”
看着她一脸痛快的样子，徐吟只能无奈叹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白茉会觉得他有這個能力。
现在不管怎么看，都是自己先被穆清颜玩坏的可能性大一点。
白茉說完這些话，就轻快如麻雀一样从窗子跳了出去。
终于得闲下来的徐吟叹了口气，疲惫地伸了個懒腰。
……采补真的是一件很累，很耗费体力的事情。
从穆清颜房间出来，徐吟感觉自己已经累得呼吸都困难了。
也說不清是生理上的，還是心理上的。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白茉，他终于能够躺在床上沉沉睡一觉。
——
——
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天黑。
傍晚的时候，同舍的记名弟子们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关系好的一個兄弟，還贴心的给徐吟带了些粥食。
醒来之后饥肠辘辘的徐吟连道谢都顾不上，就狼吞虎咽的将饭吃完。
然后，一直等到最后一個人熄灯上床，发出鼾声，徐吟才悄无声息地披了外衣出门。
长生门的夜晚是有宵禁的。
入夜之后，练剑坪上安静到只有虫鸣。
趁着夜色，徐吟静悄悄地来到了记名弟子宿舍不远处的池塘旁。
這片池塘连接着山门外的瀑布，入夏时满池莲叶荷花，美不胜收。
晚风徐徐，徐吟偷偷摸摸来到池塘边，四下看了看无人之后，才朝池塘小声呼唤：
“小金鱼，小金鱼！”
不過多时，池面泛起圈圈涟漪，一只不過半尺大小、金灿灿的金鲤缓缓探出头来。
它似乎瞧见了来人，欢快地吐了两個泡泡，绕着池边来回游荡着。
徐吟从怀中，掏出了白天穆清颜给他的丹药，扔进池裡。
小金鲤一跃而起，将丹药吞入肚中。
做完這一切，徐吟才一屁股坐在池边，百无聊赖地看着漫天星河。
“唉。小金鱼，你知道嗎？我今天又是倒霉透顶的一天。”
“扫了一天落叶，腰酸背痛不說，還要被坏女人采补。”
他开始碎碎念一样，絮絮叨叨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小金鲤也不知听不听得懂，只是绕着池边吐着泡泡。
但其实，徐吟也不在乎它听不听得懂。
听不懂或许更好。
至少自己的负面情绪，不会传给它。
“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样，天天无忧无虑地满池子乱跑就好了。”
他望着夜空自言自语起来：“至少能找個自己开心的事情做做。人生也不至于這么虚无。”
“我现在啊，既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又找不到人生的意义。”
“每天就是摆烂，還摆的心安理得。”
“……是不是很落魄？很自甘堕落？”他自嘲一样笑了笑。
小金鲤又吐了個泡泡。
徐吟轻轻伸出手指，小金鲤便跃出水面，亲昵地碰在他的指尖。
這似乎是徐吟一整天裡，唯一算得上开心的时候了。
指尖残留着湿漉漉的触感，像是被人吻過一样。
“小金鱼，你为什么不会难過呢？”
刚說完，徐吟又自嘲一样摇了摇头：“也是。你又不用扫地，不用被坏女人采补。”
“真好啊。你就這么一直开心下去也不错啊。”
“不過，要牢记我的教训哦。千万不要接触女人，会变得不幸的。”
不知为何，听到這话的小金鲤连转了好几圈，吐了好几圈泡泡。
“就是可惜，一年前在秘境裡，你都吃了一整個玄龙耀变果了，怎么到今天還是這么個小不点的样子。”
“你要是能早些化形，我也不至于天天跟個傻子似的，对着池塘自言自语了。”徐吟惋惜地叹气。
小金鲤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打了几個小水花。
每次看着這條小金鲤，徐吟都会不自觉地回想起一年前的事情。
回想起那個秘境，那個女人。
……那個失魂落魄的自己。
不過已经好了很多了。
最开始被捡回长生门的时候，他還会如同被梦魇缠身一样，每晚都在难過中惊醒，醒来也郁郁很久。
但是如今，他已经习惯了夜不能寐的日子。
也不会再因为那個女人难過了。
就如同一年前，他从秘境裡将這條小金鱼捡回来时那样。如今的徐吟，已经走出来了。
他已经可以做到，只和小金鱼相依为命，什么都不想了。
眼看着起床钟声就要响起，徐吟直起身子，扭头和它道别：
“我要回去了。”
“往后大师姐每三天就要采补一次。這几天說不定能多给你带些丹药来。”
“你要乖乖等我哦。”
說完，他又四下扭头確認无人，才快步匆匆离去。
就在徐吟离去后不久，那條小金鲤又缓缓冒出头来。
似乎在凝望着徐吟离去的背影。
在它的前额的鳞片之下，一阵金光弥漫之后。
……缓缓长出两处不起眼的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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