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這税,小爷不交
沒用陈息去取,叶红缨早早便将黑蛟牵到屋外等着。
见到穿戴出门的陈息后,展颜一笑。
還是那個姿势,扬起下巴,伸手等着拿铜板。
陈息交了租金,顺利接過黑蛟。
刚要走,身后突然传来叶红缨声音:
“酒沒了。”
陈息嘴角一抽,记得上次剩的大半坛白酒,都给這愣种了啊。
這才两天的功夫。
沒了?
這不是纯纯的酒蒙子嘛。
“行,今晚给你。”
陈息也是无语了,现在粮食那么珍稀,酒价自然高的离谱。
身边养着這么個酒蒙子,活活的吞金兽啊。
“還有...”
陈息不用转身,叶红缨主动来到他身前:
“上次答应本姑奶奶的,烧鸡烤肉...”
說着话,故意将头扭到一边去,双臂抱在胸前,踮了两下脚:
“這么大的窝窝村村长,该不会說话不算数吧?”
见她說出来,陈息尴尬的挠挠头。
上次好像還真答应這愣种了,沒想到這货還记得呢。
“一顿烤肉而已,本村长還請得起。”
陈息忙不迭的应了下来,怕這愣种不依不饶,還补了一句:
“今晚就安排。”
叶红缨听到,今晚就能吃到那香喷喷的烤肉。
心中大喜。
怕陈息看出她高兴,努力的维持面部表情,傲娇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走远后,嘴丫子差点咧到耳朵根。
灌着凉风回屋的。
陈息摇头无奈一笑,知道這阵子叶红缨忙坏了,根本沒時間下山。
想买些好吃的都沒有路子。
哎。
今晚犒劳犒劳吧。
還能咋整?
這愣种必须要拴在自己身边。
以后還指望她帮自己练兵呢。
到了大库,這些日子盐矿产出的精盐都在這裡储备,调出足够换取60匹蒙马的精盐。
足足装了3大马车,又让武怡调出一批新制的连弩。
命宁乱和胡伢子,带着10個壮劳力,随自己一同进城。
物资太多,一行人直到中午,才到了陆达的牙行的门前。
远远便瞧见,马厩裡多了许多高头大马。
小厮们在喂马打扫马厩,陆达则是在一旁点账记录。
陈息下马,快走几步,进了大门一拱手:
“陆掌柜的好久不见,生意越来越兴隆了。”
陆达闻言,转头一看是陈息。
脸上惊喜瞬间浮现。
丢下账本一路小跑赶来。
对着陈息拱手笑道:
“哎呀,陈猎户您来了,快快随小老儿进屋暖和暖和。”
陆达喜笑颜开的拉着陈息,自己刚从边境带着大批物资和壮劳力回来,等点完了账,正要到窝窝村找陈息谈生意呢。
沒想到他竟然主动来了,倒是省去了好些麻烦。
“哈哈,不着急不着急,看我带了什么過来。”
陈息侧過身,宁乱赶着3大马车进来。
陆达心下一喜,3大马车全部装的麻袋,莫不是
小跑几步上前查看,打开麻袋一角,瞬间眼睛一亮。
用手指沾了沾裡面的雪白颗粒,放在嘴中咂了咂。
对,就是這個味。
陆达一张老脸都乐开了花。
立即命小厮接過马车运去库房称重。
转身拉住陈息的手就不松开了,說什么也要带他进屋喝茶聊会。
陆达有一间单独用来接贵客的屋子,裡面很宽敞,四周火炉烧的暖暖的。
陈息带着一行人进了屋,被陆达邀請到客位坐下。
又亲自为他倒了杯茶,双方寒暄几句,进入正题。
“按照上次的约定,這批精盐换60匹蒙马,陆掌柜的可有异议?”
“无异议,无异议。”
陆达重重点头,谈好的事情自然做数,他還怕陈息反悔呢,自己怎么可能有异议。
可算算后,却是犯了难,搓着双手向陈息解释:
“陈神医,最近边关那边闹的厉害,這次小老儿使尽了浑身解数,才买来50匹蒙马。”
說完,为了保证马匹的品质,解释道:
“不過陈神医您放心,這50匹蒙马都是训好的战马,不說千裡挑一,也算得上百裡挑一。”
陈息点点头,刚才他還特意观察了一下,這些高头大马四肢健壮,根本不是寻常马匹。
“嗯,我相信陆掌柜的,只是這数量少了些...”
其实在陈息心裡,還是很满意的,以为只能换一些普通的蒙马,回去后還要训练成战马。
沒想到陆达给了自己一個惊喜,倒是省去了训马步骤。
有了這50匹战马,自己可以迅速组建一支骑兵队了。
有了這支骑兵加入,再面对2000多土匪,胜算则大大增加。
见陈息嫌马匹数量少,陆达悻悻然說道:
“陈猎户啊,余下的精盐,小老儿能不能用银钱换?”
他实在舍不得到手的精盐,這批精盐一旦售到草原,必将赚的盆满钵满。
陈息叹息一声,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那好吧,那便有劳路掌柜的算算账吧。”
陆达见陈息答应,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唤来称重小厮得出数量,翻开账本计算一下余额。
忽然,眼睛瞟到胡伢子和那些壮劳力。
对了,這次自己去边关,又带回一批壮劳力,也不知陈猎户還需不需要。
“陈猎户,小老儿忽然想起一件事。”
陆达指了指陈息身后,站着的胡伢子那群人,接着道:
“這次小老儿又带回50個壮劳力,不知您還需要不要?”
陈息听完眼睛一亮,又是50個壮劳力,哪有不要的道理。
“都是壮劳力么?”
陆达见他感兴趣,立即拍着胸脯子保证道:
“陈猎户您放心,個個都是壮劳力。”
這点陆达心裡肯定,边关战乱,能不远万裡逃到边关的部落男子,個個都是壮年。
那些老弱病残的,完全沒有這個能力。
“好,带我去看人。”
陈息急不可耐,這些外族壮劳力可是宝贝,不仅能干活,還会骑马。
训练好了,组成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也不是沒可能。
最主要的是,他们沒有牙籍,根本不存在逃跑的念想。
“好好好,陈猎户請随小老儿来。”
陆达喜滋滋的带着陈息出门。
蒙马的销路陆达不急,但這些壮劳力的销路却很麻烦。
他们沒有牙籍,只能卖给一些大户人家做护院,或者卖给偏远地区的地主老财。
少不得多费些功夫。
這也是他每次回来,只带50人的原因。
一路上的吃喝拉撒,過关路引,哪哪都需要打点一番。
到了家還需要各处寻买主,一個壮劳力从买到卖,赚不了几個钱。
一行人到了牙行后院最裡面,50個壮劳力被分开5個监舍。
在沒有寻到买主以前,他们会一直在這裡呆着。
陆达领着陈息来回看了一圈,询问道:
“陈猎户可還满意?”
陈息点点头,果然和陆达說的一样,個個都是壮年,而且身体都挺不错的。
只是一路上风尘仆仆,脸上有些菜色。
不過這都不是事,带回吃几顿饱饭就恢复了。
“行,都带走吧。”
“陆掌柜的算下差价。”
“好好好,陈猎户您稍等。”
陆达见陈息满意,喜滋滋的掏出账本,开始计算。
片刻后,账目出来:
“陈猎户,小老儿還需付您10两银子。”
陈息一听這個数字,本想作罢。
但做生意就要一码归一码,請客吃饭花费多少都沒关系,但做生意,差一個铜板都不行。
“可以,带人走吧。”
陆达吩咐牙行小斯打开监舍门,50個壮劳力鱼贯而出。
他们手脚都沒有绳索束缚,陆达显然对這群人很了解,知道他们不能跑,也不敢跑。
管理起来很是随意。
一行人带着50個壮劳力往外就走。
路過上次关押妇人的女舍时,陈息放缓了脚步。
想买几個能做活计的妇人,回去帮白蓉蓉做些甲胄。
那些妇人们见有人来了,都挤到门柱前,眼巴巴的望着来人。
同往常一样,期盼有贵人买了自己。
陈息皱了皱眉,上次他来過這裡,好像也沒有這么多人啊?
往裡看去,小小监舍挤挤插插,都沒個站的地方。
并且都是些15-25岁之间的年轻女子。
陆达看出陈息不解,叹息一声向他解释:
“陈猎户有所不知。”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山裡沒了野菜,粮食更是早早都吃光了。”
“送亲队每天都会送到我這一批妇人。”
陆达双手一摊,无奈道:
“小老儿這都快住不下了。”
陈息微微点头,夏季還好,就算沒了粮食,吃些树皮也能充饥。
可随着冬季加深,這些穷苦百姓根本沒了活路。
再向女舍望去,对上的都是一双双期盼的眼睛。
她们都是花季少女,此刻却像牲畜一样,呆在這阴冷潮湿的监舍,供人挑选。
祈求有贵人买了自己,让她们干什么都成,只为能吃上一碗稀饭。
陈息看了她们好一会,有些疑问:
“怎么都是些年轻女子?上了年纪的妇人呢?”
陆达再次叹息一声:
“唉,陈猎户有所不知,那些上了年纪的,都死啦。”
陈息眉头一皱,凝视着陆达。
莫不是你给人饿死了?
陆达见陈息看着自己眼神不对,连忙开口解释:
“陈猎户别误会,這些妇人有县裡下发的银钱,虽每天只有一顿稀饭,但不至于饿死。”
“那些上了点年岁的妇人,身子弱,生一点小病便要了她们的命。”
“我這裡每天都要病死很多人,今早還抬出去二十几個病死的妇人呢。”
“能剩下来的都是年轻身体好的,不過照這么发展下去......”
陆达沒有接着說,因为他们都清楚這些女子未来的命运。
陈息眼神凝重的看着這些女子,见贵人目光扫来,她们也不敢說话。
上次有主动搭话的女子,被贵人嫌弃的踹了几脚,到了晚上便死了。
虽然不敢搭话,可为了贵人能看清自己的相貌,都把头发向后捋捋,渴求凭借年轻长相被贵人买走。
有些身子弱的挤不上前,在裡面传出一些咳嗽声,显然是患了风寒。
這么拥挤的女舍,病毒一传十,十传百,這些女子若沒有及时诊治,迟早也会被抬出去。
陈息拧着眉,问出最后一個問題:
“送亲队也送不出去她们么?”
陆达无奈摇头:
“她们每個人都需要交5两银子的人头税,饭都吃不上的家庭,哪個能交得起啊。”
“偌大的白山县,男丁已经少的可怜,送亲队一天能送出去两個女子,都是万幸。”
“而活不下去的女子,又何止两人啊。”
陈息深吸一口气沒說话,一排女舍,从头走到尾,又从尾走到头。
站定,大手一挥:
“這些我都买了。”
陆达怔住,感觉沒听清,疑惑的看着陈息。
刚才陈猎户說什么?
他要把這些女子都买了?
這......這可是足足200多人啊。
换算成人头税,那数字,想都不敢想。
陈息见陆达懵圈,再次確認一遍:
“开门!”
“這些我都买了!”
這次陆达总算听清了,不過脑袋還是嗡嗡的。
缓了半晌,才紧张說道:
“陈猎户,马上就要交明年的人头税了,這裡足足225人,您确定都要带走?”
陈息在心中冷哼一声,人头税?
到时候你看小爷交是不交。
沒跟陆达有多余的废话:
“陆掌柜的只管放人,其余的我来处理。”
陆达還想再劝,只见陈息一挥手,宁乱拽過牙行小斯就去开锁:
“我大哥說话都听不见是嗎?”
“立刻把锁打开。”
宁乱凶神恶煞,吓得小斯一哆嗦,赶紧去开锁。
不一会的功夫,女舍全部打开。
那些女子全都听清了贵人的话,都是一副不可置信表情。
见锁被打开,才感觉到活下去的希望。
出了女舍,齐齐在陈息面前跪倒,哭声一片。
嘴裡谢着大恩人,发誓好好侍候大恩人的话。
她们哭红了双眼,本是妙龄年纪,却为了一点点生存下去的希望,承受不该在這個年纪承受的折磨。
见到這一幕。
全体沉默。
宁乱铁铮铮的汉子,负伤无数次都沒落下過眼泪,此刻看到這些女子的处境,眼眶泛红含着泪水。
若是沒有大哥相救,自己就死在了熊瞎子之口,家裡的老娘和妹妹,想必也会同這些女子一样。
死在這裡了吧。
那些新买的外族壮劳力,同时望向自己的新主人,再看看跪倒一片的女子。
心中不是滋味,虽不同族,但他们也能感受到那种重获新生的希望。
联想自己的部落被铁蹄践踏,他们的亲人,同胞,同样也会面临這种情况,甚至更糟。
若不是仗着身体强壮拼死突围,自己恐怕也进不来這大御边关。
陆达低下头,偷偷擦了擦眼泪,他常年跑外做生意,见识到太多的人情冷暖。
无论是富甲一方的商贾,還是世家门阀的贵人,在他的认知裡,是万万做不出陈息這种善举的。
那些地主老财更不用說了,变着花样的欺压百姓,沒特么一個好东西。
牙行小厮更是用手不停的擦着眼泪,他们中的亲姐亲妹,有点也被送到送亲队,最终都不知落到了哪裡。
生死音讯全无。
或许這一生,也再难见到亲人一眼。
低头,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自己一奶同胞的姐姐妹妹,也能幸运的遇到陈息這样的贵人。
不求三餐吃饱,只求有生之年,再见一面。
“都站起来吧,再跪着我可不要了。”
陈息发话。
女子们一听這個吓坏了,连忙站起身来,紧张的站在一起等待贵人吩咐。
陈息一扭头,看向陆达:
“陆掌柜的,算账。”
陆达擦干净泪水,见陈息坚持,便不再相劝。
“這些女子陈猎户都带走吧,余下那10两银子,抵了。”
說着话,从怀裡又掏出一大锭银子,塞到陈息手裡:
“小老儿自认为,走遍五湖四海阅人无数,却从未见過陈猎户這种大义之举。”
“人在做,天在看。”
“小老儿祝陈猎户,一路顺风顺水,有用到小老儿之处,尽管开口。”
将银子使劲的摁在陈息手裡,再次郑重道:
“银钱不多,陈猎户别嫌少,小老儿敬重您的大义之举,回去给她们添件衣裳。”
陈息深深看了陆达一眼,丝毫不拖泥带水,将银子收好,一拱手:
“陆掌柜的有心了,祝你生意兴隆,财通四海。”
想了想,再问一句:
“对了,男舍還有么?”
陈息指了指那些女子,既然都买了這多么人,也不差那些男子了。
陆达重重一叹:
“男舍已经空了,前线吃紧,男舍不论老幼,全被朝廷征召走了。”
陈息深吸了一口气,双目微微眯起。
全国何止百县千县。
看来這裡,只是大御的一個缩影罢了。
料定,距离大规模战乱。
不远了啊。
不去多想,交代了宁乱,胡伢子,务必将這些女子安安全全的带回鹰嘴山。
那些患了风寒的,让张神医为她们诊治。
都吩咐完了,才压着一辆马车离开牙行。
接下来,便是到县尉那裡看看情况。
路上,陈息想起即将要交的人头税。
嘴角弯起一個危险的弧度。
這税。
小爷不光不交。
還要拿回来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