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憎
法令到达的当日,沛令便特意安排了衙役到吕家通知。
吕公闻得消息如遭雷击,捶胸跺足,心痛不已,“呜呼,子曰……”
“父亲!”吕泽大喝一声,打断了吕公的话。
吕公茫然的看向他,沒反应過来一向沉稳的大儿子缘何对自己疾言厉色。
吕泽此时却顾不上他,他上前客气的招待衙役坐下喝茶。
吕释之凑到還不明所以的吕公耳边小声提醒道:“父亲,私语诸子百家者,弃市!”
“弃市”,即在众人集聚的闹市,对犯人执行死刑,以示为大众所弃的刑法。
吕公心中一凛,看向端着茶水正笑嘻嘻与大儿子說话的衙役。
忽的,吕公长须一颤,脸色煞的白了,身形摇晃,似乎就要跌倒。
吕释之急忙伸出手扶住他的胳膊,稳住他的身形,劝道:“父亲不如到后院歇息吧,這裡的事,我和大哥来处理。”
吕公的长须颤了颤,却沒有說出话来,只点了点头,而后步子沉重缓慢的往后院走去。
此时此刻,他终于觉察出不对,沛令对他们家有恶意!
若是寻常情况,新颁布的法令会书写张贴,由百姓自己查看;若說沛令念着两家交情,是一片好意,那他就该知道這样的政令对于读书之人的影响,就该猜到他会有何反应,会嘱咐衙役告知了消息便赶紧离去。
可是都沒有,那衙役還在他家坐定喝茶,似乎就等着看他们之乎者也触犯法律,看他们心痛难忍痛苦不舍。
吕公心中先是伤感,而后一阵后怕,怕后又恼,都是那個孽女!
那個灾星,她终于是毁了他们两家的交情!
吕公心中恨恨。
正厅,吕泽和衙役確認了在焚烧之列的书籍,而后对衙役道:“您請稍等,家中书类颇多,待我們分拣一二,即刻缴书。”
是的,秦始皇的焚书令并不是要无脑的焚尽天下书籍。能统一天下的始皇不是昏庸的暴君,能位极人臣的李斯也不是无能的庸才,所以這個焚书令在此时是具备积极的政治意义的。
此时,秦始皇虽然规定了书同文、车同轨、统一了度量衡,可在思想上,還处于比较混乱的阶段,原七国百姓的文化习惯、价值取向不同,若不解决這一問題,天下迟早再次陷入混乱,故焚书的做法虽然极端,但却是符合当下国情的政策。
而且焚书也并不是将书籍彻底焚尽,使之不存于人间。
民间可保留医药、卜筮、农桑等实用书籍,而明今禁止、连私语都要弃市的诸子百家著作,也在咸阳宫内有大量的收藏,博士官也可收藏《诗》《书》、百家语等书。
所以,始皇之焚书令,不過是選擇性的将知识开放给政治思想靠近秦皇朝的读书人。
单以焚书令言他暴虐,始皇实冤。
吕泽让吕释之在厅内作陪,他带着人亲自去书房处理藏书,将各类书籍分拣完毕,又去吕公房间询问他房间内可還有禁·书,而后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自己带回房间的书籍整理好,又到儿子房间讲明利害,让他们把书都拿出来,不要藏匿。
经過這一番动作,阖家上下都知晓了焚书之令,但也知晓得并不分明。
吕二嫂在房裡转圈,怎么沒人到她這裡取书?从小妹言她儿子可封侯后,她可取了不少书回房给禄儿看,也不知道這其中有哪些是违禁的。
吕泽之所以沒到二房,是因为各人房中有哪些书,各人最是知道,所以将书房、吕公和自己房内的书籍過滤完毕后,他带着十几箱竹简到厅中换了吕释之。
吕释之带着人刚踏进小院,吕二嫂便迎了出来,又慌又急的說道:“禄儿房裡有不少书,我也不知哪些要缴,那些個奴仆也传不明白话,你赶紧去看看。”
吕释之习惯了妻子的急性子,笑說了一句,“别慌。”而后有條不紊的先从两人的房间内翻出不少书,又去儿子房内清理书籍。
一盏茶后,吕二嫂看着清理出的五箱书简,咂舌道:“這些全都是?我给禄儿挑的全是禁·书?”
吕释之苦笑,“诸子百家,你以为呢?”
一枚竹简一般写三十個字,只一部《论语》就能装满一车。
不理会呆怔在原地的吕二嫂,吕释之招手让奴仆把书抬到前头去,自己抬脚也往正厅去,刚要迈步跨门槛,却不防被吕二嫂猛的一拉,一個趔趄差点摔倒。
吕释之皱着眉头看她,等她给他個缘由,却见吕二嫂却状若疯癫的大声惊叫道:“不对!”
吕释之揉了揉眉心,“哪裡不对?”
吕二嫂看了一眼屋外抬着箱子的奴仆,闭紧了嘴巴,沒有說话。
吕释之便对奴仆们挥了挥手,道:“你们先把书都抬過去,我一会過来。”
奴仆们应诺走了,吕释之這才看向吕二嫂,带着点无奈的說道:“可以說了吧?”
“哼!”吕二嫂面色不善的一旋身往屋内走。
吕释之叹了口气,也跟着往屋内走,他站在吕二嫂身后,双手搭在吕二嫂的肩上,一边把她的身子转過来,一边哄道:“這又是怎么了?我不是都依你了嗎?”
這一转過来,吕释之却骇了一跳,吕二嫂竟是捂着帕子,流了满脸的泪水。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又是两情相悦求娶回来的,吕释之见她哭得可怜,便放软的声音问道:“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又哭起来了?”
吕二嫂就势埋进吕释之的怀裡,双手扯着吕释之的衣襟,哭声便溢了出来,“我怕!”
吕释之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问道:“怕什么?”
“应验了,小妹的话又应验了!”吕二嫂抬头看着吕释之,双目盈泪,颤声道:“我怕我們的禄儿,若他,也应了小妹的话,那我可怎么活呀!”
吕释之闻言,双手搭在吕二搜的肩上,把她推远了一些,俯下身子与她平视,面色郑重的问道:“什么又应验了,小妹還說過别的谶言?”
吕二嫂点了点头,抽抽噎噎的說道:“那时我們還借住在沛令家中,你跟我說小妹好好的学起了父亲,必是被父亲的话伤了心,叫我去劝她,我去寻她时,她正在看书,我就随口說了一句‘小妹在看书呢’,她說……”
吕二嫂用帕子捂着嘴,又哭了起来。
吕释之着急的晃了晃她的肩膀,“她說什么?”
“她說,‘明年就看不得了’!”吕二嫂带着哭腔吼出了這一句。
吕释之怔怔的松开手。
吕二嫂道:“我那时候也沒多想,只以为她是說等嫁了人就沒有那么多空闲,哪裡知道,哪裡知道這竟然也是谶语!”
吕二嫂越想越怕,“小妹的话全都应验了,我們的禄儿!我不管,以后那個姓刘的不能登我家的门!”
吕释之心裡也乱了,乔迁宴和吕雉的婚事還可以說是小妹根据他家的情况的推测,是赶巧了,可這样的国之大政……
小妹可沒法子知道始皇身边的人事情况。
所以,這都是小妹算的?!
小妹她,能算国运!
吕释之心中震动,片刻,他双手搭在吕二嫂的肩头,郑重的嘱咐道:“你再想想,小妹還有沒有說過别的什么?”
吕二嫂静了静,末了,哭着摇头道:“我不记得了,我心裡乱乱的,就想着我們家禄儿,什么也想不起来。”
“好好好,你别着急,這事不是小事,我知道了,也放在心上呢,等衙役走了,我就和大哥商量這事,小妹不是說他们家吕产和咱们禄儿一样么。”吕释之一边揽着吕二嫂往床边走,一边哄道。
“你先歇会,平静下心情,再好好想想小妹還有沒有說别的,我去看看那衙役走了沒有。”
吕释之好不容易安抚住吕二嫂,便急急往前厅走去。
吕泽将所有整理出来的书籍装车,送走了衙役,此时也正回到前厅,见二弟面色沉重,便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可是二弟妹出什么事?”
吕释之摇了摇头,而后郑重的对吕泽說道:“大哥,我有事与你商量,事关我們吕家的生死富贵。”
吕泽猛然抬头看他。
吕泽的院子裡,一张案几,吕泽、吕释之相对而坐,奴仆都被远远的打发了,吕大嫂亲自提着茶壶坐在侧边为两人添水。
若是小妹能算准国运,那么把小妹說過的话串一串,就能推出一個很惊人的结论。
秦会灭亡、刘季会贵不可言、他们家满门王侯、她嫁给沛令家活不過五年,连起来……
五年内,秦会亡,而刘季会建立新朝,称帝!
室内静默久久,吕释之开口问道:“這事,要不要說与父亲?”
吕泽摇了摇头,“此事事关重大,若是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咱们全家都……,再說,父亲对小妹還有怨,怕是不会相信。”
吕释之又问,“那台儿和禄儿怎么办?”
吕泽双手捧着茶杯,蹙眉低头,沒有說话,满门王侯是喜事,可儿子侄子的性命也叫他很为难,他们家還好,二弟家可就禄儿一個独子。
室内又陷入沉默,吕大嫂垂眸温声說道:“孩子们都還小呢,小妹不是還說面相会变的嗎?”
先谋了满门王侯的富贵,再小心谨慎便是,即便真……
至不济,他们家還有一個儿子。
用一個儿子换泼天的富贵,她觉得值。
吕释之闻言,笑道:“還是大嫂想得明白,不過五年的時間,孩子们都還小呢,我們先得了富贵,往后教他们小心行事就是了。”
二弟都如此說了,吕泽只得点了点头。
吕大嫂又道:“原先我們都以为小妹独自离家,怕是会凶多吉少,可如今看来,小妹连国运都能算到,這样的本事,怕只是离开了沛县,在别处活得好好的。”
“大嫂的意思是?”
吕大嫂笑道:“我也沒有别的意思,只是都是一家人,小妹一個人在外头,到底孤单,不如劝劝父亲,若父亲对小妹改了看法,想来小妹算到,就会回来了。”
吕释之看向吕泽,他也是大嫂的意思,小妹還是回家的好。
吕泽沉吟片刻,摇头道:“怕是很难,父亲对小妹偏见很深。”
吕大嫂劝道:“哪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父亲不過是生气小妹私自离家,一时面子上過不去罢了,我們将小妹算中焚书令一事告诉父亲,再替小妹說說好话,天长日久的,总能化解。”
吕泽皱眉,父亲不喜小妹,可不光是因为她逃婚這一件,而是从小到大都不喜她。
吕释之道:“我觉得大嫂說得有理,父亲对小妹有偏见,咱们做儿子做哥哥的,就算最后化解不了,也得尽力试试,才算尽了为人子、为人兄的心。”
吕大嫂笑道:“正是如此,也叫小妹在别处算到了,心裡有些安慰,别以为做父亲的对她有偏见,哥哥嫂嫂们也忘了她。”
“好吧。”吕泽终于应下。
吕释之回自家小院,一边走一边還想着心事,除了小妹那边,二妹那边也要多来往,還有刘季……
“嘭!”
“哎哟,疼死我了!”
吕禄揉了揉屁股,他在院子裡疯跑沒看路,撞到自家父亲身上,摔了個屁蹲。
“怎么了?”吕二嫂闻声,紧张的奔出来问道。
吕释之把儿子拉起来,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笑道:“沒事,孩子跑快了,摔着了。”
吕二嫂看着吕释之,问道:“那事?”
吕释之看了看妻子,他和她還年轻,往后還能有别的孩子,他也是为了他们两個好。
吕释之摸了摸儿子额前的软发,温声道:“你昨天不是說想吃桂花糕嗎,父亲叫人做了,你去厨房拿吧。”
吕禄眼睛一亮,欢声道:“多谢父亲。”
看着儿子蹦蹦跳跳的出了院子,吕释之对妻子笑道:“我和大哥商量過了,告诉父亲小妹算中了焚书令這事,平时再多說說小妹的好话,等父亲对小妹改观了,想来小妹就会回来了。”
吕二嫂闻言大喜,连连点头,“对对对,小妹若是回来了,别說這一劫,就是有七灾八难我也不怕!”
她是一直觉得小妹沒死的,只是因为公爹对她不好,所以回天上去了。
吕释之拉着吕二嫂往屋内走,一边走一边道:“都是妹妹,你也不要厚此薄彼,有空也关心关心二妹過得怎么样。”
吕二嫂马着脸,一把甩开吕释之的手,“刘家人的门,我可不敢登。”
吕释之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退一步道:“那你多寻二妹回家說說话,刘家條件不好,她嫁過去也過得不容易。”
“呵!”吕二嫂冷笑一声,“你可别這么說,那可是公爹千挑万选的好人家呢。”
再說,她现在哪裡有功夫,她自己不方便和公爹說话,便打算和吕母說,再让吕母和公爹磨,迂回的改变公爹对小妹的看法,好叫小妹知道了,赶紧回家。
除了這一桩事,吕家還有一件烦心事。
焚书令有時間限制,凡命令下达三十天仍不烧书者,黥为城旦。官吏知情不报,同罪。
负责此事的官吏生怕担责,等各家都自查上缴一遍后,又一一上门检查,尤其吕家,他们查得特别勤。
从吕家自查缴书后,已连着三日上门检查,查得吕公烦不胜烦,心火大胜。
這日,他们正吃暮食,衙役又来了。
吕公脸色难看,吕释之乖觉的出去应对。
吕二嫂想着和吕母說了有两日了,也沒见有什么效果,便小声的提了一句,“若是小妹在就好了。”
然而這一句却将吕公连日来积攒的憋屈和怒火全部点燃了,吕媭预言過焚书令的事,吕母已经告诉他了,還說什么若他对她改观,想她回来了,她必定是能听见的、会回来的。
又說她如今這样的本事,回家了对全家都好,家裡必定事事顺遂。
他听完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以为自己听岔了,等冷静下来也是又惊又怒,独独沒有悔。
就算她真有那個本事又如何,吕雉与沛令的婚事确实因她而毁,他与沛令的交情也确实因她而灭,那就是個灾星!
她還瞒着他,是不屑他么?她看着自己为她批命,心裡一定觉得很可笑吧。现在全家人都认为她远胜過自己,她一定很得意吧。
這個眼裡沒有父兄的孽障!
吕公压着火气,点着吕二嫂问道:“你是想說,是我這個做父亲的不慈,逼走了她?”
這不明摆着嗎?
吕二嫂心裡如是想,但不敢答,只低着头不說话。
但這样默认的姿态越发激怒了吕公。
吕公暴起怒喝道:“我是她父亲,别說說她两句,我就是打死她,那也是应当的!怎么,现在你们觉得她能掐会算,是個活神仙,便想让我這個父亲,丢下脸皮,替你们供着她、哄着她?”
吕二嫂被吕公突然的暴喝吓得身子一抖,红涨着脸,咬着唇不敢說话。
吕公冷笑道:“我且把话放在這裡,但凡我在家裡一天,她就别想回来,以后這個家裡谁也不许提那個孽障!”
语罢,甩手而去。
吕二嫂当众被公爹這样下脸,捂着眼睛又气又怒又委屈的哭了起来。
吕母见吕公把话說得這样绝,刚从死别的痛苦裡走出,又为這生离哀哀哭了起来。
屋裡的孩子们都被吓傻了,吕大嫂招手让仆人把孩子们带下去玩,自己上前去安慰婆母,吕大嫂皱着眉,心裡也觉得公爹如此反应实在不智。
吕泽叹了一口气,道:“我就說父亲,唉,罢了。”
果真是越劝越糟,父亲也不知怎么了,别人家裡巴不得兄友弟恭、关系和睦,而父亲却听不得他们說小妹一句好话,小妹做什么不做什么,他都能曲解出一大堆恶意来。
唉,也怪不得小妹要走。
吕释之应付完衙役回来,见屋子裡哭的哭,叹气的叹气,奇怪道:“這是怎么了?”
吕二嫂红着眼睛道:“我真是不明白,小妹哪裡不好了?”
语罢,捂着嘴哭着奔出了屋。
“诶,”吕释之伸着手想要追出去,吕泽叫住了他。
“咱们想想办法叫這些衙役别天天登门了,查得人心烦。”
吕释之坐下,道:“這只怕是沛令……”
吕泽点了点头,“我知道,让二妹夫想想办法吧,他也是公家的人,许是能找找关系。”
上头吩咐是吩咐了,可如何执行却得看最基层的衙役,比如上头让天天查他们家,把屋裡翻得一团乱是查,口头上问两句也是查,這中间如何操作,就得看关系了。
“行,我找他說說。”
刘季交际广泛,用吕家给的钱,請這人喝酒那人喝酒,彼此之间攀攀关系,就攀到了衙役那头,再三两顿酒下去,就称兄道弟了。
等衙役奉令再次上门时,也卖他的面子,都沒进正厅,在门口站了站便走了。
吕公得知此事原委,对刘季欣赏更甚,也终于露出几日来的第一個微笑,他扶着胡子道:“我就說刘季是贵人之相,非比寻常。”
因为替吕家解决此事,听到了一些缘由的刘季也正和萧何、曹参說着吕公。
吕二嫂从不遮掩对刘季的不喜,所以吕释之找刘季帮忙时也顺便解释了一下。
吕释之也是聪明人,知道他们推测的事情太過重大,所有只挑选部分事情让刘季知道。
只說了他家小妹预言他贵不可言,预言吕禄会死于刘姓人之手,而且算中了他的婚事,算中了焚书令這四件。
听头一件,刘季只道這是求人办事的奉承,第二件是觉得好笑,到了第三件他敛了笑,觉得有点意思,等到第四件,刘季瞪大了双眼,叫了句“乖乖。”
帮忙介绍衙役认识之事多亏了萧何和曹参帮忙,所以事情了结之后,刘季請他们喝酒道谢。
而吕雉听闻是請他二人喝酒,想到小妹的话,从自己的嫁妆裡又多数了十個钱与他。
原本就是因吕家之事凑的局,他二人又是刘季好友中最有见识的两位,故刘季和他们分享了這桩妙闻。
自得于自己面相好,又叹吕公太蠢,“這么有本事的闺女供起来都来不及,他還能给人气跑了。”
刘季替吕公心疼,也为自己可惜,沒能问问自己何日才能发达。
然而萧何和曹参更关注的問題是,“果真算到了焚书令?”
刘季挑眉,与有荣焉的点了点头。
萧何和曹参对视一眼,心裡遗憾,“如此大才,竟无缘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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