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Fēi”
背着大登山包，拖着行李箱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陈非琢磨完电子地圖，准备按照步行导航提示出发，刚抬起脚，就听到有人在喊。
“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买路财！”
“打劫，男左女右，不男不女的站在原地别动。”
“都认真点儿，打劫呢！”
然后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
陈非循声望去，不远处的山梁上并排着一行小脑袋，正挤眉弄眼的打量着自己。
原来是一群熊孩子在作怪。
“阿裡，阿米儿，玛乌裡，你们几個又在皮了，刚刚有旋翼机的声音，是谁来了？”
陈非主动的大声打了個招呼。
“你是……新来的老师？”
一個好听的女子声音传了過来，那些调皮鬼们的脑袋眨眼间全不见了，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全部作鸟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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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你好！”
在电台公共频道裡警告“三蹦子”双座旋翼机的那個911空勤基地，正是他的目的地。
“不是嗎？”
一個年轻的姑娘出现在陈非的视野裡，斜扎着一束马尾长发，站在山梁另一侧，亭亭玉立。
“不，我不是老师。”陈非连忙摆手，指了指电子地圖提示的方向，继续說道：“我要去911空勤基地。”
“你好，我是陈非，耳东陈，是非的非。”
不远万裡来到兴都枯什山区，却意外遇到同胞的陈非，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姑娘明显有些失望，不過她很快调整好了情绪，上下打量着陈非，问道：“我叫沈菲，三点水的沈，草木芳菲的菲。”
在兴都枯什山区，最常见的是土生土长的帕坦人，要不就是塔族人，泰穆裡人，来自于东北方向的异乡人反而最少见，比少数民族還要少数民族。
“沒错，老乡，很高兴见到你，陈非！”
年轻的姑娘翻過山梁，深一脚浅一脚的向陈非走来。
至少在這裡，自己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
而且两人的名字都有谐音“fēi”，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缘份。
陈非想到对方刚才有說到“新来的老师”，再联系上那些冒充山大王的小屁孩儿，于是试探着问道：“沈，沈姑娘，你在這裡……教书？”
沈菲点了点头，带着甜甜的笑容說道：“沒错，我是這裡的小学老师，教全科，同时兼校长，兼校医，兼厨师，還有兼保姆，什么都得干，這裡不是說话的地方，跟我来吧！”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亲切感油然而生。
姓陈名非，說话流利不磕巴，字正腔圆，教科书级的标准发音，又是黑发黑眼黄皮肤，八成是老乡沒跑了。
一個年轻女子在這個遍地帕坦人和塔族人的偏僻山区支教，光凭着一时冲动和一腔热血，依然不足以坚持下来。
陈非心有所感地說道：“真是太不容易了啊！”
她当即在前面为陈非领路。
陈非偷眼望去，姑娘正值青春年华的脸庞上，多多少少留下了一些山风和阳光的痕迹。
此时此刻两人正好翻過了山梁，看到一座水泥和石块砌成围墙的大院子。
几座简陋的屋子，既有教室，也有宿舍。
“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不是嗎？”
沈菲却毫无怨言，依旧十分乐观。
沈菲指着那些无忧无虑，欢迎玩耍的孩子们，语气欣慰地說道：“你看，這裡還有他们，我并不孤单。”
這些可爱的孩子正是她坚持下去的动力，皮是皮了点，熊也熊了点，但是在上课时，全都认认真真的听讲，也不枉自己的一番苦心。
前院用水泥浇出地坪，支起一座篮球架，還有两张同样用水泥砌成的乒乓球桌，后院种着几畦菜地，绿油油的长势十分喜人，几棵品种不同的树散落其间，居然還能看到一座暖棚，边上紧挨着羊圈和禽舍，咩咩声和咯咯嘎嘎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人感到安逸详和。
文明之光照耀世界，但并不是每一個角落的亮度都一样，总有一些偏僻的地方，仿佛时光倒流一般，看上去就像是一百多年前，仿佛与世隔绝。
在這片荒凉的山野中，院子就像世外桃源。
“我一個人！”
“除了那些学生，就你一個人？”
陈非望着這座充满生活气息的农家小院。
陈非情不自禁的睁大了眼睛，就這些学生和一個女老师，怎么可能挡得住那些穷凶极恶的家伙。
沈菲吐了吐舌头，有些俏皮地說道：“不用担心，我這裡沒有值钱的东西，土匪从来都不来，他们不会打劫学校，至于野狼，那些本地人定期都会打狼，把尸体扔在附近，野狼也不敢過来，而且我還有枪，一支95式，复刻版的二手货，但是還挺不错的。”
沈菲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接着說道：“虽然不太方便，但是本地人都很热心，对了，還有911空勤基地，我经常去那裡买东西，他们也会帮我捎一些东西，你還要去911嗎？天马上就要黑了，路恐怕不太好走，還有野狼和土匪，要不你先在這裡住一晚，明天我找個学生送你去？”
“野狼？土匪？”
“谢谢，還是不用了，我赶時間。”
陈非摇了摇头，因为路上耽搁的時間太多，他必须得在今天完成报到，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后座力相对较小的95枪族，老是老了点儿，的确适合力气不大的女性掌控，杀伤力和准确度都有保证，用来应付土匪和猛兽這样的紧急情况完全绰绰有余。
沈菲上下打量了陈非一眼，說道：“你想好了嗎？我這儿還有空房间！”
“阿米儿，把我的枪拿来，還有两支弹匣，再拿一袋面包。”
“阿米儿”這個名字正是方才试图“口头打劫”陈非的几個熊孩子之一。
“好吧！”
沈菲沒有再次挽留，而是冲着在小院子裡疯跑的几個小男孩招了招手。
陈非的目光有些发直。
顺着他的视线，沈菲猜到陈非在惊讶什么，笑了笑，說道：“這裡家家户户都有枪，枪支弹药是生活必需品，小孩子从小就摸枪，知道分寸，你放心吧！”
“好嘞，老师！”
其中一個小男孩脚跟打着后屁股，风风火火的冲进了一间屋子，很快又神气活现的背着一支乌黑发亮的95式自动步枪跑了出来，怀裡還抱着两支填满子弹的弹匣和一個满满当当的塑料袋。
“会，会用，谢谢，那么你呢？”
陈非立刻反应過来，忙不迭的接過枪和弹匣，连枪带弹匣，总共90发子弹，遇到小股的土匪和狼群都不会怵，的确能够保证個人安全。
换作陈非与沈菲的本土家乡，让一個未成年的小孩子就這样贸贸然的拿着杀人利器招摇過市，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从一路奔到近前的小男孩阿米儿手上接過95式自动步枪和弹匣，沈菲转手递向陈非，說道：“拿着，算是我借你的，可以防身，也是一件信物，你应该会用吧？這是保险，這是快慢机，這是扳机，记住保险，小心走火，面包路上带着吃，我亲手做的，味道很不错。”
作为方圆百裡范围内唯一的学校，其实安全的很，更何况本地民风彪悍，要是遇到紧急情况，都不会坐视不理。
托911空勤基地弄到的95式自动步枪不止是为了防身，同时也是一個念想，看到它就像看到了本土的家乡，要不然枪口還挂着一條桃木雕的小鱼儿。
“我還有一支小左轮和几個手雷。”
热心肠的小老乡沈菲耸了耸肩膀。
本地人一看到這支枪就知道它属于谁。
“谢谢你，沈老师，我会尽快把枪還给你。”
本地破烂AK多的是，原厂根本不会有，随着几十年的岁月過去，内应力释放，枪体已经出现变形，基本上都是各种不明来历的杂牌土造，因为技术要求不高，這款老枪的生命力格外顽强。
至于玩情怀，精准复刻的几乎沒有，而且枪口准星還系着一枚桃木鱼儿的，独此一家。
陈非再次道谢。
第一次见面，就能把防身的枪借给自己，這份人情他得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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