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死亡
“爲什麼?”李震白嗓音低沉問道。
林真微微眯着漂亮的水濛濛的眼睛,說:“我愛你,李震白。”
李震白瞳孔劇烈震顫,聽見林真繼續道:“可是,我不信任你。”
這一次,李震白的反應比剛纔聽到那句表白的話還要大,他垂下頭,像是背後揹負着什麼特別沉重得讓他無法擡起頭的重擔一樣。
他活了三十多年,從未像今天這樣狼狽過,把真心都交給了別人,得來的卻是背叛,但李震白並不埋怨林真,甚至有鍾「終於如此」的命中註定感。
李震白做事一向謹慎穩妥,但只在林真的身上,他做了太多的「不應該」。
他不該太過自信,以爲自己能掌控一切,甚至罔顧其他人的感受和意願。
他不該在明知林真對自己有情的情況下,繼續裝作不知,並且企圖用「殘酷」的手段維持家庭的表面平和。
他不該對自己的弟媳產生不可說的妄想,並且是在他已經傷害林真至深的情況下,還採用一些讓人無法接受的方式去親近對方。
他更不該在已經喜歡上對方的情況下,不肯放下那種屬於年長者和上位者的「自尊」,用戲謔和挑逗代替了真誠的告白和溫柔的對待,而讓對方產生了嚴重的不安全感。
其實,李震白又何嘗沒意識到這些問題呢,只是他這前半輩子大抵太過順利了,他想要的從來沒有沒到手的,再加上,大多數人的劣根性都是不想承認自己錯了,李震白也是如此。
他刻意忽視了他與林真之前過往種種,會給對方造成什麼樣的心理影響。
粉飾太平,是李震白從最初到現在一直在做的事,他在潛意識地避開最尖銳的問題,而去解決他能掌控的問題。
他和林真之間,最大的阻礙從來不是李家,或者其他任何人,問題只在他們兩人本身。
直到現在,李震白才意識到,他把這些問題拖得太久了,天長日久的放任的負面累積,終於到了爆發的一天。
林真看着他,語氣冷靜,“現在,和我在一起,你會面臨外界的流言蜚語,影響你自己的和家族的聲譽,你會揹負家族的指責甚至背棄。”
“離開我,我相信李家可以有很多種方式讓你從負面新聞裏脫身,一切如故,對你,對你的家族利益都幾乎沒有損傷。”
李震白擡頭看他,眸子深沉。
林真說:“我想知道,我,和李家,你會怎麼選。”
空氣裏安靜極了,林真說完,低頭給自己繫上安全帶,李震白站直身體,離開車窗,往後退了幾步。
車窗升了上去,車廂內照明燈被熄滅,光線一下子暗淡下去,黑暗中,他們隔着玻璃對視,彼此都看不清對方的神情,卻又完全清楚對方此時心裏在想什麼,彷彿有一段電波從一人的心中發出,連接到另一人的內心深處。
發動機轟隆聲響起,林真轉回頭面向前方,車子離開了原地,緩緩進入馬路,然後快速地消失在了遙遠的黑暗中。
……
這一天亮天時,李家的新聞再一次鋪滿了各大媒體,各種聳動的吸引人的大字標題讓人看了就充滿窺奇欲。
不僅林真與李正簫的離婚前事再一次被提溜了出來,就連林真與李震白參與的每一次公開活動的同框照片都被翻了出來,並且被網友反覆分析當時兩人的座位距離,和彼此的眼神有沒有相對,有沒有曖昧之類的。
還有很多網友猜測林真之所以與李家老二離婚,說不定就是李震白的授意,目的是爲了拆散弟弟、弟媳,自己霸佔弟媳。
而有更多的人言之鑿鑿說是林真這人不簡單,以李家老二做跳板進入李家,走進李震白視野,成功拿下李家家主,將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間。
媒體都堵在energy樓下,想在李震白的車子出來時堵住對方採訪。
如果不接受採訪也沒關係,還可以拍幾個對方冷着臉坐在車子裏離開的照片,然後起個「李震白拒不接受記者採訪,狼狽離開」這類的標題。
而在對街的又揚建築材料公司樓下,也有一些媒體蹲守。
安之就是其中之一,他臉上的興奮之情已經無法抑制,就在今天早上,他已經將上次偷錄的李震白與林真的對話發上了他的公衆號,就短短一兩個小時時間,這個號的瀏覽量就突破了他過去幾年的積累,關注量像坐火箭一樣上升,甚至有數家知名媒體聯繫他,好言好語地想從他手裏拿到更多一手資料。
出了這樣的事,安之已經不怕李震白將他的過去抖摟出去了,不就是因爲獎學金和工作推薦睡過兩個老師嗎,在他發出錄音以後,這件事要是被曝光,只會讓網友覺得對方是在報復和誣陷。
他沒想到,以李家的勢力會讓那些照片流到媒體,更沒想到自己能這麼快就出了一口惡氣,並且很可能靠這件醜聞獲得事業上的巨大進步。
安之看着樓上的某個窗子,目光裏閃過濃濃的怨恨,他會讓林真知道,笑到最後的纔是真正的贏家。
林真絕對沒機會再嫁給李震白,李家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醜聞發生在這個家族,而李震白那樣的人也不可能爲他犧牲家族對外形象,他勢必要淡化事件的後續影響。
到時候,林真就會是首當其衝的犧牲品,他以後在b市絕對無法再站住腳。
可能沒多久,b市商場上,就再也看不到這個人了。
人羣突然騷動起來,有人在喊:“林真出來了!”
記者們都一擁而上,就連在對街蹲守的記者都跑過來了不少,對林真圍追堵截。
很多話筒被懟到林真面前,記者們七嘴八舌快速提問。
“請問你對網上那些照片有什麼看法,你和李震白是不是在你與李正簫婚姻存續期間就有了不正當關係?李家對你們的關係有什麼看法?你和你前夫聯繫過了嗎,他對此有什麼看法?”
林真擡頭看了眼面前圍着的大羣記者,明明該是狼狽的,他的神情卻看起來很平靜。
而且並不是強裝出來的那種掩飾性的淡定,而是真的和平常無任何區別。
他身上穿着黑色正裝,白襯衫衣領筆挺,暗紅色領帶顏色很好看,外面則罩了一件黑色羊絨大衣,整個色系更突出他小巧精緻的下巴和白皙的膚色,看起來好看極了。
在場有記者是第一次見到他本人,甚至都看呆了。
安之在旁邊冷冷瞪了那記者一眼,再美有什麼用,也風光不了幾天了,他在心裏暗暗歡喜,趁那記者發呆,一下子擠走對方,來到林真面前,把戴有自己創建的欄目明顯logo的話筒舉到對方面前,大聲問道:“據我們欄目組的調查,李震白在此之前從未有過這方面的緋聞,而你的公司偏偏在這段時間以不合理的速度崛起,那麼請問,這次的事,是不是你設局陷害李家家主,以此獲得利益?”
林真的目光在他臉上只停留了一瞬,清晰地回答道:“不是……”
他一開口,所有記者都沸騰了起來,問題不斷繼續問出。
而安之則眯着眼睛,用尖銳的目光盯着他:“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說的不是真的?只是簡單兩個字的否認,是不是說明你心虛了?”
這次,林真沒搭理他,只是對其他記者道:“關於這件事,我想李家會召開發佈會進行聲明和解釋,我有急事,現在不想就此接受任何採訪,謝謝。”
說完,林真舉步就走,不再顧及跟隨的記者,安之在他身後大喊:“你就是心虛了,你的成功完全就是用不光彩的手段獲得的!”
林真倏地站住,轉身看向他:“這位記者,作爲一個專業的媒體人,新聞的三要素之一是真實,而不是像寫小說一樣可以任意虛構,這你是知道的吧?”
安之倏地一窒,“我只是在採訪詢問,什麼時候虛構事實了?”
林真點頭:“好,希望你說到做到,我不想給我的律師增加工作。”
說完,林真不再管他的迴應,迅速上車,離開了這裏。
就在十幾分鍾前,林真接到了李震白髮來的信息,李老夫人就在剛纔又進了搶救室,這次情況很嚴重,醫生說希望不大了。
suv行駛在路上,林真的行車速度已經達到了限速的最高限,一路向b市郊區而去。
在那裏,有一座香火旺盛的潭澤寺,林真的目的地靠近那裏,但不是那,而是去往寺廟的那條路,那裏有個和尚,說一週內,他的長輩肯定會過世。
林真不想迷信的,但今天正好距離他見到那和尚整整一週,而再過一個多小時,就到了他上次與那和尚說話的時間。
儘管他與李老夫人從來沒有真正說過話,她總是看着窗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可在李家的日子裏,老太太是他內心裏唯一的依靠。
就算後來離婚,林真從未再踏過李家的門,也沒法再踏進李家的門,因此再未見過老太太一面,可心中一直是惦念着的。
原本危急的情況已經過去了,醫生說了老太太雖然昏迷不醒,但病情是趨於穩定的,怎麼就突然病重了呢,又怎麼就會是在今天呢。
林真頭一次這麼後悔,後悔當時沒有聽那個和尚的,就算是被騙了,也不過損失一點小財而已,也許今天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林真一路驅車疾馳,終於到了譚澤寺附近,他把車隨便停在路邊,下了車就往記憶的方向尋去,可是一條路從頭看到尾,都沒見到和尚裝扮的人。
林真一路找附近的店鋪打聽,小老闆們卻都說沒見過他描述過的人,還說這裏宗教協會管理很嚴格,不允許進行算命占卜活動的,真和尚不會這麼做,假和尚不敢在這騙人。
林真失望極了,眼看着時間一分分流逝,他記憶裏那天上車時看了眼車上的時間正好是十一點二十,現在還有十多分鐘就要到了同一時間了。
他繼續一路向寺廟的方向走去,繼續問繼續打聽,可是那個和尚就像是施了隱身法術一樣,所有人都說沒見過,只有一個孩子說好像見過,可問他這幾天見沒見過這人,他又含糊起來,說不清楚了。
眼看着時間還只剩下兩分多鐘,明明是初冬的天氣,林真卻出了一身汗,他站在路中間,來回轉身,舉目四望,只覺得人海茫茫,他完全沒有方向。
指針繼續前行,還剩一分鐘,林真衝着四周流淚大喊:“你出來吧,我求你了,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求你讓她活下來,讓她不要死!”
一分鐘過去了,奇蹟沒發生,只有路人在詫異地回頭看他。
嗡,與此同時,大衣口袋裏的手機連續震動起來,是有人打來了電話。
林真的心裏瞬間沉到了底,他眼前幾乎一片白,手指顫抖着從口袋裏把手機拿了出來,他低頭看向屏幕,努力想看清上面顯示的號碼,卻怎麼也看不清。
手機響了很多聲了,林真不能再拖下去了,他用顫抖得厲害的手點下接聽鍵,將手機聽筒靠近自己的耳邊。
裏面有人急急的說了幾句話,林真眨了眨僵滯的雙眼,足足過了好幾秒,他才反應過來對面的人是誰,說了什麼。
緊接着,他通話中的手機突然又震動了一下,是有新信息進來了。
林真把手機從耳邊拿開,沒去管話筒裏對面不斷在呼喊他的名字。
他將通話退進後臺,點開了自己的微信,在置頂的熟悉的頭像上,看到了新信息未讀的提示,他打開那條信息,看到了李震白髮來的短短一句話:“搶救成功,媽醒了。”
而他通話中的對面人突然嗚嗚哭了起來,雖然電話沒放在耳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林真仰頭對着天深深呼吸了一口冷空氣,然後把手機貼在自己耳邊,勸慰:“小率,他的命運如此,也許這樣對他來說,比天天躺在牀上半死不活的要好很多,你不要太過傷心。”
就在剛纔,林率打來這個電話,跟林真急急地說:“哥,爸死了,他復建的時候在地上摔了一跤,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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