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书 第15节 作者:未知 洛七那点小纠结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悚然而惊:“会爆体?” “感觉……应该還不会,沒有那种膨胀炸裂感……就是、就是非常难受,比高烧难受得多,好多蚂蚁在咬我,都快钻骨头裡去了……”明明风雪冰天,豆大的汗珠从赵长河额头涔涔而落,看得出痛苦至极。 洛七沉默下去。 两個人都同时想起了刚刚入伙之时方不平就說過的话:“修习魔功会很痛苦。” 之前還沒感觉到這份上,還觉得方不平危言耸听只想吓退赵长河呢。 可如今开始突破玄关、登堂入室了,也该体验到痛苦了。 何谓魔功?伤人先伤己者是也。血煞之气在体内奔流,岂能不痛苦?早知道魔功有负面作用,享受飞速进境的同时,负面早晚要找上门的,如今总算是亲身体验到了。 洛七有些犹豫。 說是理智可控,做不得准的,万一自己凑過去的时候他就忽然失控了呢? 甚至于……洛七内心深处隐隐還觉得赵长河死掉也沒什么不好……他对自己很好,主动实在下不了杀手,他自己练功出事還不好么? 为什么要帮他?還要担着他失控的风险帮他? 可是…… 心中明明转着這样的念头,她脚下却依然不由自主地慢慢上前,手掌轻轻搭在了赵长河的后心。 直到手掌搭在上面了,洛七才反应過来,暗自叹了口气。 不愿丢弃的善良……赵长河是,她又何尝不是? 罢了。 赵长河感到一股柔和的气息从经脉之中渗透而来,抚慰滋养着他体内的紊乱,可以感觉出洛七的内力并非偏向柔和养生性质的,同样属于尖锐的杀伤性内息,她正极力约束自己内力的锋锐,艰难而拙劣地帮忙梳理乱象、抚平血戾。 那种难熬的痛苦略微减轻了些,能够感受到洛七的吃力。赵长河低声道:“谢了……” “我护法不就是這個用处么,有什么可谢的。”洛七很辛苦地說着:“但這最多帮你轻松一点点,還是不治本,你是为了突破而来的……你身负如此痛苦,還能不能突破?要么算了吧?” 赵长河喘息道:“刚才太难受,忘了事儿……现在好点才想起,孙教习给過我一颗丹药的,估摸着就是应对這事的……止痛药?” 洛七沉默片刻,慢慢道:“或许是。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以后你都要靠這种药過日子,或许就是魔教控制人的手段。怪不得孙教习尽心教你,并不怕你叛变……他有沒有告诉過你這些?” 赵长河也沉默。孙教习确实几次欲言又止,但终究沒說透。在他的角度上,魔教控制人這种事是不是属于理所当然? 洛七那天的话再度回荡在心间:不要信任任何人,包括我,也包括孙教习。 赵长河的药都已经掏出来了,又咬着牙塞回了兜裡。 沒有药解决,光靠洛七那并不专业的梳理显然杯水车薪,赵长河再也维持不住马步的姿势,慢慢缩在地上,痛苦地蜷成了一团。 谁能想到,刚刚還是花前月下,還在偷看洗澡,几息之间,换了天地。 凛霜,冬至。 洛七急道:“不行就停啊,该不会告诉我停不下来?” 赵长河咬着牙:“停下来之后呢……就此不练了?废功另修?” 洛七哑然。 废功,一般伴随着的都是彻底废了根骨,修什么都再也修不成的。 “還不如冲過去……看看道路的尽头……是不是死路!”赵长河用力抓着潭水边的石头,手指都抓出了斑斑血迹,一点一滴落入潭中,触目惊心。 洛七看得心慌:“你那药为什么不吃?” “既是控制人的手段,那为什么要吃……”赵长河低声喘息着:“老子不信了,靠自己就熬不過去!” 洛七不說话了,定定地看着赵长河尽显疯狂的眼神。 他们說,赵老大是條好汉。 洛七从来嗤之以鼻,哪来和女人挨挨碰碰都能脸红弓身的好汉? 但這一刻她真的觉得,這确实是條好汉。 赵长河扒拉着岩石,忽然笑了起来:“孙教习這么做正不正常,另說……至少我沒有信错你啊。” 洛七忽然发起怒来:“你就是個蠢货!” 赵长河低声道:“至少這一次,我不需要靠他们的药……我靠的是你。” 洛七怔了怔,忽然感觉赵长河体内紊乱的血煞之气渐渐归于平息,那膨胀的肌肉也恢复了正常,只是隐隐有血色在拳间流转,在月色之下显得邪诡难言。 “突破了?”她不可置信地问。 “嗯。”赵长河轻轻握拳,又张开,略微感受了一下力量的变化,沙哑着嗓子道:“谢谢。” 洛七摇了摇头。她只不過替赵长河舒缓了少许,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赵长河依然是非常痛苦的,只听他還带着颤声的沙哑语调就知道了。在强烈的痛苦之中,大部分人连精力都集中不起来,除了真正的铁汉,谁能咬牙逆流而上,突破玄关? 他靠的似乎算不上是洛七,是他自己。 可是继续修炼下去,依然還要面对這样的坎,而且一次比一次难受,他還能熬過去么? “另外……”赵长河虚弱地喘息着,脸上的笑容却非常开心:“我們因祸得福……我发现了东西……你看。” 洛七愕然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 潭水之中渗透的血迹,不知何时,宛转如龙。 继而像是有生命似的,绕着潭中半月,旋转不休。 第21章 即将解开的隐秘 “這一定是他们寻找的东西。”赵长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语气却兴奋异常:“你见识比我丰富,知道這代表了什么情况?” 洛七神色怔忡,呆呆地看着潭中血龙绕月的场景,眼裡似悲似喜。 過了好一阵子,才低声回应:“這是开启了某一项禁制,有可能是原先看不见的暗门现在显露了,也可能是原先触之即死的禁制消解,可以进去了。无论是哪一种,范围应该就在附近,不可能在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 “這样……”赵长河虚弱地起身,四处打量。 玄幻味儿越发浓了。 “原来血神教入驻于此,就是因为血神教的功法,血液煞气可以开启禁制。”洛七喃喃自语般說着:“你這血煞功的苦……” “沒白挨是吧?這叫主角命,那么多学了血神教功法的人也沒谁跑這裡来滴血啊。”赵长河此时虚弱感好了不少,重新元气满满地大步绕潭:“過来過来,我猜如果是有暗门,应该在這。” 洛七有些梦游般跟了過去,却见赵长河走向的是瀑布后方山壁。 瀑布后方往往因为长年累月的溅水,一般都会有個凹陷,或者小溶洞。此处当然也是有的,然而有意寻找东西的洛七显然很早就看過了,并沒有什么特别。其实血神教徒更是早就来這裡找過无数次了,有东西也早该被发现了。 而這一刻洛七也同意赵长河的判断,当禁制开启,如果有暗门的话有很大概率会出现在這。 果然两人穿過瀑布后方一看,原本什么都沒有的岩石凹陷裡出现了奇异的满天星斗之形,就像半圆形的天穹上点缀着无数星辰一般,看上去很玄奇。 “這還是一個阵法,需要破解才能进门。”洛七沉思半晌:“這星图有点像苍龙星宿图……” 她伸手在苍龙七宿的对应星辰上逐一点了過去,星图微微闪了闪亮光,却沒有更多反应。 洛七脸色不好看:“這反应說明思路是对的,還缺了关键点……是什么呢……” 赵长河也皱眉。 洛七不会解,他当然更不会解。然而东西已经显露了,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那才叫晦气。 虽然他压根就不知道裡面是什么。 “暂时来說,這裡短期内应该還不会被发现,毕竟别人应该是早就找過无数次了,不会沒事找事又进去看一遍。”赵长河断然道:“我們要争取在這几天之内,找到這個关键之点。” 洛七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低声道:“你可以旁敲侧击问问孙教习。至于怎么问……” 赵长河也是蛋疼,這個怎么问啊…… “我试试吧。”赵长河低声自语:“无论如何,能不能摆脱眼前处境的最大希望,就在這裡了。” 洛七转头看向外面的潭水,那血龙绕月的场景已经消失,从外面看去,什么都沒有变化。 …… “突破了?” 次日一早,赵长河依然如常去见了孙教习。见他明显气势更凶悍的模样,孙教习就知道他突破了。 顺带一提,宗师们是否另有妙法不提,正常武者并无法凭看看就看出别人什么修为,便如方舵主也需要洛七自曝玄关一重才能知道他的斤两。孙教习這凭的是明知道赵长河昨晚在突破,否则也看不出赵长河什么修行。 所以江湖上才会存在那么多的乔装暗杀,多少英雄好汉饮恨于此。 “突破了。”赵长河回答得很平静,根本看不出他是否藏着意见:“测试了一下,瞬间爆发力快比原先翻倍了,抗击打能力也有显著提升,玄关一重确实厉害。” 孙教习沒搭這茬,打量他半晌,倒是主动道:“血煞功练久了,煞气沸腾,如蚁噬咬,常人无法忍耐,故需本教定血丹来抑制。其实不是突破之时如此,而是时不时都有可能发作,只是突破之时尤为明显些……为什么血煞功允许传授编外之徒,就是因为它……” 话音未落,赵长河就很平静地打断了:“我知道。其实教习之前欲言又止,几次想說……仅是如此,我就怪不了教习,只能怪我自己急功近利。” 他還知道,如果早半個月前就停止习练這门邪功,大约是可以及时抽身的,一旦练久了就来不及了,到了昨天突破的门槛之前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最佳答案,似乎還是一條道走到黑,奔着血神功去。說血神功可以消除這些弊病,這话应该不假。又或者是有更强的宗师指点,一定有办法。 孙教习也在說:“我很看好你的潜力,姓方的一直這么晾着你,我始终认为他這是一己之私浪费人才。過些日子我可能会调回总坛,到时候向教主告姓方的一状,争取让你正式入教,那时再看看是否有修习血神功的机缘。” 赵长河怔了怔:“教习要走?” “得看情况……有件事的结果……”孙教习沒有多說,只是道:“反正還有一段时日才知道,這些日子我先把血煞刀法教给你……這回放心,血煞刀法虽然基于血煞功的运劲更有威力,但刀法本身并无负面作用,是套好刀法。即使你以后换了其他功法,這刀法一样可以用,无非是另换一套运劲诀窍去驱使而已。” 赵长河抱拳:“有劳教习。另外,我听說還有阵法這种东西,我现在這個修行够不够学啊?” 所谓有件事的结果……他当然知道是什么事。如果是以前,說不定他可能上报给教习,你好我好大家好,可现在已经不愿。自己不留條路,等着被玩死? 孙教习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疑邻窃斧,总感觉赵长河今天神色虽然平静,依然有礼貌,可背后总藏着些其他什么……說是怪不了教习,内心怪不怪,谁也看不出来。 他也沒放心上。少年人遇到這种情况有情绪很正常,很快他就会知道,身在江湖便是如此,哪有尽如人意之事?恰恰是你受了控制,圣教才会更信任你,比如阵法這类涉及了教派相对核心的东西,现在說說也无妨了。 “你要学阵法?”孙教习道:“一股脑儿学太多东西,贪多嚼不烂的。你沒有那么多精力。” “总要知道怎么破解吧,万一行走江湖被人结個什么阵困住了,完全沒学過岂不是等死……” “你還想走江湖……呵……”孙教习笑了笑:“不過你這個說法倒也对,最起码的一些解阵知识還是要懂的。” “請教习指点。” “解阵這玩意儿,无非是阵眼和顺序两方面問題。譬如天地人三才阵,解阵的思路便是要找到顺序,先破人,再破地。如果一开始就奔着天位去,那就和撞墙沒什么区别。而诸如北斗七星阵這类,你就得先勘破天枢之位在哪裡,掌握了阵眼方有主动权……” 顺序,阵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