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书 第33节 作者:未知 岳红翎的“弥补曾经”“念头通达”,也已就此圆满。圆满之日,便是归期。 缘止于此。 两人驻足在屋外,互相对视着,似是都想等对方先說些什么,却都始终卡在那裡,都說不出来。 過了老半天,赵长河才找了一個极为拙劣的理由:“今天元宵,先過了节……” 岳红翎一肚子奇怪的离别之绪都被這话给逗笑了,正要說话,神色忽地一动。 就在她察觉有异的下一秒,赵长河也转头看向院墙之外:“谁!” 岳红翎有些欣慰地笑了笑,赵长河现在真的各方面都已经学会了,敌人轻功带起的细微风声掠過,往日裡他纵然听见了,只会以为是普通风過,现在已经能够分辨這是有敌来临。 這样的赵长河,行走江湖已经沒有問題了。 院墙上忽地出现一個粗豪大汉,神色有些小小惊异:“看不出来,你区区玄关二重,居然能察觉本座的动静。” 赵长河淡淡道:“你是谁?人五人六的就搁這本座了。” 大汉笑道:“本座黑虎帮林飞虎,你這娃娃可曾听闻?” 赵长河听是听說過的,在這裡混了這么久,对周边地区的道上豪杰,怎能沒有耳闻?黑虎帮帮主林飞虎,同样做的劫道无本买卖,玄关四重。 赵长河神色凝重,有点蛋疼。 自己嚣张立碑等人挑战,如今看来還是過于嚣张了,以为真强者不至于连潜龙榜的概念都不懂,结果還真有這种憨批,你一個玄关四重的来挑战二重?要点脸不要了? 正這么想着,就见林飞虎盯着岳红翎哈哈大笑:“果然,果然,听說這裡的压寨夫人长得很像岳红翎,本座特来一看,果然很像!小娘子,跟這小娃娃有什么前途,跟本座走吧!” 說着如同苍鹰展翅,冲着岳红翎飞掠而下,一只大手直抓而来。 “?”赵长河岳红翎同时瞪大了眼睛。 以为你来挑战潜龙榜的,搞了半天是這?哦对,你确实是在挑战潜龙榜。 “唰”的一声,剑光闪過,红霞漫天。 赵长河抽抽嘴角,收回了自己刚刚拔出的刀,這惹到岳红翎本人头上了,想抢怪哪裡抢得過她啊…… “你、你……你他妈是真的岳红翎……操……”那林帮主不可思议地捂着喉咙踉跄跌退,话音未落,倒地气绝,死不瞑目。 临死都在想,为什么会是真的岳红翎……岳红翎怎么会在這裡做压寨夫人…… 赵长河笼手站在一边,默哀。 說說你们這些人,为什么要這么作死…… 岳红翎收剑归鞘,原本不知道怎么說话的,此番被這個憨瓜一打扰,又好气又好笑地道:“看来我真的要走了,不是你的立碑招麻烦,是我开始给你招麻烦了。” 赵长河蛋疼地道:“這些想必都是方不平挑唆来的……你在這裡,麻烦還会被你砍了,你走了我不是更惨。” “你怕么?被一個格局如此低下的分舵主针对。” 赵长河不语。 “总要有一個离去的引信,我找個借口,你又何必說破呢……”岳红翎声音转柔,低声道:“這些时日,我心中有数……原先引发误会,大家都难堪,是你一直极力避免,沒有趁机调戏……赵长河光明磊落,是真豪杰。倒是我心中耿耿,装不下去這個压寨夫人,始终想走。” 赵长河叹了口气:“沒那么好,我不是還想留你過节么。” “過节复過节,节日何其多也。既然缘法至此,徒然迁延又有何益。”岳红翎說着转身进屋,再度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她喜爱的红裳,提起了行囊。 那山寨匪徒、压寨夫人的模样,犹如云烟飘散,再寻不见。 赵长河就始终默默地立于原地,一言不发。 岳红翎大步而出,路過赵长河身边时,随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当家的。江湖浪涌,希望你将来仍如此心。届时有缘,再過元宵!” 赵长河默然站在山巅,看着那袭红裳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一直沒看见她的青鬃马,多半在城中寄养着——她从来就不属于這裡。 看似离开突然,实则她本就可能离开在任何時間,這半個月已经够长了……如果落在有心人比如崔元雍眼中,恐怕下巴都掉地上了。 曾以为熟悉了的岳红翎颠覆了心中的想象,可接触久了,却又觉得仍然如故,从未颠覆。 听闻魔教袭击,千裡报信。 路救陌生少年,举荐习武。 以为少年落难,天下追寻。 如今指点功成,洒然离去。 很庆幸,见到這個江湖的第一眼,是任侠仗义的岳红翎。无论自己在這魔教匪窝之中见到多少丑恶,周边人物如何低级,那落日红霞映照天边,于是江湖就在那裡。 赵长河光明磊落,美色在屋,别无他念? 那只是不想這样的江湖梦,沾染了别样的痕迹。 赵长河转過头,黄昏之后,柳梢枝头,圆月悠悠。 元宵佳节?那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這些日子来的特训,内外混融,玄关三重已经不远。 她不属于這裡?我也不属于。 玄关三重之日,刀出北邙之时。 第47章 山匪与高门 赵长河早想离开這小池子,但原本一直确定不了自己离开的节点,因为他呆在這裡是为了积累修行,然而以前无法预测自己的修行会是怎样的进展。 但這一刻已经可以确定。 刚穿越之时连一個功法都无处寻求的时候,赵长河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对几個月内突破玄关三重如此平静。突破二重至今還只有半個多月呢,就开始雄心勃勃筹划三重了…… 要知道孙教习和方不平也都不過是玄关四重而已,這俩都三十好几了,练了二十多年。這等修行在庞大江湖各处都已是精英,方不平能做分舵之主,孙教习作为左右手地位也沒比他差哪,那林飞虎也是四重都做帮主了。 一重玄关一重天,世上多少人蹉跎一生也看不到头。 当然這有各人资质因素和功法档次因素,也不是谁都要练十几二十年的,人家岳红翎十九岁都八重了,也不知道之前在江湖上得過什么奇遇,人和人不能比。 所以世人碌碌,而潜龙在渊。 夏迟迟也是天资聪颖,又从小有母亲教顶尖的神功,十六岁就玄关四五重,经過青龙印的造化后,又有四象教全力培养,十八九的时候和岳红翎一個级别甚至略微胜出,是完全可期的。 但赵长河原本不行,包括宗师级别的朱雀在内的绝大部分人,对于赵长河前途的第一判断都是大龄背主青年,沒前途。十九岁才开始练武,基础太差了,练到玄关三重說不定都要十年打底,搞不好一辈子都达不到。 血煞功差不多是唯一能绕過年龄劣势反而還能通過体质优势走捷径的功法,所以再多弊端,赵长河也无法放弃。 原本他想内外兼修的话,内功是不可能绕得過這种劣势的,结果又碰上夏龙渊的传承,跳過了入门過程不說,還是個兼容性功法。也许它练到后期也逃不過年龄劣势,然而它不需要作为主打功法去慢慢苦熬玄关,只作为血煞功辅助冲关以及额外备用蓝條的话,那又是捷径中的捷径。 這样的优势,为何不能尝试玄关三重?以后也许会变慢,管它那么多。 …… 山寨匪徒们发现压寨夫人跑了,寨主几天下来都阴沉着脸,山寨裡气氛紧张兮兮,连個敢大声說话的人都沒了。 唉,就知道以赵老大那夫纲,早晚管不住老婆的。 以后還是别找那么漂亮的了,长得像岳红翎有什么用嗎,又不是真娶了岳红翎。话說被老大這惨痛例子提醒,现在真岳红翎站這儿大家也不敢要,想想都知道将来的家庭弟位是多悲剧,啥时候跑了你有办法嘛? 老大這些天不怎么說话,但好像化悲痛为食欲,特别能吃,一顿三斤肉,三大碗米饭,也不知道肚子怎么撑下的。要不是最近山寨有钱了,就他這吃法,能把以前的老寨子吃穷。 吃完了就打拳,练刀,射箭,抱着個几百斤的石锁举来举去蹲马步。 然后去屋裡泡药浴,大半夜的都能听见屋裡传出来压抑着的惨叫声,看起来還加大了药浴的剂量。 虽然他好像每天都這样,但最近确实特别拼命。 毕竟老婆跑了,精力少了一個发泄的地方,不会被榨透支了嘛。 谁敢想象赵长河這是在疯狂摄入养分,转化为血煞功三重所需的肉身气血给养,他這才练了几個月就敢這么想! 赵长河自己也觉得不太够,虽然感觉三重的关卡不会很难,可還是低估了二重到三重之间所需的气血强度,自己目前最多填了一半,靠食物和药浴只能日积月累,想短時間达成的可能性不大。 其实就是健身,這玩意从来不是短時間见效的。 但和健身有一点显著区别,就是如果有好药,可以直接填上這气血所需,比吃蛋白粉见效多了。 “铁柱,让你去城裡找的药有消息么?” “老大,你要的這個气血散,城裡沒卖啊……” “成药沒卖很正常,這特么是我們血煞功裡记载的辅助药,别人怎么会卖,你是猪嗎?”赵长河沒好气道:“我列的药材呢?我們可以自己配药啊,這是熬汤制散,又不是道士炼丹,有什么难的?” “药材倒有,但不很多。”铁柱掏出了一個包裹:“就這些……” 见有药,赵长河神色好看了点,還是有些奇怪:“怎么会這么少?” “呃,方舵主那边经常也买這类药的,用量挺大。” 赵长河怔了怔,挠头。 這個恐怕還真不是方不平针对,如果针对的话,那就這一包都不会留给你。而是因为那一分舵都是练相关功法的,大家都有需求,自然用量不小,這种荒僻小城留存不多倒是正常。 這倒是自己沒远见了,沒先备這些药……可事先谁也沒想到這么快就打算冲玄关三重啊,方不平那边也不敢想,否则早给搜光了…… “有這些也行了,能支棱几天,先用吧,你们去远些的城镇帮我找找,迟几天无所谓。”赵长河叹了口气:“她說過,练功切忌急躁,我這几天也急了些。” 匪徒们神色古怪地偷看寨主,跑了老婆的男人真可怜,這都好几天了還三句不离。 赵长河知道這些货在想什么,也沒打算去辩解,总不能說当时你们的压寨夫人就是岳红翎,人家事情办完了自然走了?扯個犊子呢。 他拿起药,默默回屋去配比熬制,由人說去。 感觉每一次别离,都能让人长大少许。 实际上過完了年,本来就算是长大了一岁,二十了…… 总感觉這個世界度過的几個月,比以前几年還让人长大得快,這就是所谓的江湖岁月催人老嗎? 赵长河看着药罐上的蒸汽,忽然失笑。 …… “你這几天的修行還算沉静,沒以前那么跳来跳去跟兔子一样了。”崔元雍颇为叹息地看着妹妹:“如果你都能沉下心来用功,现在怎么可能现在還只有区区玄关二重?我們家资质最好的天才本该是你,如此挥霍天赋,诚为可惜。” “好了好了,从小念到现在,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你们练得好就可以了,我为什么要练?又苦又累又无趣。” “如果你像别家姑娘一样安于诗书女红,将来嫁個好人家,倒也无所谓。但你又想缉盗捉贼,觉得赏金猎人很有趣,却又不用功……這不是妥妥的找死?” “天下谁敢动崔家人?” “乱世即临,崔家的名头未必在哪裡都好用,别的不說,四象教就巴不得杀個崔家人去祭旗……何况父兄也护不了你一辈子。”崔元雍叹了口气:“過完年,十六了,该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