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针 第21节 作者:未知 另一個婆子忍不住嘀咕:“也不知道阿七小姐是怎么做到的,别人都学不来…” 提到阿七這個名字,她忙住口,陆三夫人瞪了她一眼,要說什么,老宅二门前有些杂乱,两個婆子带着一個小厮急匆匆向外去。 身后還传来陆二夫人的声音。 “……谁搞鬼,先把二十四哥儿接出来……受那個苦!” 二十四哥儿?陆三夫人凝神看過去。 “是许城宁家的。”那婆子忙弥补過错指认,“宁二十四郎身边的小厮,以前来咱们家都是大包小包背着走的。” 陆宁氏最喜歡贴补娘家,陆三夫人自然知道,瞪了那婆子一眼,不過沒有喝斥,只微微皱眉看着疾奔而行的小厮。 這次小厮身上手裡空空。 紧接着陆二夫人也出来了,面色又恼又忧,要追着那小厮說什么,看到陆三夫人,话便停下来。 “弟妹回来了。”她說,“大嫂吃過饭了吧?” 陆三夫人上前应声是,打量她一眼,关切问:“出什么事了?” 虽然不太想說,但兄弟们不分家,挤在一起住,能有什么秘密,陆二夫人将皱眉变成竖眉,语气愤怒:“還不是我二哥,当個差得罪人,他兢兢业业吃苦受累不說,還累害到二十四哥儿,這不,被人寻個由头栽赃抓紧大牢去了。” 陆三夫人哎呦一声。 当然,陆二夫人說的话她一多半不信,宁二爷虽然只是個吏员,但那当個差,可不是吃苦受累,可以說是個土城隍呼风唤雨呢。 竟然有人敢跟他作对了?那可真是出大事了,怪不得一向对大夫人鞍前马后的二夫人顾不得晨昏定省了。 “那可怎么行,二十四哥儿才多大,哪裡受過這個?”陆三夫人忙顺着话說。 “可不是嘛,二十四哥儿又老实,被我那些嫂嫂们关在家裡,见過什么事儿?”陆二夫人点头,旋即又吐口气,换上轻松的语气,“不過沒什么,知府是新来,有几個黑心贼妄图蒙蔽他,栽赃陷害我二哥,知府虽然是新来的,但也不是糊涂人,二哥跟他解释清楚就沒事了。” 說到這裡转开话题。 “不提许城了,咱们禹城知府夫人办的菊花宴才是热闹事,以往咱们家裡只能去大嫂一人,今年托三哥儿的福,咱们也算是半個官宦人家了,咱们也能去,我把菊花都筹办好了,你衣裙挑好了嗎?新做還来得及嗎?” 沒有人愿意提不开心的事,陆三夫人也沒有再为难陆二夫人顺着话說起来,妯娌两人說說笑笑,沒事儿人一般向内去了。 陆三夫人其实也觉得這不算什么大事,宁家三代胥吏,什么风雨沒见過,地头蛇盘山虎哪能轻易被扳倒。 以前也不是沒人动過心思,但结果呢,宁家安安稳稳,反而有两任官员败了身家灰溜溜走了。 陆三夫人已经能想着,等到菊花宴的时候,二夫人還能拿這件事来說笑炫耀,但沒想到第二天来到陆大夫人這裡,還沒进门就听到二夫人在哭。 哭得撕心裂肺。 “這是怎么了?”陆三夫人吓了一跳。 门外的婆子神情颤颤,显然也很受惊吓,說:“宁家被抄家了,一家子都被下了大狱。” 陆三夫人的脸瞬时都白了,天也,這可真是想不到。 怎么会這样? “……只是說二十四郎做了些不得体的事,一些苦主来告,二哥說不管真假,咱们都认了,赔了钱,许了好好管教…… “……家裡其他人的事也被翻出来,无非都是些拌過嘴阿互相有动手啊,或者是放了债追债死了几個人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大嫂,平心而论,這算什么?放眼城裡哪個稍微有点身家的人不這么干?” “……二哥为人诚厚不想让周知府为难,都认了,也不包庇,该问罪的问罪,该赔钱赔钱,但沒想到,转眼竟然把二哥也抓起来了,說他,侵吞钱粮,亏空做账,论律当斩杀…… 說到這裡陆二夫人再也說不下去,哭得喘不上气,倒在地上。 “快扶着。”陆大夫人說,“喂点水。” 一旁侍立的婆子们涌上去,扶着,扇风,喂水,陆二夫人歪倒在婆子们怀裡,面色惨白,有气无力,泪如雨下。 “情况真這么糟?”陆大夫人问。 這不是在跟陆二夫人說话了,而是问闻讯来的陆大老爷。 陆大老爷面色沉沉对陆大夫人摇了摇头,沒有說话。 沒救了。 陆大夫人明白了,又是惊又是怕又是不可置信:“那周知府怎么敢?府衙那么多人,就任凭他這样?沒人劝劝?” “别說劝了。”陆二夫人哭道,“那些黑心贼,墙倒众人推,不仅不帮忙,還添油加醋火上浇油地害我家,他们也不想想,今日是我家,来日就是他们,做出這等事,就不怕被雷劈了。” 陆二夫人再次哭倒,推开婆子们,跪行到陆大老爷身前。 “大哥,快想办法救救命,我二哥是不行了,二十四郎不能再沒了,我們宁家就绝后了。” “天也,這都是因为我們不是官啊,如果我二哥是個官,哪能被這样糟践,哪能說打就打說杀就杀。” “大哥,三哥儿已经算是官了,他又在京城,让他出面說句话…… 原本闭着眼转佛珠的陆大夫人顿时睁开了。 “還不快把二夫人扶起来!”她喊道。 婆子们忙再次涌上将陆二夫人拉开,又有机灵的婆子喊大夫,一群人乱哄哄将二夫人抬着下去了。 室内恢复了安静,陆大夫人想要吐口气,但心头压着石头一般吐不出来。 “怎么這么突然?”她說,“這无缘无故的宁家就出這么大事了?” 陆大老爷說:“突然也不突然,新帝要整顿吏治,除了亲自察举一批官员外,還要亲自选士子,所以才有了太学开考。” 也才有了他们家三哥儿的机会。 “這位许城的新知府,就是皇帝亲自察觉出来了,为了在陛下面前做出表率,做出功绩,宁家被他拿来杀鸡儆猴威慑。” 话虽然這样說,但怎么想都還是太突然了。 “怎么就偏偏是宁家?” 陆大夫人觉得陆二夫人那句话說得对,因为宁家是吏不是官,三代胥吏怎么样?在官府裡就是個杂役,刑不上大夫,杂役自然是随便揉搓了。 還好,他们陆家不一样了。 三哥儿正正经经读书,正正经经走到天子面前,宛如金光护体。 “那宁家這事不会连累咱们吧?”陆大夫人低声问。 陆大老爷嗤声:“连累咱们什么,宁氏是個外嫁女,再說了,他许城知府的手想伸到禹城来吃饭?禹城知府能先咬他一口。” 陆大夫人松口气。 “不過宁氏這样子也不能出来见人,让她多休息休息吧。”陆大老爷說,“我再去府裡打听打听。” 陆大夫人忙道:“快去快去,三哥儿考试也就要到了,万事要小心,多打听一些。” 陆大老爷很快出去了,陆大夫人坐在室内這才轻轻吐口气。 宁家就這么完了?真是不可思议。 原本還想让他们磋磨那小贱婢呢,沒想到泥菩萨過江自身难保了。 对了,那小婢怎么样了? 第25章 运气好 陆二夫人在家中悲痛的时候,许城已经热闹好几天了。 其实许城的热闹并不是只有宁家一個。 在宁二十四郎被拖进大牢不久,宁录事就急匆匆从下县归来,隔天差役头子张癞子就被当堂打了五十杖,拖回家只剩一口气。 接着事情就热闹了,這边有人告了宁家的铺子售卖官粮,宁家铺子被查抄,但下一刻就有某一個书吏被抄了家,這是宁录事的還击。 就這样城内的民众天天看官差们在街上跑来跑去,府城内的被拖进大牢的胥吏天天不重样。 直到知府大人一声令下,把宁录事拖进了大牢,這一场胥吏大战才结束。 “真砍头啊?” “告示都贴出来了,就在府衙前。” “你们都去看看告示,上面写得宁家做過的事,真是骇人。” “我看過了,如果是真的,那真是活该砍头。” “当然是真的,已经有苦主在府衙前叩拜青天大老爷了,唉,听他们诉說比告示上写的還要惨。” “哎,說起来,孙掌柜,你们顺德楼也受過宁家欺负吧?” 顺德楼裡,正站在一旁听大家說笑热闹的孙掌柜愣了下,怎么說到他身上了? “宁家么?”孙掌柜有点沒反应過来。 开酒楼么,难免要跟衙门打交道,胥吏们也都要打点到,但要說受到扒皮拆骨的欺凌倒也不至于,能开得起酒楼的也不是一般人家…… “你就别忍了,也不用怕了。”那客人笑說,“告示上都写了,那宁二十四郎在你们店裡欺诈吃白食,横行霸道。” 啊?還写在告示上?孙掌柜更愣了,有這种事嗎? “掌柜的我想起来了,不久前他在咱们店裡装作吃坏了肚子闹呢。”一個店伙计想起来了,大声說,“你当众给他赔罪,還给他免了酒钱。” 這個啊,孙掌柜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件事,這宁二十四郎不知道看了什么新鲜戏文,非要說他们进货不干净,来打抱不平当英雄,闹了一场。 這些纨绔子弟一向如此,也不只是宁二十四郎這般做派…… 這也值得上告示被当作罪名公示? 不過,孙掌柜转念一想,人要是沒出事的时候,滔天的罪行也不算個事,要是出事了,芝麻大的事也是罪证。 這周知府很明显是铁了心要打掉這家盘踞的胥吏。 他现在当然不能跟官府作对。 “沒错沒错。”孙掌柜立刻点头,又无奈叹气,“這种事我們哪裡敢說,說都說不過来。” 要說起這些纨绔子弟的行径,那的确是真說不完,酒楼裡热热闹闹,正议论着又有人进来,唤道:“掌柜的。” 是女声。 說笑的人们看過来,见是個穿着粗布衣衫的女孩儿。 “掌柜的,贵店需要新鲜的猎物嗎?城外杏花山上打得。”青雉說,向外指了指。 卖猎物的?诸人向外看去,看到门外還站着一個女孩儿,牵着一头瘦驴,拉着一辆板车,上面躺着一头野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