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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九针 第53节

作者:未知
而为了出京查案跟府尹闹翻,头也不回,连夜而出的张元,此时此刻却稳稳坐着不动。 张元端起桌案上驿丞送的好茶喝了口。 “這跟我們的案子无关。”他說,“去许城做什么。” 差役们似乎有些意外:“不都是墨徒嗎?” “我是要抓刘秀才案的凶手。”张元說,“至于墨徒,那是都察司的事,我放着我的案犯不抓,跑去许城抓墨徒,难道我是为都察司做事的嗎?” 几個差役眨眨眼:“不是嗎?” 张元恼火地瞪他们一眼。 差役们嘻嘻哈哈笑。 能跟来的都是张元的亲信,也能随意跟他开玩笑。 “不出来不知道。”一個差役說,“這墨徒竟然這么多,藏的還這么深。” 另一個差役說:“怪不得被晋王招揽行大逆不道之事。” 又一個差役翻看着手裡的邸报,忍不住嘀咕一声:“看這些蛛丝马迹的描述,他们好像,也不太像是大逆不道之徒……” 张元放下茶杯看向他:“国有律法,有官府,有兵卫,以私行犯禁,难道還不是大逆不道?如果人人都像他们這般,岂不是大乱?” 那差役忙点头:“属下明白。” 张元视线扫過诸人:“记住,秉公执法,铁面无私,天下才能长治久安,民众平安喜乐。” 差役们郑重应声是。 說话间外边又有差役急急跑进来。 “头儿,那小子就在附近呢。”他低声說。 這话让坐下的差役们哗啦又都站起来。 张元问:“确定嗎?不能打草惊蛇,一击不中就功夫白费。” 那差役点点头:“确定。”說到這裡又笑,“這小子在地裡挖人家菜根,被发现了竟然不跑,非要表演杂技来抵。” 杂技,這跟胶州所那边打探到的一個伶人不见了的消息符合了。 张元依旧沒有起身,看着其他人:“人手都准备好了吧?” 差役们齐齐点头“准备好了。”“都是再三演练過的。”“都交代好了,他们好像都很怕张头儿你,說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這個么,不過是因为谣传他张元是霍莲的走狗,无所谓了。 张元一拍桌子站起来,眼神炯炯看向外边,一声令下“走!” 冬日的傍晚总是寒意更增,行人脚步变得匆匆,店伙计也盼着早点关门。 “都小心点。”店主穿着厚实的袄子,带着护耳,揣着暖袖,“這几天不太平,你们晚上都住在店裡守着。” 這话让店伙计们心裡一片哀嚎。 东家极其吝啬,守店肯定不舍得让多烧炭火,晚上可真是难熬。 這還不是最难熬的—— “东家,真的有匪贼跑到我們這裡了?”一個店伙计低声问。 东家瞪了他一眼:“别胡說八道,我是說,冬天了,快過年了盗贼多,你们都警惕些,晚上别睡的太死。” 說到這裡他看了眼外边,北风一吹,似乎一眨眼天就黑了。 “我先回去了。” 他說完抬脚就出去了,唤仆从套车,在大街上急匆匆而去。 店伙计们也立刻上门板关门。 “东家這么贪财,从来不舍得早回家。”一個店伙计說,“现在天沒黑就跑了,可见真是有事发生。” “真的有,我有個在官府当杂役的亲戚說了,来了一個大贼,劫财劫色杀人。”旁边店裡也在上门板的伙计低声說,“城外的好几個村子裡都遭了秧了。” 這话让這边的两個店伙计面色大惊:“那,官府怎么不通告?” 那边的店伙计压低声音:“不過也别怕,据說這贼只在一地犯案两三起,然后就走了。” 這边两個店伙计眼都瞪圆:“那,官府就不抓了?” 那边的店伙计忙說:“抓,怎么不抓,就是,悄悄地抓。” 什么啊,悄悄地抓,能抓住什么啊,分明是要等着這贼走了,再大张旗鼓的抓呢,這边的店伙计瞬时明白了,手脚加快,快点躲起来吧,指望不了官府了,只能指望老天别让自己成为下一個倒霉蛋。 那边的店伙计亦是同样的动作,似乎一眨眼间街上的店铺都关了门,也不见一個人影。 躲在家宅中并不就真的安全了,门窗墙這种东西很多时候都是挡不住作恶的人。 夜色笼罩的城池中,一声尖叫划破了街巷的死静,但街上并沒有人,连巡查的差役都沒有,所以這尖叫并沒有引来喧闹。 下一刻尖叫也消失了。 昏暗的室内灯火摇曳,勾勒出一個狰狞的身影。 “叫什么叫——大爷选上你——就是你的死期——阎王爷来了都拦不住。” 低沉的笑声在室内回荡。 “你放心,大爷会让你先痛快再上黄泉路——” 伴着這句话,另一個娇小的身影被拉起来,如破布一般撕扯。 叫声再次响起,但相比于上一声无力很多,沒有人会救她了—— 但下一刻窗棂砰地一声碎裂,一個黑影扑向那狰狞的身形。 室内再次响起尖叫。 不過不是女声,而是男人粗哑。 “贼子,受死吧。” 扑在男人胸口宛如的黑影瞬时拉长,如蛇一般攀上男人的咽喉,只待一用力就能绞断脖子,但此时室内陡然火光明亮。 一张大網从屋顶落下,将地上缠在一起的两人裹住。 伶人暗叫不好,一把抓住男人的咽喉,但男人此时大喊:“别拿我当人质,我是死囚——” 陷阱! 死囚本就该死,官府不会在乎他的性命。 伶人一個就地滚,与那死囚分开,铁網也被他裹走,在身上缠绕地密密麻麻。 “此子有缩骨功——”沉沉地声音喝道,“收網——” 伴着這声喊,铁網陡然被拉起,丝網中又生出密密刺钉,钉入皮肉,伶人发出一声痛呼,宛如網中鱼一般被悬起,无法动弹。 室内涌入数十差役,四角的差役们拉扯着铁網,一個身材高大穿着武将官袍的男人缓缓走来,与悬浮裹在铁網中的伶人四目相对。 铁網将伶人裹成小小一团,除了一双眼闪着凶光,整张脸都模糊了,血渗出破烂的衣衫,滴落在地上。 “京兆府张元办案在此。”张元說,“胶州滚地龙,你涉嫌杀害济城学子刘文昌,现缉拿归案。” 第33章 有所思 京城银装素裹,街市一如既往地热闹,各种鲜亮的衣着,将冬日变成了一副灵动的画。 酒楼茶肆云蒸霞蔚,赌坊裡亦是热火朝天。 “东家——东家——”会仙楼的两個伙计挤都挤不进,只能扯着嗓子喊,“老东家快不行了——” 這话终于让高小六从人群中抬起头。 “我爹又快不行了?”他问,又看旁边的人,“這是今年第几次了?” 高财主瘫痪多年,靠家裡有钱求购无数神仙药吊着一口气,一年中有那么两三次真真假假的要断,连他儿子都习惯了。 四周的人哄笑:“不管第几次了,你快点去看看吧。” 大家說罢把高小六挤出去,争相占住了位置。 高小六恼火地甩袖子:“老子正要赢呢。” 两個店伙计揪住他衣袖,熟练地架起他就走。 高小六這一去果然当夜沒再回来,赌坊裡的人也不奇怪:“他爹把人诳回去,最少要关一天祠堂训子。” 夜晚的高宅裡,高小六并沒有在祠堂酣睡,他的面前摆着最新的信报。 “這么快就抓住了?”他嗤声骂,“真是個废物。” 知客神情也有些无奈:“這伶人行事也太潦草了,已经告诉過他了,家门败落,不比以前,沒人替他掩护,也跟他說了在京城惹出了什么麻烦,他竟然大摇大摆不把自己当逃犯。” “就算父亲沒有指示,這种废物,我就是想护着都护不住。”高小六愤愤說,再看知客,“门裡怎么有這种废物?真是不肖子孙,不该留。” “這话說的,子孙再不肖也是子孙,一家人哪能真不管?” 旁边有声音责怪。 高小六头也不转,拉长声调:“爹——你真是躺着睡着說话不腰疼,现在干活做事的是你儿子我。” 知客已经過去床边,扶着高财主缓缓起身靠坐。 “瞎說。”高财主說,“躺着睡觉才是腰疼呢。” 高小六转過身,虽然一脸不屑,但眼中满是笑意:“爹,你也心疼心疼你儿子我。” 高财主指着一旁:“六爷請坐。”又唤知客,“快给六爷上好茶。” 高小六大咧咧果然坐下,知客笑着给他端茶。 高财主问:“那孩子果然被抓住了?” 高小六哼了声:“比我预料的還要快呢。” “只怕要受苦了。”高财主感叹,“是個乡下的孩子,对不住他了。” 其实虽然从开始到现在都在骂這伶人,這伶人被抓住也是他自找麻烦,但高小六還是有些不太自在,毕竟如果出手相助的话,是不会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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