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落日出逃
悶熱的七月夏夜,教學樓燈火通明。
年級主任舉着喇叭在底樓吶喊:“優秀的九中學子們,將你們的願望,你們的夢想,都用筆寫在這張紙上。放飛手中的紙飛機,也是放飛你們自己的理想。在接下來的三天之內,帶着信仰與榮光,爲之不斷奮鬥吧!”
話音未落,雪白的紙飛機伴隨着呼喊從教學樓往下滑落,帶着熱度的風順着手臂揮動的動作灌進短袖袖口裏。
歡呼一陣高過一陣,終於走到了最後的緊要關頭,攢積已久的壓力與汗水在此刻得到釋放,剩下的是一往無前到能衝破天際的勇氣。
情緒高漲了一陣,回到教室,聶萍進行了簡短的平復心情講談,讓同學們自行復習。
聶萍走下講臺,拍拍羅元誠的肩讓他出去,兩人在班級門口絮絮叨叨說了一陣,話音一字不漏地傳進教室裏。
“你看看你今天的生物練習題,怎麼大後天都要考理綜了,你還能把吡羅紅的吡寫成比較的比?”
“……”
“比羅紅是什麼意思呢?你是覺得這個染液的顏色比你還要紅嗎?”
“……”
“你自己再好好複習一下基礎,今晚睡前有空再聽聽莫扎特的鋼琴曲,睡個好覺,養足精神來應試。考試的時候千萬不要再犯這種低級的錯誤了啊,知道嗎,老師們對你的期望是很高的,不要讓我們失望啊。”
“……”
教室裏不斷溢出笑聲,猶以氣氛組的男生們笑得最爲開懷,顯而易見,塑料兄弟情在破碎的邊緣瘋狂試探。
羅元誠拿着試卷,滿面愁容地走了進來,翻開生物筆記本,惡狠狠地補習實驗部分的內容。
終於等到下課鈴響,羅元誠合上書本,跑到許佑遲桌邊,眼巴巴地看着他:“遲哥,你不是會彈鋼琴嗎,你知不知道聶老爲啥讓我聽莫扎特的曲子啊,有啥特殊含義嗎?”
許佑遲靠在椅背上,聽完他的話後長長啊了一聲,吊足了人的胃口,才緩慢作出解答:“1993年的時
候,加州大學有研究者發表論文說,聽了莫扎特的曲子的人,在記憶能力和空間推理能力上,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
羅元誠:“?啥玩意兒。”
“說得通俗一點,就是,莫扎特的曲子能幫助你增長智力。”許佑遲語氣平淡,“其中,效果最爲顯著的是k.448樂曲,也叫《d大調雙鋼琴奏鳴曲》,你有空可以去聽。”
“……”坐在前方旁聽的易卓一臉震驚地轉過頭來,“我靠,真的假的,還有這種操作,這麼玄的?”
羅元誠眉頭緊縮,委屈巴巴嘟囔道:“我怎麼感覺萍姐在羞辱我。”
姜衛昀也適時插進來,義憤填膺道:“就是,萍姐咋能這樣說話。她就是欺負我們元寶不會上樹——”
羅元誠投來疑惑的目光。
“不是,”衆目睽睽之下,姜衛昀立馬改口,“她就是欺負我們元寶沒讀過書。”
羅元誠氣呼呼地走了,留下一句惡氣漫天的“你馬沒了,崽種你不得好死”。
姜衛昀和易卓笑得花枝亂顫。
陸茶梔收完了東西,許佑遲沒理會還在捂着肚子放聲大笑的易卓他們,和她一同走出了教室。
宿舍樓下的樹影搖晃,校園裏流浪的黑貓敏捷攀爬過樹幹,蹲在石柱上靜靜觀望。
一路上,陸茶梔抱着懷裏那本語文背誦全集,心底忐忑不安的,沒由來的緊張。
許佑遲站定,看穿她的侷促,安慰道:“會考好的,別緊張。”
清澈的少年音色,像是浸涼如水的月光,落在夜幕中破繭而出的蝶翼上。
撫平了顫抖,只剩下輕柔。
陸茶梔呼出一口氣,擡手主動抱了抱他,鼻尖抵着他的肩膀,嗅到他校服上的淡香。
她突然開口:“許佑遲,等考完你再陪我回杉城吧。我帶你去見大婆婆,去喫火鍋,去看我以前的生活。”
“好,”他答應道,“想去哪裏我都可以陪你。”
擁抱很短也很淺,陸茶梔往後退了一步,笑着道:“那就這樣說好了,遲遲晚安。”
許佑遲的回答是:“公主晚安。”
喜歡一個女孩子,就應該對她說,公主晚安。
高考兩天的時間,校園裏四處拉着封閉的警戒線
,志願者在廣場上分發免費的礦泉水,交警騎着摩托車最前方領着大巴車爲學生開路領導。
那兩天之內,全世界都在爲高三考生的未來讓道。
七月八號的下午,英語考試結束,悅耳悠揚的鋼琴曲通過校園廣播在播放。
陸茶梔走出考場,在樓梯的轉角看見了許佑遲,他背靠着走廊的欄杆,像以往無數次在教室門口等她那樣。如織的人流裏,他準確無誤地對上她的目光,而後伸出手,“走吧。”
陸茶梔看見他的身後,被天台頂樓圈刻着的那一小塊天空裏,呈現出澄澈的藍色,有純白的飛鳥成羣掠過,飛向更遼遠的天際。
這一瞬間,陸茶梔如釋重負,將自己的手放進他的手心裏。
漫長的高中生活結束了。
隨後而來的,會是一個充滿着未知、驚喜和心動的全新夏日。
回到教室搬走了剩餘的書籍,聶萍交代完明早英語口語的注意事項。同學們去食堂喫過晚飯後,到禮堂的大廳排練畢業典禮節目。
早在一個月前,班裏就定下了此次表演的內容。大合唱周杰倫的《晴天》,許佑遲負責鋼琴伴奏。
此前的時間,班裏一直在準備高考,今晚是第一次排練。許佑遲的伴奏自然無可挑剔,加上《晴天》是衆人皆知的曲目,在舞臺上定好站位之後,不需要班長和文娛委員過多費心,排練進行得無比順利。
合唱了三遍,明諾便宣佈解散。
易卓對陸茶梔擠眉弄眼一陣,用眼神暗示了些什麼,陸茶梔拉上許佑遲的手,率先離開禮堂。
連琴蓋都沒來得及蓋上,許佑遲一路被她拉着跑出去。
奔跑在校園的夜色裏,有風吹亂額前的發,順勢拂過耳畔。
許佑遲問:“怎麼了?”
“跟我來。”陸茶梔說着,腳步未停。
高三教學樓的天台上,漆黑如瀑的夜幕籠罩之下,隔壁四班的學生們人手舉着一根仙女棒,在這裏錄製明天畢業典禮上要播放的視頻。
許佑遲和陸茶梔上樓時,正好趕上四班錄完視頻準備離開。
四班的現任班長是高一原五班的女生,和陸茶梔有過幾個星期的鄰桌情誼。短暫打了個
招呼,她將幾根仙女棒遞到陸茶梔面前,“你們要上去玩嗎,這兒有剩下的,要不要?”
陸茶梔接過,笑着道:“謝謝。”
“不謝啊。”四班班長早就聽聞年級上的傳聞,曖昧的目光掃過眼前兩人交握的手,打趣道,“高考都結束了,少爺和公主,金榜題名,早生貴子呀。”
不等陸茶梔動手拍她,她已經笑着跑下樓梯。
空曠的頂樓天台空無一人,這裏沒有燈,遠處的禮堂傳來些許光亮。
陸茶梔和許佑遲並排坐到扶欄邊,她點燃手裏的仙女棒,看火焰在眼前閃爍,發出細小的燃燒聲響。
她在看火花,許佑遲在看她。
等火焰燃盡,風揚起她的裙襬。
許佑遲單手扶住她的後腦,強迫着她轉過頭來,親吻落在她的脣上。
天台幽黑寂靜,夏夜卻躁動難耐。
與以往的蜻蜓點水脣瓣相貼不同,這個吻溼而重,糾纏不清的灼熱氣息裏,帶着濃到化不開的欲。
陸茶梔閉着眼,感受到他的舌尖在舔舐過程中撬開自己的脣縫,而後呼吸被強勢地掠奪。
脣瓣被牙齒颳了一下,她睫毛輕顫,眼眶裏涌出了點淚珠。
察覺到她想躲開,許佑遲的親吻溫柔了一瞬。
安撫着她的嘴脣太過柔軟,讓陸茶梔感覺整個人像輕飄飄浮在半空,十足的虛幻感將自己的身體包裹。
可剛被安撫下來不到一秒,他就伸長了脖頸再次壓上來,下頜線利落地繃直。
又狠又重的吻,像要把她融化和吞噬。
陸茶梔的思緒被他的脣舌攪得七零八落,腦海裏僅存的唯一想法是。
此刻,將滿腔的慾望都融入脣齒裏,跟她接吻的人,是許佑遲。
……
他的額頭貼着她的,用脣瓣摩挲她剛剛被刮到的那個地方,“疼嗎?”
“疼。”
不光嘴巴疼,他脣瓣開合的幅度過大,連帶着她的下顎也在隱隱泛疼。
陸茶梔氣不過,在他的上脣也咬了一口,但到最後也沒捨得真咬,氣勢又軟下來,“你幹嘛這麼兇啊。”
許佑遲笑起來,低聲道:“對不起。”
“就這一句?”陸茶梔並不滿意,“然後呢?”
“
嗯……?”許佑遲想了想,“下次還敢。”
“?”
陸茶梔頗受震撼,徑直推開他的肩膀,“許佑遲,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嗎,我真的好疼,你是什麼品種的混蛋?”
許佑遲摟着她的腰,沉默着和她對視三秒,桃花眼裏濃墨翻飛,他又捏着她的下顎親上來。
喘息的間隙裏,陸茶梔聽見他低緩的嗓音。
“你有數過嗎,你已經半個月沒有親我了。”
哦。
原來是每天都在想着和她接吻的混蛋。
作者有話要說:許佑遲你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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