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不悔
臘月裏，雪後初霽，晴空如藍，滿地瓊花碎玉，如琉璃世界，世外仙居。
坐忘峯院裏堆了大大小小三個雪獅子，一個獅子堆得俊俏，一個有一些醜，另一個堆得……勉強算是個獅子吧。
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和一個兩三歲的小女孩在雪地裏正玩的起勁，小女孩團了一個雪球，踮起腳尖，伸長手臂往雪獅子爪子裏放上一個雪球，一邊嘟着嘴奶聲奶氣地問她的哥哥：“哥哥，小獅子好看嗎？”
小男孩一邊在小女孩身後張開手臂護住妹妹，一邊答道：“好看，福兒的小獅子最好看了。”
不悔帶着孩子們回坐忘峯了，七八年不見，她已是兩個孩子的娘。院裏大一些的男孩是哥哥，小一些的是妹妹，不悔今年特意帶了孩子們回來看望楊左使。
楊左使正在廳裏同殷六俠下棋，左使一枚白子剛剛落下，已把黑子圍住。左使伸手捻起黑子，擡頭看着院裏外孫們正玩的盡興，滿眼慈愛，露出舒心的笑容。
我攏了火爐，將左使和殷六俠杯中添上熱茶。爲左使添了手爐，送到左使手邊。
楊左使自那年受傷，一雙手便愈加寒涼，雖已是悉心調養，每到冬日上卻更甚。
是以每逢冬日裏寒涼時節，我都會備着手爐，況方纔左使和孩子們一起堆了半晌雪獅子。
我扶起左使膝上左手，將手爐遞到左使懷中，又將他的手放回扶在手爐上。
左使此時一心盯着棋盤，忽覺手中手爐溫暖。收回右手，迴轉目光，對我莞爾一笑，復又將雙手在手爐上摩挲一番。
這些年楊左使愈發隨和了，我常伴左使身側，貼身照料。
左使何時加衣，如何飲食，這諸般事務都一應由着我打理，左使倒樂得清閒。
平日裏，楊左使閒來讀書、聽琴，描繪丹青，日子倒是安靜平和。明教中諸事這些年也都是林火在打理。
範右使確是常來，有時一住數月，左使索性將西屋留給範右使住了，更常和範右使一起喝酒談天。
我輕輕退下，往後院閣樓去。
後院皚皚白雪，只一條青石小徑，清白無暇。閣樓裏纖塵不染，夫人畫像掛在屋裏，自當年左使帶我來後，我便常來看望夫人。
我向着夫人畫像拜了一拜，卻見蓮花香爐內已有新添上的香。
左使今日已經來過了。
如許經年，楊左使對夫人思念愈甚，閒暇時也曾同我講他與夫人相識相知之事。
夫人有幸，與左使相知，左使一生都念着夫人。
夫人又何其薄倖，縱有深情，卻難相守。
此生，能替夫人照顧左使，也是小蓮之幸。
正思量着，不悔緩步而來，不悔如今已是兩個孩子的娘了，更加溫婉柔和。身邊有殷六俠照顧，卻愈發小女兒情態了。
不悔上前爲夫人上了香，
對夫人畫像道：
“娘，女兒這些年不在坐忘峯，不能常來看你，”
又對我道：
“小蓮姐姐，這些年有你守在坐忘峯，辛苦你了！”
我道：
小蓮“不會的，坐忘峯上很好，左使也從不拿我當下人，能照顧在左使身側，是小蓮此生福分”。
不悔拉着我的手道：
“姐姐代不悔照顧爹爹，不悔當是要謝你”
頓了頓又說：
“若是娘知道，她也會感激你的”。
我道：
小蓮“不悔，你快別這麼說，能在坐忘峯照顧楊左使，陪着他，也是小蓮修來的福氣”。
說話間，我同不悔攜手出了內院，院裏楊左使正陪兩個小外孫一起玩。
孩子們繞着左使互相追逐，小福兒不小心滑了一跤，坐在雪堆裏哭起了鼻子，左使忙上前抱起外孫女，輕輕幫孩子拍去身上的雪，把她摟在懷裏，一邊給她逗樂。
小孩子到底是孩子，左使慈愛地抱着她，不一會，小福兒便又在楊左使懷裏笑開了。
嗯，左使到底偏愛女兒些。
我和不悔相視一笑。
屋外，冰天雪地，銀裝素裹。
院裏，左使和孩子們嬉鬧一團，小院裏一片融融暖意。
坐忘峯好久都沒有這麼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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