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三年前的一根针
当初看到這個病人的病历后,很多心内科、心外科医生都觉得這绝对算得上是一個棘手的大难题,可沒想到解决的過程竟然這么虎头蛇尾,手术還不到四個小时就结束了。
先是搭桥,然后是支架,复杂的問題被两個科室拆解开来之后,竟然显得如此的简单顺畅,众人竟然有一种我上我也能行的错觉。
观摩室内的众人沒有看過瘾,觉得有些意犹未尽,手术台上的李国强却明白,手术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完成,完全都是楚良的功劳。
不管是一开始的搭桥为自己扫清障碍,還是接下来知道自己将支架位置校准,楚良都在无声的影响着整台手术。
說起来這台手术是心内科、心外科联合,自己也是主刀之一,但李国强却很清楚,自己对于這台手术的影响力很弱很弱……
“楚主任,感谢感谢,多的话不說了,你去京都的西服我包了。”
更衣室内,楚良和李国强洗完了澡,头发湿漉漉的坐在木质长椅上,李国强非要把西服的事情包下来,楚良推脱了好几次,却也沒有打消他這個念头。
眼看李国强一点也沒有松口的意思,楚良也不再继续纠结這個問題了,转而问道:“李教授,刚刚我听你的意思,三年前京都外科峰会庐州跌了相?這话怎么說?”
李国强奇怪的看了一眼楚良:“楚主任不知道這件事嗎?当年這件事可是闹得很凶,几乎人尽皆知。”
楚良有些尴尬的摇摇头:“当年我還在急诊科换药呢,对這些事情不太感兴趣。”
李国强這段時間了解過楚良的履历,知道他也就是這两年才突然崛起的,早年间一直在急诊科郁郁不得志,对于外科系统的一些事情了解很少倒也合情合理。
思考了片刻,李国强缓缓說道:“說起来這其实也是個丑闻,当初闹得沸沸扬扬,不過過了那個時間点,大家又讳莫如深,不愿意再提及了。”
“三年前的京都外科峰会其实对于庐州来說是個很好的舞台,那一年我們庐州出了一個大人物,就是我們市医院的古院长,他是普外科的主任,同时也是医院的院长。”
“這個人技术沒的說,心气儿也高,三年前花了一千多万准备竞争院士名额,在整個外科领域都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京都外科峰会给了他一個分会场的机会,让他直播一台手术,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要知道能在這种舞台上表演的外科医生,沒有一個无名之辈。”
听着李国强越說越激动,楚良却听出了点转折的味道,于是问道:“手术出問題了?”
李国强顿时泄了气,叹息道:“对啊,出問題,大問題。”
“为了在這個外科最高的舞台上展现自己的实力,同时也是为了院长名额争取筹码,古院长特意挑选了一台胰腺肿瘤切除手术,敢在外科峰会上挑战這么高难度的四级大手术,古院长真的算是有胆有谋了。”
“可惜啊,手术失败了!”
楚良挑了挑眉,在顶级舞台上挑战高难度手术,這无疑是一把双刃剑。
手术就是這样充满了变数,不管主刀医生水平再高,准备的再充足,依然会有突发情况的发生。
所以大部分情况下,越是大型的手术直播,主刀選擇手术越保守,根本不敢越雷池一步,選擇那些自己无法完全掌握变数的复杂大手术。
作为即将赴会京都外科峰会的代表,楚良心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今年突然把自己這么一個新生代医生推到代表位置上,是不是就是因为三年前的意外,导致那些大牛们都不太乐意去了……
李国强這时候继续說道:“手术過程其实完成的還挺顺利的,直播圆满结束,可病人术后第二天就出现了严重的胰瘘,那时候外科峰会刚好還沒有结束,全国各地的外科医生们都還在京都,病人出现并发症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虽然事情已经過去了三年,但听到当时的情况,楚良還是忍不住猛皱了一下眉头:“胰瘘,這問題可就麻烦了。”
“谁說不是呢,普外科做胰腺手术,最怕的就是胰瘘,這些消化液腐蚀性极强,我听普外科医生說過,胰瘘就像是直接往病人的肚子裡泼了一盆硫酸,肚子裡的重要脏器很快就会被烧毁,处理起来特别麻烦,后遗症也多。”李国强摇头叹息道。
“但這事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主刀医生,胰瘘有时候就是不可控的,部分病人胰液腐蚀性過强,往往会腐蚀缝合的缝线,這和主刀的缝合技术沒有任何关系,换谁来缝合都是一個样子。”楚良道。
這倒不是为古教授推脱,毕竟两人非亲非故,事情也早就過去了三年,现在說什么也沒有意义了。
楚良只是站在一名外科医生的角度,想要真实的還原整件事情,在临床上失败不可怕,重要的是从失败中汲取经验,争取永远不要让失败在另一個病人身上重演。
李国强道:“我也知道這個道理,但那毕竟是全国外科峰会的舞台,所有人都会拿着显微镜去找茬,何况古教授那一年還花了一千多万竞选院士,那一年的院士的名额只有一個……”
“你们市医院现在的院长好像不姓古吧。”楚良突然问道。
“早就换了,三年前古教授就退下来了,现在還在普外科坐门诊,手术台都很少上了,经历了那种事情,他還能继续呆在临床,已经很不容易了。”李国强颇为遗憾的說道。
原来是這样。
楚良忍不住想起刚刚来自观摩室的那一嗓子,三年前的這件事看样子已经成了庐州医生们心中的一根针,平时在庐州的地界或许沒有感觉,但一旦出去了,总会觉得抬不起头。
李国强道:“楚主任你也别太当回事,三年的時間過去,這些事情早就成了陈芝麻烂谷子,古教授现在也退居二线,沒人会总盯着老黄历說事。”
“嗯。”楚良点点头,也觉得李国强說的话在理,事情总会過去的,临床不可能一帆风顺,失败和挫折本来就是临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楚主任你哪天有空,我带你去那家西装店挑件合适的西装吧,不過我的眼光似乎不太行,下次我把我女儿带着吧,我今天這件西服就是她挑的。”李国强语气突然一转,笑眯眯的看向楚良說道。
“行,那就麻烦李教授了。”
“哪裡的话,一点也不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