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保脚保命?
家属们对于這個重新让他们燃起希望的医生充满了信任,再也沒有多說半句话,中年女人转身就去签字缴费去了。
楚良继续转身看向骨科老总,问道:“陈路院长呢?在医院嗎?”
骨科老总回答道:“不在,去隔壁市开会去了。”
陈路院长身兼数职,不可能一直在医院当手术匠,去外地开会是常有的事。
楚良点头:“這台手术交给我們急诊病房吧,刚好可以去一号手术室做。”
骨科老总对此并沒有异议,只是好奇的多问了一句:“楚医生,你刚刚說要给病人做断肢再植,是真的嗎?”
楚良沉吟道:“有這個想法,但只能尝试,不敢打包票。”
骨科老总惊讶道:“你刚刚不是在安慰病人家属?真的有办法再植嗎?可创面那么复杂,病人状态又這么差,再植风险太大了吧。”
楚良看了看時間,对着急诊科值班医生挥挥手道:“给病人完善术前检查,做好术前准备,尽快送去一号手术间,嗯……二十分钟,我和家属先谈话,二十分钟之后就去手术间。”
急诊科值班医生立刻答应道:“楚老师你放心,等你到了,病人肯定都在等你了!”
楚良点点头,然后迈步走向办公室,刚刚交完费签完手术同意书的病人家属们也赶紧跟了进来,李萌萌、隋婉君、還有骨科老总则好奇的紧跟其后,想听听所谓的‘不是今天’的断肢再植方案是什么。
“時間紧迫,我們只有十分钟,所以长话短說,我尽量挑重要的說,你们不要打断我,最后我会留時間让你们一次性问清楚,听明白了嗎?”楚良语速飞快的說道。
家属们如同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楚良继续說道:“断肢再植是台大手术,需要将骨骼、肌肉、血管、神经全部重建,简单来說,医生要靠一双手一点点把断了的肢体慢慢缝补回去。”
“现在病人如果想断肢再植,就得面临两個問題。”
“第一個,断面被货车车轮碾压,局部组织坏死边界不清,断面情况很复杂,举個例子,洋娃娃的脚不是被剪刀一刀剪开的,而是被暴力扯断的,修复难度差异之大可想而知。”
“第二個,病人目前最大的問題不是断肢,而是车祸伤之后全身多发伤,出血,潜在感染风险,断肢再植手术最少也得七八個小时,可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能在手术台上撑两三個小时估计就是极限了,手术時間拉的越长,术后其实就越差,這一点你们要清楚。”
听到楚良說完再植面临的种种困难,家属们再一次面如死灰,刚刚好不容易才升起的一点希望,似乎在此刻又荡然无存了。
而办公室内其他几位医生则一脸困惑的看向楚良。
再植面临的种种困难他们都很清楚,也正因为清楚,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让病人選擇截肢保命。
可明明楚良刚刚才說過可以再植,现在又一個劲儿的强调再植困难,他究竟想說什么?
中年女人這时候有些迷茫的问道:“那,那医生你刚刚說可以再植?”
楚良道:“对,但不是今天。”
中年女人一愣,表情更加迷茫。
楚良沒有卖关子,直接說道:“寄养再植你听說過嗎?我准备先把你丈夫的脚养在身体其他部位,让它通過自体的营养慢慢恢复,等到你丈夫的身体能够承受大手术,断肢也慢慢自我修复到一個比较好的程度,手术的时机就成熟了!”
“寄,寄养再植?”中年女人显然沒有听過這么专业的术语,脑海中完全沒有概念。
但楚良的解释却很简单易懂,中年女人大概理解了楚良的思路,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医生你要把那只断脚缝到我丈夫身体的其他部位?”
“对!”楚良答应道。
這下子不仅仅是家属,就连办公室内的其他医生也都震惊了。
李萌萌和隋婉君惊恐的对视一眼,不敢相信楚老师竟然提出了這样骇人听闻的治疗方案。把断脚缝合到身体其他部位?!
這,這最后的效果是否有些太惊悚了,试想一下,肚子、胸口、或者手臂上突兀的长出一只脚?
仅仅只是想象那個画面,李萌萌和隋婉君就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眉头直皱。
骨科老总却若有所思道:“寄养再植?我在文献上是看過类似的描述,但国内這种术式开展得很少,一只手的数的過来,基本上都是京都、魔都那边的大医院作为先驱者在尝试。”
不過不管這种手术方案有多么骇人听闻,至少在场众人终于明白了楚良之前的良苦用心,大概知晓了他的想法。
刚刚他一直在强调再植困难,今时今日似乎完全无法克服。
不管是断肢修复的难度,還是病人此时的身体状态,都决定了今天這台手术只能保命,不能再植。
但寄养再植却创造了一個時間差,给了断肢自我修复的時間,也给了病人身体状态逐渐好转的時間。
‘不是今天’,就是把希望留在了下一個明天。
楚良這时候却又强调道:“但寄养再植不是沒有风险的,断肢植入健康的肢体,有可能会引发新的問題,毒素有可能会通過断肢感染健康的肢体,甚至会通過血运导致严重的全身感染,危及生命”
“而且经過一段時間的缓冲之后,再植也不一定能保证肢体恢复正常功能,有一定几率寄养再植后,病人依然保不住脚,人财两失。”
利弊得失都說清楚了,選擇权再一次落回到了病人家属的手中。
但這并不是一個轻松的選擇。
最稳妥的方案当然就是截肢保命,但命保住了,人却残废了,這一大家子从此以后的日子就艰难了。
但如果選擇搏一搏,寄养再植却又是一种家属们完全不理解的技术,最后還有人财两空的巨大风险。
中年女人咬咬牙,狠下心說道:“截肢保命吧,至少把命保住,以后日子走一步算一步!”
楚良点点头,沒有再說什么,起身准备去一号手术室。
可就在這,那名一直默不吭声的老奶奶却突然說道:“必须得保住脚!”
中年女人带着哭腔道:“妈你就别添乱了!”
老奶奶皱着眉头,脸上的皱纹就如同沟壑一般,写满了岁月和沧桑。
她握住中年女人的手,语气放缓道:“有些话你作为妻子不好說,但我是他妈,我得替你說!”
“如果今天你替他做了選擇,让他保命不保脚,他以后就這么废了,成了一個废人,日子长了,他肯定会怪你,你一定会受委屈!”
“你一個女人,领着一個孩子,拖着一個残废丈夫,上面還有我這么一個老不死要养,日子還有什么過头?”
“脚一定要保住,手术都有风险,我把他生下来的时候医生也和我說了很多风险,這是医生的工作,利弊都要說清楚,但既然医生愿意說出這种方法,說明在他看来,這种方式是有一定希望的,咱们要抓住這最后的希望啊!”
中年女人顿时陷入了极大的挣扎中。
楚良沒有催促,只是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心中默默构思着等会儿的手术。
片刻后,中年女人最后還是松口了:“医生,保脚吧!”
楚良点点头:“好。”
說完,他转身便往一号手术室快步走去。
而這一次,沒有人再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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