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雾镇
——那是一名少年。
他满身黄沙,看上去只有十几岁,实力低微,身份卑贱,神情忐忑。
如果换做其他时候,必然有人上前盘问,收取他手中的货物。
但在今天,在這個日头毒辣的下午,在沙尘暴刚刚散去不久的时刻,在黑夜即将来临之前——
大家的心思根本就不会放在一個年幼的拾荒者身上。
毕竟。
进入死亡世界,就算是去拾荒,也是极其危险的工作。
這個少年能活着回来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
收获?
沒有实力,又能得到什么样的收获。
少年跟他的那些收获,說不定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垃圾。
沒有人搭理這名稚嫩的拾荒者。
拾荒者只好绕着镇子走了一圈,将许多建筑一一记在心裡。
這個镇子仿佛历经過浩劫,许多房屋都倒塌了,但人们似乎对此并不在意,任由那些房屋保持着坍塌的样子。
整個镇上,只有寥寥几处建筑开着门,有人守在门口,以示正常运转。
拾荒者最终停下脚步。
他在镇上最大的那栋房子前站定。
——這是一座酒吧。
少年拾荒者看了看時間。
刚好一刻钟。
“一個沒有戏份的人”结束。
少年推门走进去。
有人挡在他面前问:“身份?”
“拾荒者。”少年道。
那人迟疑了下,還是让开了位置。
一进门。
很多人都看见了他。
“是個外来的拾荒者。”
“身上有死亡的味道,恐怕是刚从死亡世界回来。”
“年纪這么小,就敢去死亡世界碰运气,看上去也不怯场……我倒觉得是老手。”
這时候,人们的念头又不一样了。
——這個少年,实力如此低微就敢去死亡世界,還能活着回来,兴许有点本事。
那么——
他的收获也许……
吧台后面,一名酒保朝柳平喊道:“拾荒者?”
“是。”柳平答应了一声,走到吧台前站定。
“最近收获怎样?”酒保问。
“還成。”柳平道。
“你既然懂得来這裡,是想交换点什么?”
“我想要一個正式的身份。”
“身份!”
几名想要上来攀谈的人停下脚步,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酒保盯着柳平的眼睛,慢慢說道:“是嗎?你看上去只有十几岁,要知道,荒野上到处都是你這样想去死亡世界碰运气的人,他们大多数都沦为了怪物的粮食,而你却认为自己能得到一個正式的身份?”
“就像你說的那样,跟其他拾荒者不同的是,我安全回来了。”柳平說着,眼睛和酒保对视,沒有丝毫退让。
酒保抿着嘴,忽然有些不知从何說起。
這小子過于平静了。
這种平静超出了他原本的年龄范畴,根本不是能装出来的。
酒保之所以能成为一名酒保,便在于他拥有看人下菜的本事,几乎从不出错。
略一犹豫,酒保从吧台下方厚厚的一叠卡牌之中抽了一张,低头瞟了一眼。
只见這张卡牌上画着灰蒙蒙的迷雾,无数张扭曲的面孔从迷雾之中探出来,齐齐聚拢在一道黑暗的身影四周。
当酒保望向這张牌,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面孔便扭過头,一起盯住酒保。
——想不到是這张牌。
這张牌是“黑暗的幸运”,表明眼前這人相当有价值,适合接待。
酒保露出笑意道:“进入暗雾镇之后,你独自在外面走了一刻钟都沒有人为难你,现在又安然走进酒吧,来到我的面前提出要求——看来你早就准备好了。”
“請继续說下去。”柳平道。
“這裡不太方便,跟我来。”酒保做了個請的姿势。
他带着柳平走进了酒吧后面的房间裡。
门关上。
酒保在一张宽大的木桌前坐下,說道:
“机器說你来自兰草谷——据我所知,那裡已经被永夜彻底吞噬,不過在荒野上這样的事天天都有,你最好忘记這些事,悲伤只会让你送命。”
柳平笑起来,說:“你看我像悲伤的样子嗎?”
酒保笑了笑,轻声道:“你们兰草谷覆灭于黑暗的吞噬,从地圖上看,根本沒有逃生的路,所以你们都去了死亡世界,而你——”
“你不但活了下来,還在死亡世界裡幸运的发了点小财,找到了回来的路,想从暗雾镇得到一個正式的身份,我說的可有错?”
“你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柳平问。
酒保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永夜从不停歇的侵蚀着一切,它吞噬生界的土地和生命,而我們暗雾镇是方圆数十万平方公裡内唯一的生机所在,你只要稍有点头脑,就知道该怎么做。”
“看来你接待過很多我這样的人。”柳平道。
“——但你是最年轻的。”酒保說着,在桌面上铺开了一层布。
他指着那张布,說道:“好了,现在让我看看你都有什么,放心,這裡一切都会按照规矩办事。”
柳平一拍储物袋,将便携式微型冲锋枪和赤金长矛摆在桌子上。
“這些只能换点钱,想用来换取正式身份,不够。”酒保摇头道。
柳平将灵犬符拿出来,放在冲锋枪的旁边。
酒保看了一眼,說道:“符箓确实是死亡世界独有的东西,但你這张符上沾满了血迹,品质要打個折扣……”
酒保收了符,略一犹豫,从怀裡掏出一张金属卡片摆在桌上。
柳平望向那卡片,只见卡片上刻着一把生锈的矿工锄。
酒保解释道:“符箓是一個庞大的体系,从死亡世界得到的每一张符箓都会帮助我們进一步了解符箓的秘密——看在這张符箓的价值上,你可以留在暗雾镇做一名矿工。”
柳平微怔。
這一瞬间,他明白了很多事情。
洪涛和赵婵衣肯定对活人的世界有着深刻了解。
他们带着自己去拾荒,在身份這件事上也特意有所叮嘱,但对于用来交换身份的东西,却沒多說什么。
那么……
自己拿出那個东西,应该是安全的。
“其实我還有一件收获之物。”
柳平說着,把黄金长矛和冲锋枪收了回去,将独角马坐骑的雕像取出来,摆在桌子上。
這雕像刚放在桌子上,酒保背后的墙上顿时发出一声轻响。
一道机械化的声音从墙后面传来:
“按照魔法侧文明标准,此物品等级达到精良级,正在进行记录。”
“资料已上传。”
“对比吻合,通過驗證,確認這是一笔值得交易的生意。”
“03687号接待员,請按照规则对贡献者进行奖励,完毕。”
酒保神情一凛,站直了身子,朝柳平解释道:“這是魔法坐骑……它是很少见的东西,来自另一個已经崩溃的死亡世界,极具研究价值。”
“——既然你能找到如此稀有的东西,那么身份自然不止于区区一個矿工。”
酒保从怀裡摸出三张金属卡片,放在柳平面前。
第一张卡片上刻印着一根破旧的棕色鞭子,以及一双皱巴巴的皮手套。
第二张卡片上则是一根火把,一对匕首和弓弩。
第三张卡片上的图案相对简单,是一套简易盔甲和长矛。
“矿洞监工、守夜人、镇卫兵,這是你可以交换的三個正式职业,請从中選擇一個。”酒保道。
他进一步解释道:“每個职业都有对应的培养方法,会教给你相关的基本技能,有对应的权力和薪酬,在荒野上受暗雾镇庇护。”
“——当然,你如果能达到一定标准,還能朝上晋升。”
柳平取出那根黄金长矛,轻轻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這是给你的。”他說道。
酒保连忙摇头道:“你不必贿赂我,我也只能按照规则行事,不可能把规则之外的正式职业给你。”
柳平将黄金长矛轻轻推至对方面前,說:“放心,我沒有别的要求,只不過选职业对于我這种新人来說,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人生大事,所以我想听听更加细致的介绍。”
暗淡灯光下,黄金长矛上散发出层层光芒,轻轻洒在酒保脸上,让他的神情之中多了一分柔和。
酒保笑了起来,說道:“为每一個加入暗雾镇的新人提供职业解說,是我的本职工作,也是我的责任。”
“既然如此,我就详细說一說——”
他伸手在三张卡片上依次点了点,說:“监工守着矿山,每天监督矿工们挖矿,检查矿料,较为辛苦,但手中有权力,可以管所有矿工;”
“守夜人在三個职业中最危险,但收益最高,需要一定实力才可以胜任;”
“如果你想一直呆在暗雾镇的话,那就选镇卫兵,暗雾镇内部的治安和秩序由镇卫兵负责,也有战斗的时候,但现在越来越少,毕竟永夜吞噬的村庄和据点越来越多,最近几個月抵达我們暗雾镇的人几乎绝迹。”
“你還年轻,我建议你成为一名暗雾镇的卫兵,這样的话,你每天只用白天巡逻,夜晚则不必外出,非常安全。”
“那么,守夜人……”柳平迟疑着沒有說下去。
——什么都不知道,最好還是让对方說,毕竟已经付了钱。
酒保颇有耐心的解释道:“每当夜晚降临,死亡世界跟我們的世界重合之际,這种时候就由守夜人负责保卫暗雾镇,守夜人必须第一時間参与战斗——对付那些怪物,甚至要应对隐藏时空,直到天亮为止。”
“必须保护整個小镇?”柳平问。
“至少保护住酒吧,酒吧是發佈消息和做交易的地方,還供人在此落脚休息,提供补给;如果這個地方被怪物毁了,那么小镇也就沒有了存在的意义。”酒保道。
柳平陷入思索。
死亡世界之中唯有黑夜,从来不见白昼。
隐藏时空……
柳平微微摇头。
——不,那是修行世界!
那是我們的世界。
凭什么把它变成死亡世界的一部分?
如果选监工或镇卫兵,恐怕就再沒机会探索死亡世界中的隐藏时空。
那么,
選擇已经很明确。
柳平伸出手,从三张金属卡片中挑了一张,摊开在手掌中。
当他這样做的时候,原本放在桌上的那個魔法坐骑雕像不见了——
就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拿走了一样。
酒保见了這一幕,神情变得肃然。
他以一种正式的语气說道:
“欢迎加入暗雾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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