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明芙张了张嘴,很快找到借口:“你头发后面沾了东西。”
“是么。”陈屿舟站起来,想用手扒拉一下,随后又放下,“算了,手不干净。”
他弯腰凑到明芙跟前:“你给我弄下。”
原本比她高一头的男人此刻跟她平视着,她看到陈屿舟乌沉的眼眸裡映着她的身影。
清晰明了。
除她之外,在与其他。
心蓦地漏跳一拍,明芙眼睫颤了颤,上半身往一侧斜去,装模作样的在他后脑勺糊了两下:“好了。”
“什么东西?”他问。
明芙圆溜溜的眼睛瞅着他:“沒看清。”
“這样啊。”陈屿舟直起身子:“你不会是想占我点便宜随便胡诌出来的借口吧?”
明芙面不改色:“我是律师。”
言外之意就是,我一個刚正不阿的移动法库怎么可能会干那种事。
陈屿舟点点头:“那就行,不然我還挺担心我人身安全的。”
明芙:“……”
她不服气的给自己澄清:“明明是你自己让我给你弄的,你這是倒打一耙。”
上学的时候就是這样,事情是他先挑起的,结果却是她背锅,過了這么多年,這项技能更是运用的炉火纯青了。
“确定不是你先对我动手的么?”陈屿舟心裡估摸了下她距离炸毛還差多少火候,嗓音不疾不徐:“咱俩现在到底是谁在倒打一耙?”
明芙下意识又想反驳,嘴巴张开了之后想起好像的确是她先朝他伸手的,紧接着又闭上。
拿着菜转身准备重新回到垃圾桶边上的时候,余光瞥到厨房门口站了個人,明芙偏头,看到了愣在那的陶璐。
陶璐来了有一会儿了,刚刚他们两人說的话也都听到了。
从明芙大学毕业到现在,陶璐已经认识了她四年。
其实在最开始认识明芙知道她的职业后,陶璐震惊過好一段時間。
這温婉乖巧的长相,看着就是個安静的性子,怎么看怎么和律师這個口若悬河的职业违和。
直到有次明芙上庭,她当时写的小說正好涉及到法律方面,秉着收集素材的念头陶璐跟過去旁观。
明芙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头发挽成低马尾垂在身后,画着淡妆的脸上還是稚嫩,看着就很好欺负。
陶璐不禁为明芙捏了把汗,因为明芙這一方是被告,在她這個外行人看来很不占优势,但是很快她就觉着自己那把汗捏的完全沒必要。
站在被告席上的女人面对对方律师的咄咄逼人面不改色,等轮到她辩护的时候,开口的嗓音依旧是往常的平静从容,一條條法规配合着事实从她嘴裡說出来,语气不急不缓,却尽显锋芒。
日常相处的时候,明芙很轻易就能把陶璐给怼到自闭。
而且她也沒看到過明芙有很大的情绪波动,有时候她都怀疑這人是不是沒有七情六欲。
在一起住久了,陶璐個人觉得明芙這人是有点小腹黑在身上的。
就拿刚刚一起打游戏的事来說,明芙說着对游戏不熟悉,在宋子枫出尔反尔先丢了個技能给她,她也沒什么反应,過后接连拿了宋子枫三次人头。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明芙被人逼得說不出话,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小表情她也未曾见過。
有些事当时沒感觉,過后仔细想想,就能发现颇多诡异之处。
她就說明芙怎么突然热情的邀請邻居来家裡吃饭,而且還是八年沒见的高中同学。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从最开始的错愕裡回過神来,陶璐很快整理好表情,举起右手:“他们說沒饮料了,我過来拿。”
“......”
陈屿舟从冰箱裡拿了一提可乐出来递過去。
陶璐接過来:“打扰了,你们两個继续,继续哈。”
明芙:“......”
有什么可继续的。
继续被陈屿舟怼嗎。
她重新蹲到垃圾桶旁边,开始摘菜。
坏掉的菜叶被她丢进垃圾桶裡,带了点力道。
陈屿舟看着她敢怒不敢言,把怨气发泄到菜叶身上憋屈模样,勾唇笑起来。
她比高中的时候外向了些,无意间流露出的小表情比之前更加丰富,跟不认识的人也能很好融洽在一起。
看来這几年,她是真的有在好好生活,一步步往前走。
好像,有沒有他出现都一样。
陈屿舟垂下眼,转身。
心思敏感的人总是能轻易捕捉到周遭环境的变化,更何况還心系对方。
明芙摘着菜突然察觉到不对劲,歪头看了一眼。
男人的背影高大挺括,穿着一身黑色。
印象裡他好像很少穿這么沉的颜色,他经常穿浅色,甚至還有些花裡胡哨,但无论什么样的衣服总是能被他展示的很好,穿出自己的气质。
陈屿舟皮肤白,穿黑色更甚,低头垂眼间多了几分颓气,拉平的嘴角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明芙觉着奇怪。
刚刚不還好好的控诉她呢嗎。
她咬了咬嘴唇,纠结半晌,最终也什么都沒问。
過了会儿,陈屿舟喊她:“過来尝尝味道。”
明芙也正好把菜都摘完,站起来的时候眼前蓦地一黑,什么也看不清,脑袋发晕。
她下意识往一边扶去,手落入一個宽大的掌心,稳稳地撑住了她。
眩晕感逐渐褪去,明芙在朦胧中好像看到了陈屿舟眼底的紧张。
另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敷在她眼上轻轻的揉了两下。
“缓過劲儿沒?”他问。
冰凉的温度刺激得她眉心一跳,抓着陈屿舟的手下意识攥了下,而后又把手抽出来,她眨眨眼,视线慢慢变清明,“好了。”
“怎么回事啊你,我都已经不怀疑你想占我便宜了,你也不用为了自证清白在這儿给我表演一個当场碰瓷儿吧。”
“沒有。”明芙解释:“起的太快了而已。”
“东西就在那,你不尝又跑不了,不会慢点起。”
明芙垂头闷声不语。
松松扎在头顶的那颗丸子头也跟着往前磕了一下。
陈屿舟手指微动,“干什么,你這一声不吭的還以为我欺负你了。”
明芙小声嘟囔:“反正我說什么你都有理。”
她只能闭嘴。
他们之间隔了八年的時間,再见面后說完全陌生也不尽然,半生不熟這個词可以很好的概括他们现在的状态。
可他们之间也是真真实实相处過快两年的時間,明芙面对他的时候很难做到完全平静,恢复到他们最初认识的那样。
所以有些话沒经過大脑就說了出来。
說完,她才意识到刚刚那句话好像有些亲昵了。
陈屿舟却恍若未觉,“那是因为我有理。”
他接過她手裡的菜放到桌上,又拿了個干净的勺子从砂锅裡舀了勺汤出来,递到明芙嘴边:“自己吹,有点烫。”
幸亏是煲着汤,不然刚刚那几句话耽误的功夫菜都得糊锅。
明芙垂眸看了一眼:“這什么汤啊?”
白色的瓷勺裡盛着橙黄色的汤水,上面飘着一层淡淡的油脂,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勾得人胃口大开。
“山药茯苓乳鸽汤,老火汤的一种。”陈屿舟神色淡淡:“放心喝吧,沒下药。”
明芙:“......”
她只是问问,又沒說什么。
明芙舔了舔唇,开始对着勺子吹气。
陈屿舟也沒催她,就那么老实的举着勺子看她。
她鼓着嘴一口气一口气的吹着,耷拉着眉眼,两只手交握在身前,看着特别像乖巧等主人投喂的小奶猫。
陈屿舟觉得挺神奇,這人怎么和高中的时候一点区别都沒有,也不怪宋子枫把她当成他妹。
要是套上校服,真就和上学的小姑娘一样了。
他心裡的怨气倏然就消散了大半。
感觉着差不多凉了,明芙试探的用嘴唇碰了碰勺子边缘,然后含了进去。
鲜美丰富的味道瞬间袭击味蕾,明芙止不住点头:“好喝。”
陈屿舟翻了個碗出来给盛了多半碗给她:“给你开的小灶。”
明芙“啊”了声,隔着吧台往客厅看了眼,“不好吧,等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再喝吧。”
“盛都盛出来了,我還能给倒回去?”陈屿舟說:“你要觉着不好就在這儿喝别出去。”
明芙忙了一整天,中午饭都沒来得及吃,不過她工作之后饮食都沒规律過,也沒感觉到饿,刚才尝了口汤,胃口被挑起,有点忍不住了。
這么一想,肚子就很应景的叫了两声。
明芙:“......”
陈屿舟扬扬眉:“饿了?”
明芙沒說话,默默接過碗,往旁边挪了挪,避开客厅能看到的位置才安心的一勺一勺喝起汤来。陈屿舟被她這举动逗笑,眉眼舒展开来:“怎么跟做贼是的呢。”
明芙看着他的笑,散漫中带着点痞,是她熟悉的那种。
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么,她只好低头继续喝汤。
两人沒再說话,气氛静下来。
一勺一勺的汤送进胃裡,饿意被填满,明芙舀汤的动作慢下来。
她靠在墙边,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四周,最后落到了站在灶台前的男人身上。
修长漂亮的手握着一把刀,熟练地切着菜。
她忍不住问:“你一直都会做饭嗎?”
沒亲眼看到之前,她很难把厨房和陈屿舟联系到一起,毕竟他怎么看都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贵少爷。
“不是,出国后学的。”陈屿舟把切好的彩椒放进盘子裡:“吃不惯外国菜,那儿的中国菜又不好吃,最后干脆自己做。”
他嘴刁這一点明芙是知道的,也很符合他一贯的人设。
她点点头:“是這样。”
沒有其他要帮忙的了,明芙也沒离开。
厨房被暖黄色的灯光烘托出温暖的气氛,抽油烟机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沾着水珠的菜丢进锅裡发出噼裡啪啦的声音。
周围充斥着生活的气息。
明芙很贪恋這种气息,更贪恋带给她這种感觉的人。
“過来尝尝味道。”
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话,明芙从神游状态中抽身出来,走過去。
陈屿舟夹了颗虾仁给她,明芙吹了两口气,张嘴咬過来。
“好吃的。”
還是那個评价。
“怎么還是這俩字啊,你這律师词汇量這么匮乏的么?”
拖腔带调的语气,是他逗她的时候惯用的调调。
明芙有瞬间的怔然。
眼前的男人和记忆中的少年逐渐重叠。
有点坏又有点不太正经。
她明显感觉到陈屿舟的态度跟之前相比发生了点变化,但她又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也就過去了几分钟而已。
這人的心思她一向看不透。
明芙咽下嘴裡的虾仁,“修饰词過多就显得虚假了,律师向来讲究化繁就简,直击要害。”
“行。”陈屿舟似是被她說服,笑了声:“這次你有理你說了算。”
明芙眨眨眼,感觉那股子熟悉又加重了点。
晚饭所有的菜都是陈屿舟一個人做的,明芙站在一旁做试吃员。
他炒完一盘菜就会夹点什么喂给她,還沒到正式吃饭的时候,明芙就有点饱了。
客厅裡的茶几挺大,一群人在一個地方坐久了就懒得动,他们便把菜端到了客厅,坐在地毯上吃。
和打游戏的时候一样,陈屿舟坐在明芙旁边。
lotus闻到香味儿也跑了過来,但是沒有上桌,蹲在明芙身边,尾巴在地上扫着。
宋子枫见状觉着稀奇:“陈屿舟,你這狗跟小明律师比跟你還亲近啊。”
陈屿舟开了瓶果汁:“应该的。”
停顿一秒,补充:“它天天看我,烦了。”
随后像是意识到拿错了,把果汁放到明芙面前:“开错了,你喝吧。”
紧接着又拿了瓶可乐過来,拉开拉环喝了一口。
“那我們這儿這么多新面孔,也沒见它黏着我們谁啊。”
“它喜歡长得好看的。”陈屿舟撩眼看他:“你沒达到它的审美。”
宋子枫面无表情的撂了筷子:“掰了吧,這兄弟沒法处了。”
陈屿舟云淡风轻的模样:“门在那,慢走不送。”
宋子枫沉默两秒,重新拿起筷子:“那還是等我吃完這顿饭再掰吧,不急,不然你做這么多菜岂不是浪费了。”
陈屿舟朝lotus抬抬下巴:“不浪费,沒看它在那等着呢么,你走了它就顶替你的位置。”
宋子枫顺着他的话看向lotus。
后者和他的视线对上,从地上站起来,好像在跃跃欲试這取他而代之。
“我不走!”宋子枫重重的哼了声:“我绝对不会让一條狗取代我!”
其他人笑起来。
宋子枫每每都爱挑衅陈屿舟,每每都会碰壁,偏偏每每都不长记性。
明芙也弯起眼。
陈屿舟总是能把和身边人的关系处理的很好,不迎合不讨好,有一套自己为人处事的标准,和他们顺其自然的相处,偶尔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活跃气氛,所以他无论到哪裡都会有人呼应。
這是明芙觉得他最有魅力的一点。
她很喜歡陈屿舟站在人群中央随性又洒脱的样子。
察觉到身边的人一直盯着自己看,明芙转過头去,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沒事儿。”
他收回视线,垂头笑了笑。
为了防止突然被医院召回,他们都沒喝酒,只喝了饮料,一群年龄相仿的人凑在一起边說笑边吃饭,一直到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下来才结束饭局。
众人吃饱喝足便准备拍拍屁股走人,明芙和陶璐就住在隔壁,走两步路就到。
要走的时候陈屿舟拉住了明芙的手腕:“等会儿,跟我下楼送送他们。”
其他人闻言,齐刷刷朝他们看過去。
一起送人下楼什么的,未免有些暧昧和亲密了。
明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当着這么多人的面也不太好拒绝,她迟疑了下,点头:“好。”
陶璐指了指对面:“那我先回去了。”
剩下的人一起坐电梯下楼。
出了楼,明芙和陈屿舟就沒再往外送了,站在楼道口和他们道别。
小区裡沒有多余停车的地方,宋子枫他们把车停在了小区外面那家超市的地下停车场,要步行一段路。
他们几人分成三批慢悠悠的往那边走。
宋子枫感慨了声:“陈屿舟真是艳福不浅,大学的时候身边就有那么多美女追,现在隔壁還住了一個,而且還是高中同学,怎么我高中的时候就沒碰到這么漂亮的妹子呢。”
說完,他又突然来了句:“诶,你說我要追小明律师,有多少胜率?”
赵臣想了想:“不是胜率多少的問題,是你還想不想活命的問題。”
宋子枫沒懂:“什么意思?”
“你沒看见陈屿舟怎么对明芙的?你跟他抢不是找死是什么。”
宋子枫惊讶的瞪大了眼:“你是說他——”
赵臣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也就你這沒眼力见的看不出来,你被发配到男科不是沒有原因的。”
“滚蛋。”宋子枫骂了声,眼睛往后示意了下:“那欣姐岂不是沒机会了?”
赵臣轻叹了口气:“如果有机会,也不会拖到现在了。”
从电梯裡出来,明芙正要和陈屿舟道别,就被他的“過来”两個字给挡了回去。
跟着他往他家那边走,明芙问:“怎么了?”
“换药。”
明芙這才想起来自己的胳膊。
进了门,陈屿舟从客厅电视橱柜裡找出医药箱,指了下沙发:“坐那儿。”
明芙走過去坐下,撸起袖子把胳膊递過去。
陈屿舟解开纱布,动作熟练又迅速,细看還带着几分小心。
“這么热還穿长袖?”
明芙随口解释:“我比较怕冷。”
陈屿舟蹙了下眉。
他记得她高中的时候挺怕热的。
胳膊那裡肉少,而且明芙又瘦,伤口愈合的有点慢,但是沒有昨天那么肿了。
陈屿舟重新给她擦了药,裹了层新的纱布。
“行了,還是别碰水。”陈屿舟拿着医药箱起身的时候想起什么,敲了敲箱壁,问她:“你那有這些东西沒?”
明芙正拨着胳膊上的蝴蝶结,有点沒反应過来:“什么?”
“我明天要出差,去沪城两天。”他瞥了眼她的胳膊:“你自己能弄好?”
“可以的。”
“行。”
明芙看了眼茶几上的狼藉,有点不好意思:“我帮你一起收拾吧。”
“不用。”陈屿舟淡淡道:“学医的有洁癖。”
“……哦。”
送明芙出门的时候陈屿舟握着她的手在门上录了個指纹。
“干嘛呀?”
“lotus自己在家,怎么說它也挺喜歡你的,你应该不忍心饿死它吧。”
指纹录好的提示音响起,他松了手:“试试能不能开。”
明芙還沒反应過来,完全是凭着下意识按照他的指令做。
陈屿舟家的房门被她的指纹打开。
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很难用语言形容。
明芙欲言又止。
陈屿舟想起什么,慢條斯理的“啊”了声:“知道你贵,不会让你白照顾的。”
作者有话說:
最近都是五千肥章,所以更新時間晚了些,那以后就都推迟到十点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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