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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组织(1921——1927) 16、革命的大联合

作者:罗斯·特裡尔
這是决定命运的一步。莫斯科对此很满意,這是共产国际把自己的标签贴在中国革命身上所获得的第一次成功。可是,中国共产党内部并不是人人都满意。

  对毛泽东来說這是新阶段的开始,他在韶山认真地思考一段時間后来到了上海。他住在党组织提供的一间屋子裡,周围是外国租界(比较好听的名称是国际租界)喧嚣的商业区,他给他的同事递交了一份湖南工作的报告。1923年夏,毛泽东生平第一次来到广州。中国共产党要在這裡召开第三次代表大会,讨论与孙中山的合作問題。毛泽东在会议期间說:“一定要有革命的大联合,不能孤军奋战。”[19]他很快就成为与孙中山的国民党联合的热心支持者。

  這座南方城市使他眼界大开,這裡有外国人,有地处内地的湖南所沒有的通商口岸。它的喧闹对這位举止有度的湖南人是一种震荡。毛泽东在广州方言的包围中无所适从。

  另一方面,這座城市毕竟位于江南。广州的气候、饮食和习惯要比北京更适合這位湖南人的口味。毛泽东和广州人一样穿着木屐穿街過巷。

  毛泽东为什么如此热心于同国民党的合作?[20]毛泽东一直认为建立新中国的斗争是一场反对帝国主义的斗争,1923年的国民党是反对帝国主义的。对于正在出现的孙中山—莫斯科—中国共产党這种三角联盟,反帝是较为合理的或者說是唯一能把三者维系在一起的纽带。为了反抗外侮,毛泽东也倾向于中国各阶层组成最广泛的联合。在第三次代表大会上,毛泽东对中国革命提出了预见性的策略。但张国焘不大赞成,他认为:“在這种特别场合,毛泽东关注的是农民运动。”张国焘记得毛泽东這样提出:“在湖南工人沒几個,甚至比国民党员和共产党员還要少,农民漫山遍野都是。”

  大会表决是否要把劳工运动的领导权交给国民党时,毛泽东起初投票反对,难道要把這些轰轰烈烈开展起来的工会组织拱手交给只知纸上谈兵的外来权威?

  但当大多数人转向另一條道时,毛泽东也改变了自己的调子。他要与大家一致,他不得不如此。从长沙這块根据地出来以后,他要在全国性的共产党網络中开辟自己的道路。

  大会选举他为14名党的中央委员会成员之一,這使他取代极左主义分子张国焘而成为组织部长。因這一工作,他的基地迁到了上海。1923年,他的文章主要发表在党的全国性刊物《向导》上而不是在湖南的刊物上。

  毛泽东现在成了全国性组织中的一员,在长沙教书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另一位同志接替了他在湖南全省工团联合会的工作。他清点行装搬出了清水塘,至少在半年内再也不需在湖南居住了。

  但是,他与湖南的两种重要联系依然存在。韶山在他的心中仍占有一定的位置;杨开慧也沒有离开长沙。1923年底,毛泽东从信中得知他们的第二個儿子来到了人世,便商量为儿子取名“岸青”(意即明媚的岸边)。但他们的婚姻出现了阴影。在离开长沙时毛泽东给妻子写了一首词,“更那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诉。眼角眉梢都似恨……”词的最后写道:“重比翼,和云翥。”

  毛泽东《贺新郎·别友》手迹。

  1924年的大部分時間毛泽东都住在上海。這是中国共产党诞生的地方,在当时的中国,這是无产阶级人数最多的城市。在上海,帝国主义势力像黄浦江上的汽笛声和小贩的沿街叫卖声一样无处不在。

  一天,毛泽东邂逅一位刚从欧洲留学归来的同学。毛泽东穿的是褪了色的旧式中国长衫和草鞋,這位同学则是西装革履。“你最好换一下衣服,”毛泽东轻蔑地說。這位同学迷惑不解。毛泽东继续說,“我带你去看看就明白了。”[21]

  他和這位朋友一起沿着码头走到黄浦公园。公园的大铁门上是一块写着公园管理规章的牌子,其中一條是禁止折花,另一條是說不许狗进入,第三條则說:“除苦力外,华人不许入内。”

  毛泽东与這位勤工俭学归来的朋友之间的鸿沟一直沒有填平。在内地长大的毛泽东,在這個通商口岸不能习惯中国人在西方人面前卑躬屈膝。

  這年的冬季,毛泽东再次南下广州,這次是参加国民党的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曾一度苦恼的孙中山现在成了亲俄分子。在会议期间及在会后,毛泽东比以前都更热心地为国民党工作。刚刚进入而立之年的毛泽东,在马克思主义派别以外更广阔的政治舞台上首次亮相。在会上,毛泽东发言为孙中山的含糊的,且又是非马克思主义的“三民主义”进行辩护。他是被选进国民党权力机构中的10名共产党人之一。同时還与另外两名共产党员一起,选入由19人组成的国民党新党章审查委员会。

  *国民党成立于1912年,它的前身是同盟会。但是,在根据孙、越的联合宣言进行重组以后,它才成为一個组织严密的政党,召开自己的代表大会。

  在上海的国民党机构中,毛泽东被委以重要职务。一個月之内,他就成了国民党驻上海分部的组织部长。1924年早春,毛泽东心情舒畅地回到上海。他分别处理两個党的组织文件。在被驱出湖南以后,他已有了一個崭新的开端。在中国共产党和国民党结成统一战线的日子裡,他感到志得意满。

  毛泽东有了新的工作伙伴,其中有米哈尔·鲍罗廷和他率领的共产国际顾问团。

  1923年到中国工作时,鲍罗廷還不到40岁,但是他认识列宁,而且声望较高。在统一战线中,他成了中国共产党和国民党双方的顾问。来访者需要出示一個系着金链、上面绘有国民党党旗的珐琅徽章,才能进入他在广州市区的别墅。

  鲍罗廷身材魁梧,一头柔和的棕色长发,络腮胡子。他穿中山装,着高筒靴,在豪华的办公室裡踱着步。他不会說汉语,却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他的美国妻子是布斯特·基顿的亲戚)。[22]

  在广州,毛泽东有时与這位嗜烟如命、讲话喜歡打手势的俄国人交谈。他认真地听着那些精心构思的理论和苏联的建议。但是,他与鲍罗廷的世界观相去甚远,以至這位侃侃而谈的布尔什维克所讲的一切都不能打动他。[23]

  很少有俄国人能讲汉语,他们对中国也不是十分了解。的确,十月革命是世界革命的火花,但這些凡胎肉眼的使者能完成传播革命的任务嗎?

  如果說毛泽东和李立三一样对共产国际的“传教士”并不感到敬畏的话,他也和张国焘一样不与他们作对。他对這位来自莫斯科的活泼的年轻顾问保持超然的态度。当时在广州的另一位亚洲马克思主义者受鲍罗廷的影响很深。這位穿着欧式亚麻布制服、单薄而患有结核病的青年经常出入于鲍罗廷的别墅。他被法属印度支那赶了出来,中国民族主义者为他提供了避难所。這個人叫胡志明。[24]

  毛泽东還同一些国民党的领袖人物相识。他在广州曾与孙中山匆匆见過一面。孙中山這位曾是少年毛泽东眼中的英雄,现已是风烛残年,且說话显得啰唆。“他不允许别人与他争论,或提出自己的看法。”毛泽东抱怨地說。[25]

  在上海,毛泽东见得较多的两位国民党高级官员是汪精卫和胡汉民。這两人都是能干且健谈的政治家。毛泽东同他们比起来显得有些土气,他自己也意识到了這一点。

  在毛泽东看来,汪精卫和胡汉民都自高自大,夸夸其谈,他们两人(加上当时在广州的军事将领蒋介石)都有可能成为孙中山的继承人。他们也谈论“国民革命”,但如果這些人成为新中国的政治家,真不知会新在何处。

  如果說毛泽东還疑虑的话,那么整個共产党的组织也是如此。

  陈独秀教授同国民党的关系看起来不是那么密切,他是中国共产党的头号人物,也曾是对毛泽东最有影响的马克思主义者。陈仍保持着坦率诚实的形象,這在俄国人,在国民党那些崇尚虚荣的人中是少有的。但是毛泽东不明白的是:陈独秀反对传统观念的锋芒到底何在。

  有一個细节含义很深:陈独秀西装革履,毛泽东则身穿粗布中式长衫。

  国共合作时期的毛泽东。中共“三大”后,毛泽东以個人身份加入国民党,开始参与筹备国共合作事宜。

  当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4月份在上海开会时,毛泽东因为某些原因沒有出席。张国焘以不满的口吻說,毛泽东正忙于“国民党的工作”。[26]当时,毛泽东似乎正在回湖南的路上,中途在安源煤矿作了停留。

  与此同时,毛泽东绝口不提他心中的疑虑,国民党的工作吸引着他。毛泽东对国民党的事业是如此卖力,以至李立三嘲讽他是“胡汉民的秘书”。

  国民党在2月份采取的一個步骤尤合毛泽东的心意,這就是成立了农民部。中国共产党還从来沒有這样做過。這使毛泽东更有理由热衷于统一战线。农民部成立后要做的工作很多,毛泽东走上了一條新的重要道路。

  1924年,毛泽东到過香港一趟。他和张国焘因为劳动工会的事前往這個毗邻广东的英国管理的岛屿。他们从上海乘船经過碧波荡漾的南中国海时,一伙流氓把毛泽东和张国焘逼到甲板上的一個角落后,手中挥着刀子要钱。毛泽东不愿屈服而想较量一番(這表现了他的勇气和好斗性格)。张国焘则劝說毛泽东不值得为几個小钱拼上一命,由于力量悬殊,加上别人劝解,张国焘才劝住了他那火暴脾气的湖南同事。[27]

  毛泽东在政治上沒有张国焘那样左,但当個人受到挑战时他比张国焘更容易发火。

  在1923—1924年间,毛泽东写下的文章反映了他的生活道路。他在共产党的喉舌刊物《向导》上发表過几篇谈论时政的短文,文章言辞犀利,但缺少理论分析。

  在1923年的文章中有两点很突出。毛泽东把商人看作是国民革命的关键所在。人们会问,他在湖南工团联合会工作的弟弟对此不知有何感想?他一直坚持反对帝国主义。*在《论纸烟税》這篇文章中,他嘲笑北京政府在帝国主义面前发抖,摇尾乞怜于外国势力。“如果我們的外国主子放個屁,那也是非常香的。”他在文章中讥讽道。

  *MaoJiI,p.98。毛泽东对农民作演讲时,为了得到最强烈的效果,他总是高呼“打倒洋奴才”,而不是“打倒帝国主义”。李锐:《毛泽东同志的初期革命活动》,248页。

  但是這些文章沒有挖掘出歷史根源或上升到哲学的高度。他也沒有涉及解放的主题,机关工作使他越来越注意细节問題,而不是如何成为一名解放者。

  然而,這有一條主线贯穿其中。毛泽东一直认为人民是最为重要的力量,只有从人民的利益出发,商人才有资格成为革命的力量(此乃毛泽东之希望所系)。

  推翻帝国主义的统治终归是毛泽东最关心的問題。毛泽东认为如果沒有别的变故的话,与国民党的统一战线可能是走向“民众的大联合”的第一步,从而可能使中国复生。

  农民問題犹如天边的云,它在五四的主题中未占一席之地。占全国人口85%的农民仍是沉默的大多数,对此中国共产党還沒有注意。直到1924年,似乎還沒有一位农民是中共党员。当时之世沒有人认为农民有革命的能力。

  毛泽东已经在城市度過了14年,他一直在学生和工人中间活动。作为新生活的一部分,他差不多已经抹去了身上的乡村生活方式。中国共产党内部也沒有什么东西能激励毛泽东去考虑农民問題。

  在广州召开的中国共产党第三次代表大会产生的第一個迹象是毛泽东开始从政治上考虑农民問題。他督促那些仍持怀疑态度的同事把农民作为革命的必要组成部分。他甚至引用中国歷史来說明农民起义的光荣传统,而不是谈论苏联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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