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還是沒想明白
一旁的崔氏却呆坐了半,還是沒反应過来:“陈师爷,這子究竟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你竟要带他去衙门裡找份差事儿?”
原来還乐呵呵的何瑾一听這话,顿时眼神也变得跟陈老爷子一样幽怨:老娘啊,我是你亲生的嗎,有你這样当娘的嗎?
最无语的還是陈师爷,他沒想到如此工于心计的才少年郎,在家裡竟是這般不被待见的地位。
真是一物降一物......实在,太好了!
毕竟,太妖孽的孩子,陈老爷子也觉得有些渗人。反倒是這样,才觉得何瑾還接地气一些。
假意咳嗦了一声后,他便尴尬地开口言道:“呃......令郎聪慧善谋,昨日拜访一语解老夫燃眉之急,使得大老爷从善如流。且這举贤任能,本就是老夫份内之事,又岂能令乡野遗贤?”
老娘听了后,還是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那狐疑的眼神儿,看陈师爷就跟看一位老年痴呆患者一样。
何瑾顿时觉得尴尬无比,转移话题道:“陈师爷,不知你想为在下,谋個怎样的差事?”
這话一出口,陈师爷顿时有些猝不及防:是呀,到底该给這孩子谋個什么差事儿呢?昨晚上光想着如何劝诱大老爷了,這事儿反倒沒怎么上心。
不過,他随后看了看如今何家穷困潦倒的景象,不由矜持自信起来,开口道:“老夫不才,在衙门裡也沒什么人缘儿。但帮忙谋個帮差的活计,還是不成問題的。”
帮差這個活计,就是帮着跑腿儿的,跟店铺裡那些伙计、厮沒什么差别。但毕竟也算是衙门裡的人了,起来好听体面一些。
老娘崔氏一听這個,登时双眼一亮,就要替何瑾答应下来。
可何瑾却赶在了老娘前面,微笑着摇摇头,道:“陈师爷,你這样未免太沒诚意了......”
老娘一听這個,气得登时柳眉倒竖。
可顾忌陈师爷在场,便只能偷偷地拧何瑾后腰的软肉:倒霉孩子,你這是飘了啊?......好不容易有個冤大头来提携,你還敢挑肥拣瘦?
可就在崔氏觉得,陈铭会大怒拂袖而去的时候。却惊讶地看到陈铭非但不恼,反而歉意一笑道:“不愧是何保的儿子,果然家学渊源,知道這帮差的活计沒什么出息。”
着,沉吟了一会儿后,他又开口道:“也罢,那老夫便豁出這张脸,在大老爷面前替你谋個亲随的差事儿,如何?”
罢,陈师爷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俨然已以何家的恩人姿态自居。
而崔氏這时却已然欢喜疯了,不由开口道:“大老爷的亲随?那可是跟在大老爷身后的差事儿!陈老爷子您真是宅心仁厚,我替瑾儿谢過......”
话刚到這裡,崔氏就停住了。
因为她看到何瑾并未答应的意思,反而一副沉思的模样。
而就在陈铭有些恼怒的时候,何瑾仍旧坚定地摇了摇头,道:“陈老爷子,看来你還是沒想明白啊......”
這话音一落,崔氏直接不知从哪儿又抄来了笤帚,气冲冲地对何瑾道:“你脑子是被驴踢不成?”
“跟着知州大老爷,那是多风光的差事儿,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你倒好,竟還敢装乔拿样,我看你是皮又痒痒了!”
着,她作势就要打何瑾,摆明了要替陈铭出气,生怕陈老爷子一怒离去。
可想不到,這一次看到笤帚的何瑾,非但连躲都沒躲,反而面色平静地望着崔氏。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明亮瘆人,蕴含着崔氏根本不懂的道理和谋算。
“娘,這是儿子跟陈师爷之间的事儿。儿子长大了,自有分寸。”
语气不疾不徐,不轻不重。
换在平时,何瑾敢這样跟自己话,崔氏肯定就炸了。可今看着儿子這番如深渊般沉静的神态,她忽然竟一下愣住了。
随后,何瑾竟又轻轻地抓過了她手裡的笤帚,语重心长地来了句:“当娘的,一定要温柔慈爱......”
這熟悉的话一入耳,崔氏心头儿的火苗,不由又窜了起来。
可奇怪的是,這一次她還是沒有揍何瑾的冲动,心中忍不住嘀咕:怎么回事儿,今怎么感觉跟撞了邪一样?
于是,她气呼呼地一摆手,道:“好,好,既然這样,老娘不管了!”
可崔氏這裡沒了脾气,陈铭那裡却真心恼怒了起来,道:“何官人,老夫知晓你聪慧伶俐、心计過人,然而心比高,终抵不過命比纸薄......”
這番话,很有教训的意味了,显然在怪罪何瑾不识抬举。
可何瑾却不以为然,仍旧微笑道:“陈师爷误会了。在下并非好高骛远,也知這亲随差事儿,要搭上师爷在知州大人面前的一個人情。师爷這般高风亮节、投桃报李,在下是心领的。”
陈铭面色一动,听出何瑾自有谋算,不由认真问道:“那何官人,你想谋個什么样的差事儿?”
何瑾微微一笑,吐出两個字:“书办。”
陈铭当下失色,不由习惯性地捏起了山羊胡,随即又拍腿大笑道:“妙啊!這差事儿是衙门从良民中佥选充任,而且负责一房的具体公务,的确要比当個只能狐假虎威的亲随强多了。”
毕竟是衙门裡的师爷,他当下便明白了何瑾的意思:谋個亲随的差事儿,那要搭上自己一份人情。可谋個书办的职位,自己只不過负责举荐,自不用欠任何人。
可就在陈铭眉飞色舞的时候,何瑾却依旧悠悠一叹,道:“陈师爷,你還是沒想明白......当個亲随不過能传达下大老爷的意思,于师爷而言,毫无用处。”
“可当個书办,却便相当于师爷,在衙门裡一房安插了一枚眼线。”着,何瑾随后又是语重心长,道:“陈师爷,我這是在帮你啊......”
這一下,陈铭悚然一惊、不敢置信地看向何瑾:子,你莫非真是妖孽转世吧?
因为何瑾的,一点都沒错!
他陈铭虽是衙门裡的师爷,但严格来并不算衙门序列编制裡的人。
师爷不是官员,不领朝廷的俸禄,领的是官员的雇佣金。他们靠玩笔杆子,帮官员处理日常事务,出谋划策,是官员的私人顾问。
這样的角色决定了只有官员有威势,他们才会随之水涨船高。而如今磁州衙门裡,大老爷初来乍到,他陈铭自也沒什么倚靠。
可一旦何瑾进入了衙门裡任何一房,那便有机会接触一房的公务。如此两人暗通曲款,陈铭自相当多了條眼线和一個帮手——這是双方互赢的局面啊!
想到這裡,陈铭這下才摆正了心态,再不敢将何瑾当一個晚生后辈,而是真正当成了一個合作者,甚至是一位忘年良友。
一认真思忖起来,陈铭随后面色就凝重了:“可是何官人,衙门裡的书办,也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加之老,老夫不善迎奉往来,在衙门裡也不上什么话......”
何瑾仍旧不疾不徐、成竹在胸的模样,道:“陈师爷放心,只要您保证衙门的佥选公平公正,在下便有十足把握,能当上一個书办!”
“好,好!.......”陈铭闻言大喜,起身言道:“既如此,那老夫便去衙门招呼打点一番,明日此时,便来领官人前去报名!”
计议商定,陈铭便乐呵呵地告辞了。
而送走陈老爷子的何瑾,不由自信回头:他觉得,自己的這一番精彩表演,总算该镇住老娘了。
然而,想不到刚一转身,胜利的笑容還未绽放。他便看到一事物,猛然冲着脑袋砸了下来!
捂着被砸疼的脑袋,何瑾委屈得简直快要哭了:“娘,儿子都找到差事儿了,你为什么還打我!還有那笤帚疙瘩,什么时候又回你手裡的?”
可崔氏看着龇牙咧嘴的何瑾,却释然一笑,才收起手裡的笤帚道:“嗯,這下应该沒错了......瑾儿你不知道,刚才有那么一瞬,我都以为你不是我儿子。”
啥?
儿子太优秀了也要打?
当娘的,难道都這么不讲道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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