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讹诈 作者:未知 刘公公屁股坐定,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已经有人给他抱来了茶盏,這刘公公的皮肤保养得极好,虽是個阉人,可是举止谈吐竟有几分潇洒的姿态。柳乘风看在眼裡,心裡却在想:“這家伙怎么一点都不像死太监,身上少了几两肉居然還有這样的自信,這心理素质实在让人甘拜下风。” 牟斌来了,刘公公来了,连带着圣旨也来了,到了现在,其实也沒有柳乘风的事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陈让的身上,看他怎么揪出害群之马来。 陈让深吸了口气,连想都不想,重新坐回案后,森森然地笑起来,這一次却不是对柳乘风咆哮,而是朝刘中夏大喝道:“刘中夏,你可知罪?” 刘中夏早就感觉出大事不妙,双膝一软,不由瘫在地上,道:“大……大人……” 陈让厌恶地看着他,道:“大人也是你叫的?你這狗才,本大人待你不薄,谁知你竟是心怀鬼胎、图谋不轨,国子监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围得的?若不是柳百户及时阻止,只怕锦衣卫上下都要受你的牵累!依我看,你是早有预谋,勾结匪类,所图甚大,本大人真的瞎了眼,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乱党贼子,快說,你的党羽在哪裡?還有谁参与了此事?”陈让阴测测的笑更让人害怕,刘中夏還沒接话,就听陈让继续道:“卫所裡的刑罚,你是知道的,若是不招认,仔细你的皮了。” 刘中夏的额头上已是冷汗直流,从前他与陈让交情匪浅,谁知今曰說翻脸就翻脸,可是他這时也明白,若是今曰换作他是陈让,只怕比陈让反目得更快,他带着颤抖的哭腔,道:“大人……饶命……” 陈让栽给他的是谋逆大罪,是要抄家灭族的,只要定了罪,刘中夏一家老小都要掉脑袋,此时的刘中夏心中已生出绝望,他在锦衣卫所裡這么多年,锦衣卫的作风岂会不知?若是不招认,各种刑罚用上来,他不画押也不成。可要是招了,就是全家死绝,鸡犬不留。 陈让够狠。 陈让此刻却是一脸漠然,冷漠地道:“你现在才知道饶命?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你到底招不招?” 刘中夏哭丧着脸,期期艾艾地道:“大人,看在往曰你我……” 陈让脸色骤变,砰的一声拍案而起,大义凛然地道:“本大人往曰被你蒙蔽,误交了你這匪类,你现在還有脸再提?来人,這狗东西狡猾得很,不打一顿他是不会招的了,叉下去……动刑!” 两边的校尉久候多时,如狼似虎地扑過去,有人剪住刘中夏的手,有人扯着刘中夏的衣襟,還有人剥下刘中夏的佩刀、飞鱼服,這些人对這种事再熟稔不過,轻车熟路,任由刘中夏哭喊挣扎,更有一個校尉左右开弓,扇了刘中夏几個巴掌,刘中夏的脸瞬时肿了,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且慢!”柳乘风這时候站了起来,原本刘中夏倒霉,他還抱着瞧热闹的心思,可是陈让诬赖刘中夏是谋反,這兴致就不一样了,谋反大罪,牵连太广,几十上百人的姓命說沒就沒,再者說這刘中夏罪不至死,柳乘风這时候反而义无反顾地站了起来。 陈让朝柳乘风笑了笑,道:“怎么?柳百户有什么话說?”相比从前对柳乘风的冷漠态度,现在的陈让可谓是如沐春风,态度转化之快令人咂舌。 柳乘风笑嘻嘻地道:“大人,卑下有话要說,刘中夏虽然昏聩,可是若說他谋反,卑下是万万不信的,此人愚蠢如猪,哄骗大人与卑下为难,不過是要泻私愤而已,還請大人明察秋毫。” 陈让听了,眼中掠過一丝怒气,心裡說:好啊,竟敢讽刺我,說這刘中夏愚蠢如猪,又說哄骗了我,這不是說我连猪都不如?被猪一样的蠢货骗了? 不過這时候陈让却不发作,反而是笑容可掬地瞥了牟斌、刘公公一眼,见着二人稳坐在椅上,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心裡想:今曰只能应了他,且先過了這一关再說。 刘中夏听了柳乘风为他求情,先是微微一愕,不禁偷偷看了柳乘风一眼,露出感激之色。 陈让沉吟片刻,道:“那么柳百户以为,這刘中夏该如何处置?” 柳乘风道:“這個简单。”說罢将一直缩在角落裡连头不敢抬的老霍拉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和老霍都是老实人,刘千户先是惊吓了我,此后又打了老霍,且不說老霍要去治伤,就說卑下被他這一吓,心肝都要跳出来了,大人,卑下的心肝虽然不值什么钱,可是這赔偿总還是要的,刘千户怎么說?” 刘中夏听到赔偿,眼睛一亮,与抄家灭族比起来,赔偿简直不值一提,他连忙膝行到了柳乘风脚下,道:“柳百户要多少,只管报出一個数目。” 老霍吓了一跳,他一直在刘中夏的银威之下担惊受怕惯了的,這时候居然要勒索到刘中夏头上,再加上他這個人本来就老实,這时候已经吓得有些两腿打哆嗦了。 柳乘风却是谈笑风生,仿佛自己敲诈刘中夏的银钱是天经地义一样,呵呵笑道:“這种事怎么能让我来报数?不知道的,還以为我要讹诈千户大人呢!” 這要不是讹诈,那世上的草寇都是良民了。 刘中夏這时候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哪裡敢把数目报低了?咬咬牙,道:“白银二千两如何?” 二千两绝对算是天文数字,柳乘风在街口摆字摊的时候,一個月能赚二三两碎银子已是要烧高香了,柳乘风听到刘中夏报出来的数目,不禁有些吃惊,想不到這千户竟有這么一大笔浮财。 刘中夏见柳乘风不回话,只当柳乘风是不满意,额头上已渗出冷汗,继续道:“至多三千两,再多,刘某人也拿不出。” “好……”柳乘风心裡大是激动,他娘的,三千两,只要自己省着点用,便是花销一辈子也足够了,若是带着這么一大笔银子去乡下买些田地,也足够自己养家糊口。他生怕刘中夏翻悔,连忙又道:“既然如此,這件事就這么定了。” 刘中夏這时也松了口气,他這锦衣卫裡的差事算是沒了,如今又要拿出三千两来赔偿,阴沟裡翻船倒了大霉,不過幸亏捡了姓命,很快被陈让叫人打了出去。 這一场大戏总算落幕,牟斌已是站了起来,伸了個懒腰,轻描淡写地打量了柳乘风一眼,道:“如今做了百户,要好好用命。”說罢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柳乘风也不愿意和陈让多呆,至于那個刘太监,更是沒有理会的兴致,借了送老霍去治伤的借口便出了厅堂。 這大堂裡,所有的校尉都已经打发了出去,寂静无声,唯有那散发着檀香的鼎炉生出袅袅青烟,刘公公冷着脸慢吞吞地品着茶,而陈让已是红着脸站了起身,蹑手蹑脚地到了刘公公身边,大气不敢出。 一盏茶功夫過去,刘公公慢吞吞地张开眼,冷哼一声道:“厂公還有句话要杂家带给你。” 刘中夏忙道:“請刘公公赐教。” 刘公公悠然道:“你呀,還是少了历练,做人处事,要瞻前顾后,前后左右上下都要先看清楚了再放手去做,一味地向前冲,早晚要头破血流。今曰這件事,算是给了你一個教训,往后要懂得三思而行,不要一味莽撞,否则谁也保不住你。” 陈让的背显得有些驼了,擦拭了额头上的冷汗,忙道:“干爹教训的是,刘公公教训的是。” 刘公公淡淡道:“這個姓柳的,看来也不简单。” 陈让小心翼翼地道:“我现在回想起来,倒是觉得這姓柳的是故意布好了一個套子让我钻进去,指挥使到這裡来,圣旨又接踵而至,倒像是都和他商量好了似的。” 刘公公冷笑道:“你现在才知道?不過不是他布好了套子让你钻,是你自己沒头沒脑地扎了进去,你方才沒看到那牟斌得意的样子,哼,他是成心看我們的笑话呢。” 陈让连忙道:“公公放心,往后我再也不随意招惹是非了,一定好好闭门思過,至于這個姓柳的,以后也再不会为难。” 刘公公双目一阖,脸色变得无比森然起来,道:“现在想不为难也不成了,不除掉他,你在卫所裡還能抬得起头嗎?厂公抬举你,是让你在锦衣卫裡做出点样子来,让宫裡头能在這锦衣卫占有一席之地,咱们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這点本钱,怎么能因为一個柳乘风而断送了?不過要除掉他,现在還不是时候,再等一等看。” 陈让恍然大悟,這时候发现這刘公公居然和自己干爹一样让人捉摸不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