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兵来将挡 作者:未知 一大清早,烟花胡同渐渐萧條下来,一夜的莺歌曼舞,疲倦的公子哥们带着不舍坐上了轿子车马悄悄打道回府。不過今曰像是特别反常一样,天還沒亮,那紧靠着莳花馆附近的云霄阁便迎来了個客人。 這客人穿着圆领衫,皮肤白皙,相貌英俊,唯独那声音却带着尖细,举止之中有一种尖酸刻薄的味道,這种人一看便是宫裡出来的太监,這太监什么也沒說,直接拿出了一個元宝,订了最顶楼靠街的厢房,连唱曲儿的姑娘都沒叫,只叫云霄阁這边准备好瓜果,待会儿会有贵客来。 等過了半個时辰,便有四五辆马车到了云霄阁的阁楼下,先是七八名魁梧的汉子,耳听四路眼看八方,一对肃杀的眼眸,让人不敢鄙视。 再之后就是個穿着圆领衣的小公子,十三四岁的大小,身体很魁梧,像一只小牛犊子一般,颌下有一小茬细细的绒毛短须,眼睛清澈,仰头看了云霄阁的招牌,嘻嘻一笑,道:“刘伴伴,是這裡嗎?” “少爷……”這叫刘伴伴的,便是今儿来订厢房的太监,他小心翼翼地跟在這公子后头,谄笑一笑道:“就是這儿了,你看這裡视野开阔,从顶楼临街往下头看,這烟花胡同一览无余。” 小少爷嘻嘻一笑,拍拍刘伴伴的肩,道:“做得好,走,走,走,咱们上楼去。” 进了這云霄阁,這裡已是曲终人散,只有两個杂役在做着清扫,倒是有個少妇模样的人迎上来,笑吟吟地道:“客官……” “好一個美人儿……”小少爷一见到這少妇,两眼顿时发光,不由痴痴地道:“你有丈夫嗎?你家丈夫是谁?” 這老鸨一时嗔怒,寻常的客人都是来翻牌子点姑娘的,而且這儿不比寻常的青楼,哪裡有一见人就问人家丈夫的?不過這小少爷身份想必非同一般,老鸨仍是笑:“小少爷說笑了。奴家领你上楼。” 這小少爷這才想起了正事,饶有兴趣地道:“好,上楼。” 到了厢房這边,靠街的窗户全部打开,果然视线一览无余,已经有人送上了瓜果、糕点,奉上了茶,小少爷毫不客气地在临窗的位置上坐下,他身边四五個人虽然都是衣衫华贵,却一個人都不敢坐,那叫刘伴伴的粘着小少爷躬身站着,道:“少爷,吃些糕点,不要饿坏了肚子。” 小少爷随口吃了一块糕点,又喝了口茶,饶有兴致地道:“這儿不错,可惜太清静了,那些东厂的番子怎么還沒有来?刘伴伴,你的消息可靠嗎?” 刘伴伴连忙道:“绝对可靠,少爷,奴才是听江夏小侯爷說的。” 小少爷道:“江夏侯的话,你也信?這人不可靠。” 刘伴伴依然笑嘻嘻的,不慌不忙地道:“江夏侯說是听温姑娘說的。” “温姑娘?是那個温什么什么是不是?” “对,就是那個温姑娘。”刘伴伴笑得更加灿烂了。 小少爷這才道:“若是她的消息,這就有些可信了,据說那個柳百户身手不凡,是個高手,今曰正好开开眼界。” 小少爷兴致勃勃,完全是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 就在云霄阁对面的翠云楼,也同时来了几辆马车,当先下车的仍是魁梧的护卫,接着便是一個個穿着儒衫的人下车,几個人虽是穿着儒衫,可是身材的妙曼却是阻挡不住,为首的這個更是惊世骇俗,白衣黑发,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一双清澈的眼眸闪动着一种琉璃的光芒。容貌如画,竟有几分风仪万种的气息。 若是仔细打量,便知道這人是女扮男装了,不過這女扮男装的美人儿脸色却是冷峻,目光恰好落在街对面停在云霄阁下的几辆车马上,不禁道:“怎的我那個不安分的弟弟也来了?晨若……” 跟在這俊俏美人身后的,正是女扮男装英姿飒爽的温晨若,温晨若不禁咂舌,道:“将军。” 明明穿着儒衫,却被人叫做将军,若是让别人听了,多半觉得好笑。不過這男装的美人却是嗔怒地看着温晨若,道:“你這长舌妇,早晚把你的舌头拔了,肯定是你传出去的消息。” 温晨若握着粉拳,很愤慨地道:“将军不要小瞧人,不管怎么說,我也是巾帼营的左路先锋,我一向是守口如瓶,从不泄漏秘密的。” 女将军不禁啐了她一口,道:“上次你就泄漏了消息,還让我母后都知道了。” 温晨若脸色一红,道:“上次只是意外。” 女将军道:“那這次呢?” 温晨若激愤地道:“這次和我一点关系都沒有,将军明鉴。哎呀,我們快上楼吧,待会儿好戏就要开场了。” 女将军无奈,道:“待会儿再收拾你。” 清晨的薄雾渐渐散去,烟花胡同裡果然出现了一队队褐衫的番子,這些番子倒是沒有提刀,却是人人提着一根木棒,在档头的带领下,如潮水一般地蜂拥进来。 东厂那边,几乎所有能抽调的番子都抽调了過来,足有数百人之多,虽說东厂的头面人物都沒有出面,便是理刑百户都不见踪影,可是任谁都知道,东厂是要动真格了。锦衣卫敢砸莳花馆,他们便能把整個烟花胡同都砸了,至于街上的锦衣卫,他们更是不放在眼裡。 偶尔有几個巡街的锦衣卫见了這阵仗,反应快的已是飞快地朝卫所那边逃之夭夭,反应慢的被番子们围住,一阵棒打脚踢,這烟花胡同的宁静终于被打断了。 百户所這边,消息已经传来,待命已久的校尉们也都换上了棍棒,听到番子来了,已是一個個义愤起来。现在每個人每月五十两,這還不算上各种的抚恤,可以說每個人都是富得流油,现在东厂的番子来了,說穿了就是来抢钱的,這些校尉别的都還好說,一旦涉及到了钱,就不太好說话了。 “拼了!”众人发出一阵阵低吼,根本不需要鼓舞,就已是士气如虹。 “谁敢砸烟花胡同,就是杀我父母,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 校尉们七嘴八舌地议论,最后将目光都落在百户所的大堂裡。 柳乘风清早過来,就已经下令王司吏去請人了,請来的都是附近街坊的百户,柳乘风有請,大家也都肯来,两柱香功夫便来了七八個,柳乘风笑呵呵地与他们寒暄,大家也都笑嘻嘻地与柳乘风客气。现在卫所裡谁不知道柳百户的腰杆硬?有人撑腰,還肥得流油,這种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的。 客气之后,柳乘风微微一笑,道:“诸位,烟花胡同自古以来就是卫所的地盘,成祖年间就是如此。后来却被东厂夺去,现在东厂的人实在欺人太甚,竟然带着人要来烟花胡同闹事,大家都是卫所的兄弟,岂能坐视不理?” 柳乘风的话說得再明白不過了,就是要各百户所帮衬一下,诸百户面面相觑,其中一個道:“柳百户,這是什么话?咱们各有自己的差事,我那百户所裡人手本来就紧缺得很,要有人坐堂,有人巡街,真是一個人都抽调不出了……” 其余人纷纷点头,道:“实在是抽调不出人来。”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当然,大家先别急着拒绝,柳某人也不会让大家白忙活,肯定会给大家一点好处的。” “钱都是小事,真要是抽调的出人来,咱们還敢要柳百户的钱嗎?柳百户也太小瞧咱们了,只是……” 柳乘风继续道:“每個百户所一千两银子,抽调出一個人来,便追加二十两,若是有人受伤,另外還有抚恤。” 各家百户呆住了,大手笔啊,這么一算的话,只要肯多出人,一转手就能赚個两三千两银子了,寻常的百户便是一年到头也不過几百两的油水,這种好事当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呔!东厂欺人太甚了,咱们身为锦衣卫岂能坐视不理?哼,他们要打,我們难道不敢打?一人有难,八方支援,现在柳百户這裡出了乱子,咱们能冷眼旁观嗎?不能!几個番子而已,他们敢闹事,我們就敢打回去。” 众百户激动了,原本還忌惮着东厂,不過现在想来,人家东厂這么明目张胆也不必怕什么,锦衣卫是锦衣卫,东厂是东厂,公公们的手再长,难道還能拿捏着自己?再者說,若是东厂真要收拾人,最先收拾的也是柳乘风,眼下這么一大笔银子不去赚,那才是呆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