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一章:俯瞰天下 作者:未知 李若凡白了柳乘风一眼,旋即坐下,抿了抿红唇,道:“想太多嗎?我想的却是一点都不多。其实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会把皇上藏起来。你是锦衣卫出身,当时蓟州的情况一清二楚,我沒有杀刘瑾,你便猜测出了我的心思,而你议和的那些條件,也注定了从此之后蒙古诸部将成为大明的附庸,我若是不這么做,一旦让那胡闹的家伙登基,天知道他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說不定又听信了谁的谗言,那蒙古诸部上百万人口,只怕又不知是什么下场了。” 柳乘风只是吃着茶,沒有說话。 “皇上失踪之后,你便已经开始谋划,在内阁裡安插焦芳,加强对厂卫和新军的控制。你知道,想要摄政,還沒有這么容易,首先第一关,就是要面对朱佑阮。” “朱佑阮乃是先帝的近亲,此人志大才疏,却又得到百官的拥戴,所以你暂时先采取守势,在這京师织了一個圈套,就等他来钻。” “朱佑阮一开始或许還对你有忌惮,可是后来见你无动于衷,于是就变得跋扈起来,他裁撤张永,安插了自己的亲信,随即又要求出入大明门,要求居住在东宫,便是想要给你立威。這個朱佑阮,实在是愚蠢,他总是以为,别人不开口,沒有动作是因为怕了他,结果竟是越来越目中无人,而他所提的條件,其实已经接近触到张太后的底线了,张太后心裡对朱佑阮已有强烈的不满,若不是因为现在全天下都在关注,张太后绝不会答应他的要求,而张太后之所以屈服,则是不想让天下人以为宗室之间与皇家离心离德,于是這才无奈答应。” “皇室和朱佑阮有了這一层芥蒂,朱佑阮入京,你便开始有所动作。你先联络了宫裡的人一起捉了朱佑阮的心腹之人,随即紧闭住大明门,随即又安排了新军守住京师各处城门,瓮中捉鳖。而那朱佑阮虽然愚蠢,却也不太傻,他知道你掌握着新军,所以小心防范,于是进京之后,提调了骁骑营扈从左右,其实他哪裡知道,正因为如此,却恰好给了你第一個借口,你借口他带着军马出现在大明门下,所以大明门不敢开门迎接。紧接着又是在百姓之中安插几個厂卫,在人群中高喊吾皇万岁,百姓大多盲从,只要有一個两個人呼喊,其余人不明就裡,自然有样学样。” “张太后早就对朱佑阮生出了防范和芥蒂,直到這时候,终于决心对朱佑阮动手,你等的就是這個机会,张太后口谕一出,你便立即有了动作,直接以雷霆手段,将這朱佑阮万劫不复。你這么做,既是立威,同时也有更长远的谋划。” 李若凡深望柳乘风,继续道:“而這個时候,你仍然沒有资格摄政,大明宗室数千数万,怎么样也轮不到外姓,所以你授意焦芳要求严惩朱佑阮,授意锦衣卫去安陆捉拿朱佑阮亲眷,为的并非是斩草除根,而是要给天下的宗室做個榜样,而那些国姓宗室,本就多是酒囊饭袋之徒,這才有了德王世子装疯卖傻,還有那什么崇王朱祐樒畏惧入京,宁愿放火[***]之事,如此一来,就有趣了。” “眼下大明面临的是两個局面,一個是宗室们不敢入京,請了一個世子,结果世子疯了。又請了個藩王,结果這個藩王[***]。现在宗室之中,人人都畏惧被宫裡盯上,被钦差邀入京师,所以這個时候,就算让你這外姓摄政,谁也不敢站出来反对,因为谁若是反对,大不了請他入京,而這天下宗室多如牛毛,有這胆量的未必能有几個。另一個局面就是张太后,百官见逼死了個藩王,又逼疯了個世子,只当是太后和你在背后捣鬼,对太后已是深痛恶绝,莫說是百官,就算是宗室对太后也已经失去了好感,在這种情况之下,就算张太后坚持让宗室入京摄政,太后也必须思量到一個問題,一旦人家站稳了脚跟,還容得下她?” 李若凡吁了口气,道:“所以不管太后本心如何,现在也已经无可奈何,她的選擇只有一個,只有选你,才能保障张家乃至于她的利益。”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你這個人,为何总是想的這么阴暗。” 分明是死鸭子嘴硬。 李若凡却是笑了,道:“因为我太了解你,我了解你就如我知道我自己一样。” 柳乘风不置可否,突然问道:“皇上還好嗎?” 李若凡道:“他现在悠哉悠哉,倒是乐不思蜀了,倒是我为了维持他在那边的奢靡,家底都差点被他掏空,哎……這個家伙,实在有些沒心沒肺。” 柳乘风叹了口气,道:“若是皇上稍微有一丁点的上进,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到了這個地步,也是无可奈何,其实我现在最想念的,是先帝在的时候,那個时候要看人脸色,可是什么事都不用担心,就算远在千裡之外,也不必担心有小人挑拨是非,不必担心有人使什么绊子,哎……只是到了现在,一切都要靠自己争取了。” 李若凡吁了口气道:“靠人不如靠己,现在最紧要的,是名正言顺,你以外姓摄政,定然会招致一些人的反对,尤其是你们大明的读书人,若换做是我,便会采取釜底抽薪的办法,将读书人分化掉,其实你在楚国的开考取吏倒也不错,将读书人一分为二,未尝不是好办法。” 开考取吏在楚国施行起来沒有什么障碍,可是在大明,却是障碍重重,不過一旦施展开来,确实是釜底抽薪,将读书人分化。 要知道,读书人并非全是眼下科举的既得利益者,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中进士,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官,天下的秀才何其多,虽然大明朝给了一些特权,可是毕竟特权也不能吃饭,而一旦开考取吏,這就意味着寻常的小秀才都有了做官的希望,虽然道路曲折不少,可是比起那考试做官的独木桥来,却是要宽阔的多。 柳乘风几乎可以预见,一旦施行這條国政,天下的读书人非要大乱不可,一方面,一些考试高手们定会捶胸跌足,呜呼哀哉,可是另一方面,占绝大多数的读书人却未必会反对,毕竟从此以后,再不是看你文章做得多好就能做官,而是看你能做多少事,单靠考试,绝大多数读书人未必能比得過那些考试高手,可是若改变了游戏规则,就不一定了。 真要施行這种政策,還有许多問題要事先解决,首先一点就是要让小吏们吃上皇粮,并且有录入吏部名册的机会,只有给予生活上的足够保障,同时提高吏员的地位,才能吸引到读书人。 设立门槛還是必要的,若是不设立门槛,又如何表现出吏员的与众不同之处,虽然吏员好考一些,比之万中取一的科举虽然要容易的多,可照样要有门槛,让能考进去的读书人有优越感。 读书人就是如此,一向优越感爆棚,柳乘风的做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消除掉一些人的优越感,让更多的底层读书人获得不多的优越,如此一来,读书人定会产生分化,這项新政实施出来,就会有人失去所得的利益,也会有人得到利益,当有人反对這项新的国策时,得利的读书人定会群起攻之。 让他们折腾去吧。 柳乘风莞尔一笑,道:“现在看来,确实是你了解我。” 李若凡眨眨眼,道:“就是因为了解你,所以才恨透了你。” 柳乘风不置可否,道:“为何我們商量事的时候总是要掺杂进儿女私情?就不能一直保持严肃一些的话题嗎?” 李若凡冷笑:“本来就是勾勾搭搭,還假装什么正经?” 柳乘风被她打败了,蒙古人就是蒙古人,說话太直接,让他這‘道貌岸然’的道德君子压力很大,他只得顾左右而言他道:“皇上在那边的开销,从此之后从我這裡来领取吧,需要多少,尽管开口便是,十万、百万,千万,只要皇上高兴,要多少给多少。” 李若凡道:“你是为了弥补亏欠嗎?” 柳乘风正色道:“你错了,我只是希望他永远是個孩子,永远无忧无虑,去做他自己喜歡和想做的事。” 李若凡沉默。 “你在想什么?”柳乘风见她默然不语。 李若凡道:“那么现在,是不是你在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呢?” 柳乘风哑然失笑,道:“为什么說到最后,就总是要牵扯到我的身上?你既然问了,那么我不妨告诉你,你登過山嗎?” 李若凡道:“原来這和登山也有典故。” 柳乘风目光炯炯,眼眸的深处,似乎有火焰在跳跃,他一字一句的道:“你一步步登上去,总是看到你的头顶的高山不可仰止,這個时候,他就会登上山峰,去看看山峰上的景色,而现在,我似乎已经快要到山顶了,我会站在山峰的最顶端,俯瞰這個世界,因为這個世界,将在我手裡缔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