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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纸老虎发威

作者:未知
“什么!”這下子换成叶钧耀又惊又怒了,他正想拍胸脯說本县立刻召来那些该死的胥吏解决這個問題,可紧跟着就想起自己亦是被区区胥吏逼到了绝路上。于是,他只能含含糊糊地說道,“只要本县過了這一难关,必定把這件事给你解决了!” 汪孚林本就打算一定要把叶钧耀拉上岸,這非但是一個错過了就再沒有下一次的人情,而且他现在面对的問題正好也是赵思成造成的,正好同仇敌忾。否则這位县令要淹死了,他就只能去想方设法激起歙县生员公愤,可問題這会儿是人家应试秋闱的当口,闹事等同于毁人前程,毁人前程等同于要人性命,那一招是万万不能用的。所以,他当即假作感激涕零地起身长揖称谢不止,随即又不忘多嘴了一声。 “只不過,学生进城毕竟是因为粮长之役进城来的,還請老父母给学生几分脸面,至少对那赵思成发顿火。” “此事简单,我先痛骂此人给你出气!”這事情叶钧耀当然满口答应。别說能给汪孚林一個脸面,他自己也恨不得借机宣泄心头怒火,把那赵思成痛骂一顿,正好也替自己出一顿恶气? 自己說的一條一條全都答应了,汪孚林知道如今叶钧耀病急乱投医,对自己确实有些真心依赖。于是,他也不忘提醒最重要的一点:“不過,学生今日投帖并未写明缘由,老父母却连夜召见学生,在外人看来恐怕不正常。万一让那奸吏察觉到老父母通過学生另打主意,恐怕会另做手脚。” “這個……”叶钧耀這才醒悟到自己是给气疯了,今晚這事情做得有些不隐秘。思来想去,他就喜笑颜开道,“有了!就說本县因大宗师力荐,怜惜你父子,打算异日破格推薦你们父子俩同在紫阳书院精研举业!” 见汪孚林满脸错愕,他越发觉得自己聪明,当即喜笑颜开地說道:“父子同学,绝对是佳话!” 好吧,指望這位县太爷也就只有這样的借口了!你不担心揠苗助长,我還担心呢! “老父母固然美意,可紫阳书院那可是在学宫裡,带着几分官学性质,据說收童生,可也得考试,金宝若是现在进去,就太勉强了。至于学生,如今倒是更愁身体吃不消。”汪孚林点穿自己本要回乡休养,却被佥派粮长這件事给炸了回来,见叶钧耀有些尴尬,他便话锋一转說道,“不過老父母這美意這当成借口最好不過,我便对外說谢绝了就是了。至于今后,請老父母挑选一個妥当人居中联络,毕竟学生不能一直往县衙跑。” 一個多时辰后,当一乘两人抬的青布小轿再次停在马家客栈的门口时,一直沒敢合眼的掌柜立刻迎了出来。目送人又抬着那轿子远去,他笑容可掬地给汪孚林拍着身上并不存在的浮灰,讨好地說道:“小相公大晚上的来回奔波,要不要用点夜宵?小人這就吩咐人去做。” 汪孚林一面說一面打了個压根不存在的饱嗝,状若无心地說:“不忙,在叶县尊那儿已经用過了。唉,我真是沒想到,叶县尊连夜召见,乃是为了金宝。因大宗师力荐,叶县尊怜惜金宝资质,有意推薦他入学紫阳书院旁听,我思来想去,還是拒绝了。” 金宝和秋枫此刻也都闻讯出来,听到這最后一句话,两人同时大吃一惊。金宝先是有些小小的遗憾,随即就把這点小想头丢到九霄云外了,忙上前說道:“幸好爹拒绝了,我基础沒打好,入学了也未必能听懂。” “說得好,日后考了秀才进去读书,那才是扬眉吐气,否则一個县尊特推生的名头,你可会被人笑话!”汪孚林见金宝并无一丝一毫的怨色,心情顿时好得很,拉起小家伙便往前回房道,“要不是我如今沒精力进紫阳书院,又怕你被人欺负,我說不定就顺口答应下来了。金宝,别忘了二老爷答应過给你請名师的,机会将来有的是!” 嘴上這么說,汪孚林却是故意透给掌柜伙计那些人听的。可竖起耳朵听最仔细,心裡想法最多的,却是跟在他们父子身后的秋枫。 紫阳书院,那可是位于歙县学宫之中,不但够官方,而且是歙县第一书院! 一大清早,歙县衙门的早堂便准时开始了。不但县丞、主簿這样的僚佐官,典史這样的首领官,六房胥吏以及其他各处书办等吏员,就连各乡裡长,按照规矩都要起早在两边廊下伺候。早些年粮长亦是和裡长同列早堂等候召唤,但现如今徽州府大粮长几乎沒了,小粮长多如牛毛,這规矩也就渐渐名存实亡。即便如此,這排衙的规模仍然威风凛凛,是叶钧耀自从上任以来唯一觉得享受的时刻。 所以,哪怕天天早起卯时升堂有些折磨人,他仍然雷打不动从不管刮风下雨,竟是给自己刷出了一個从不误早堂的成就。当然,午堂晚堂他就沒這么认真了。他只不過逞了威风,下头属官属吏都知道堂尊新来,不熟悉政务,恭敬归恭敬,可背地裡沒几個人将他這個两榜进士放在眼裡,早堂的时候也不過随便拿点公务糊弄請示一番而已。 可往日如此,今天早堂升堂之后,先是属官作揖,属吏叩头,這還沒叫起呢,猛然就只听砰地一声,把上上下下的人全都吓了一跳。尤其是不少人早起正迷迷糊糊的,吃這一吓险些沒直接趴在地上,好半晌才发现是堂尊拍了惊堂木。 有品级的属官還好些,那些胥吏们便进退两难了。从前磕個头也就起来了,现如今堂尊显然大发雷霆,起身不太恭敬,可要依旧這么跪着,天知道得跪到什么时候?就在這时候,上头堂尊又是砰地一声,竟一不做二不休,又拍了一下惊堂木。 這震耳欲聋的声音算是把所有半梦半醒的人给惊醒了,方县丞不得不轻咳了一声,一揖问道:“堂尊可是有何训示?” “训示?本县当然有训示!”叶钧耀昨天本就窝着一肚子气,现在能够假公济私大发雷霆,心裡也觉得畅快。他霍然站起身来,厉声喝道,“户房司吏赵思成,本县问你,什么时候歙县要从有功名的生员家裡佥派粮长了?朝廷体恤士林,历来优免抚慰有加,這才能够教化百姓,安抚四境,可你呢,刚上任竟然就派了今年新进学生员的粮长,你是想激起歙县乃至于徽州士林的公愤嗎?” 歙县乃是徽州府首县,经制吏比其他各县都多。而六房之中,最要紧的就是户房和刑房,经制吏各三人,别的房头却不過两人。 赵思成年近四旬,从最开始连個编制都沒有的白吏,一步一步苦熬资格,成了户房粮科的典吏,可這最后一步却是一直跨不出去,這次好不容易觑着司吏刘会和钱科典吏万有方那点纷争,他一举上位,正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他也听說了昨晚上叶钧耀夤夜召见汪孚林的事,正想打探究竟为了什么事,谁想今天早上就被县太爷单独拎出来一顿痛斥。心中羞恼的他本打算为自己辩解一番,谁知道叶钧耀根本沒给他還嘴的机会。 “本县为官,尔等为吏,就应该谨守上下之分,勤勉做事。而士农工商,泾渭分明……” 叶县尊竟是开始长篇大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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