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蓝色山茶开成字,异象似与宸妃连
“也许吧。”白攸之望向车窗外,素来果敢、有判断力的白攸之给出了一個连他自己也并不十分确定的答案。
“我倒觉得,尹南雪对白攸宁已经从爱变成了一种遥远的牵挂。也许還会关注他的消息,为他的生死担忧,但她想守护和照顾的那個人,已经变成了那個日日陪伴在她身旁,给予她温暖和陪伴的丞相了。”疏桐道。
“是因为沒有机会,有缘无份,還是不爱了呢?”白攸之转過头来,直直地盯着疏桐。
“……”疏桐无法回答。
车厢内陷入了廖久的沉默。
“到了,下车吧。”马车悠悠然地停了下来,白攸之率先說道。
他扶住车轸,轻巧地跳了下来,而后掀开帘子,伸手去接疏桐。
疏桐很自然地握住白攸之温热的手,愈发熟练地下了车。
“時間紧迫,下午便要进宫,你去后院采撷山茶花吧。”白攸之道,“我去染衣坊要一些蓝色燃料。”
疏桐点点头,至后院,早春未至,還算不上春寒料峭,但几朵争艳的白山茶已经在风中开放了花苞,露出纯洁的花瓣儿。
疏桐拿起剪子,托住花苞,在根茎处以剪子剪断,小心点地放置在竹篮中。
不到一刻钟,她提着一篮子山茶花向亭子走去。
白攸之已在亭子处候着,身旁多了一個及膝的瓷缸,他手持一木棍,搅动着裡面的蓝色液体。
“按你說的,温水和蓝色染料,已经兑好了。你把花插进去吧。”白攸之道。
疏桐拿起竹篮裡的一捆山茶花,根茎朝下放入缸中。
“差不多了,我們先去用膳吧,皇上每日申时会前往御花园,我們提早一些時間,大概未时去布置现场吧。”疏桐道。
二人前往膳厅,珍姨已经将大小菜品摆上了桌,今日虽只是平常的膳食,一盘竹笋炒排骨、一份烤鸭和锅塌裡脊,以及一份炝炒菠菜、一锅莲藕汤,香气逼人。明月去书房和寝卧請老爷太太。
白有逊的脸色并不好,他至饭桌,端起米饭,沒有胃口。
“爹,是在为宸妃一事心忧嗎?”白攸之一边夹菜一边道。
虽說食不言、寝不语,但低沉的饭桌和沉闷的局势让白攸之破例问道。
“是。近来征用人口猛增,我实在担心,再這么下去,来年收成锐减,粮食恐怕会是一個不小的問題。”
“我下午正准备进宫,疏桐给我提了個法子,或许能点醒沉溺在宸妃已薨這一悲伤事实的皇上。”
“哦?你已有对策?当心行事,劝谏一事有如火中取栗,一不小心便会引火烧身。”
“知道了,爹您放心,我自有分寸。”白攸之回道。
未时,疏桐去厨房拿了一罐蜂蜜,又带着缸中的一篮山茶,和白攸之一同走小道进宫。
西北门素来车马稀疏,二人入了宫门,直奔御花园。
此时御花园空无一人,皇帝和嫔妃们大多在寝宫内午歇,二人将地点选在了浮碧亭旁的花圃,只有此处栽种着几亩山茶。
“速战速决。”疏桐打开蜂蜜,用手指沾了些许,挥洒在山茶花之上,又将一半的花塞给白攸之,說道。
“你摆‘爱民’,我摆‘如子’。”白攸之接過花。
“好。”不消一刻钟,二人便按照计划将现场布置好了。
“接下来便是等待事情发酵了。”白攸之道,“我們去藏书阁呆会吧,看看宫中会有何变动。”
“藏书阁离此处远嗎?”
“不远,自藏书阁最高角楼,還可以眺望到整個御花园。”白攸之道。
“那真是极好的,我們走吧。”
二人行至藏书阁,白攸之随手翻到一本《列仙传》,拿起册子看了起来。
“你也喜歡看這個!”疏桐看到這些個志怪小說两眼放光,凑近白攸之道,“不過我也好久沒看過了。”她继续补充道。
“沒看過,”白攸之淡定地說,“现在突然感兴趣了,想看看你脑子裡都装了些什么。”
“……”疏桐白了他一眼。
不知不觉,申时已過了大半。
“欸,你看那是不是皇帝。”疏桐锐利地說道,站在藏书阁最高层,她隐隐约约看见花园琼苑东门处一队人儿走了进去。
那黄色的步辇极为惹眼,似乎在宣告皇帝的驾临。
“他今天怎么从這儿进,那他還会去西北园嗎?”疏桐有些焦虑地說道。
“也许不会。”白攸之回答,“不過沒关系,只要有人看见了山茶花這一异象,一定会禀告皇帝的。”
果不其然,一公公一路疾走至皇帝面前,俯身跪地磕头,又惊喜又惶恐地說:“陛下!浮碧亭旁,宸妃娘娘显灵了……”
“什么?”胤天翔的瞳孔之中满是震惊,他平静的外表仿佛即刻便包裹不住颤抖的内心。
他喃喃道:“多少天了,你都不曾入朕的梦中,朕還以为你是怪朕沒有保护好你,不肯原谅朕……”
他同聂公公道道:“快走,去看看。”
浩荡的队伍向浮碧亭行进着,胤天翔越走越快,最后近乎奔跑了起来。
浮碧亭旁……那是怎样一番颇为壮观的场面。
不高的花圃栽着高高低低错落着的山茶花,绝大多数還未开放,些许已经开放了的山茶洁白如雪,清美脱俗。而在白色的山茶中,竟开着不少蓝色的山茶。
山茶花仅有白色、黄色以及紫色,蓝色山茶,這是从未有過的。
而放眼整個皇宫,谁人不知,宸妃娘娘极爱蓝色。连她最为珍爱的那件蓝色广袖裙,還是胤天翔命京都内最好的绣女,从抽丝到织衣,花了数年才制成的。
那几十株蓝色山茶花在花圃裡开成了“爱民如子”四個大字,格外醒目。
许多蝴蝶,淡黄色的、红粉的、青绿的蝴蝶,偏就停在這些個蓝色山茶之上,還有些许蜜蜂,也凑热闹似的在上面休憩。
“宸妃……”胤天翔见罢,低语呢喃,“是朕的宸妃。”
宸,是古代君王的代称,胤天翔封她宸妃,自是给了她无限宠爱。
宸妃爱蓝,只因她說過:“斗转星移、众星拱北的深蓝夜幕,還是一碧如洗、晴空万裡的浅蓝天穹,蓝色的翠雀花、绣球花,臣妾都喜歡。如果有一天臣妾不能陪伴在君王左右,那臣妾便会化成一抹蓝,与君常在。”
“与君常在……”胤天翔說着,竟流下了一滴泪水。
天子落泪,何得几回闻。
身后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他们俯首低头,不敢去视龙颜。
“宸妃是要朕做一個爱民如子的好君王嗎?”胤天翔自问着。
“罢了,罢了……”他对聂公公說道:“罢了。”
“陛下……”聂公公轻轻說着,气息不稳,“何事罢了?”
胤天翔沒有回头,凝神看着這片蓝色的山茶,以及翩翩飞动着的蝴蝶,說道:“修陵一事,罢了。”
“奴才這就吩咐下去。”聂公公仍然弯着腰低着头,前去颁传圣旨。
“你们先退下吧,朕想一個人呆会。”胤天翔道。
剩下的宫女、太监们齐齐退下。
远处的疏桐和白攸之观看着事情的进展——
“這是奏效了?”疏桐道。
“嗯。”白攸之点点头。
“陛下看起来真的很伤心。”疏桐继续說,“其实……我倒觉得他心裡未必不清楚這花儿……是旁人摆上的。”
“是,也许他只是想让自己心裡好過些。”白攸之道。
“我們走吧,去问问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如同我們所猜测那般,皇上取消了修陵一事。”
……
栖岭山上——树木茂密,人烟稀少。
山脚下新开辟出了一方土地,裸露出黄色的土壤。
冷风中,几百個赤着上膊的汉子正挥舞着斧子,砍动着周身的大树,几個体格较小的,一眼望去似乎還未到束发之年的黄毛小子合力抱着几块大石头,嘴裡呻吟着。
“快点!”一士兵手裡执着鞭子,对着空地狠狠挥了一下,恐吓似的說道。
那小子跌了一跤,重重摔在地上,石头也滚了下去,压在了他的腿上。
“啊……”他发出一声惨叫。
“别装,快起来。”那士兵冷冷呵斥道,“你,去把他拉起来。”
被指到那人唯唯诺诺,不敢反抗,起身去拉那小子。
“啪——”一鞭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一伐树男子身上,“好啊你,竟敢偷懒!”
“兵大人,小民是实在砍不动了,求求您行行好,让我歇息歇息吧。”那男子哀求道。
“我对你行行好?那谁对我行行好啊。”士兵道,“工期到了若是未完,我們都得见阎王!”
……
哒哒马蹄声打入了這谈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修宸陵一事暂缓,现百工可自行归家。”马上那人勒马,大声說道。
现场之人听闻圣旨,无一例外地跪下了,听到“自行归家”四字,几個素来不落泪的大老爷们此刻竟然哭号了起来。
“我我沒听過吧?”那男子不肯置信地道:“我們可以回家了嗎?”
“是啊!!是啊!!我們可以回家了!!”另一人直接搂住他,大声地欢呼着。
“回家咯!!——”欢乐之声响彻栖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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