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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心1

作者:二两翩
今日虽热,树荫下却仍有些凉风。裴淮背着手,亦是选了竹林那條小路。

  却听到远处有女子呜咽声传来,遥遥望了一眼,见是踏歌正跪在地上抽泣。裴淮上前,轻轻咳了声,踏歌這才意识到有人,忙转身擦泪。

  裴淮道:“你若不愿,跟夫人說便是,這事還是要你情我愿,仔细哭坏了眼睛。”

  踏歌捏了捏鼻子,声音闷闷的,“踏歌哪有那個本事?”

  裴淮道:“這是一辈子的事,我也不想逼你,送你出嫁也是走国公府的名儿,再挑人送去也是一样。只是做人难得事事如意,那王公公相貌不俗,谈吐不凡,并非凡夫俗子,你自己好好掂量罢。”

  风阵阵吹来,踏歌的浅碧色的裙带绕上了裴淮的白袍,她略往后退了两步,道:“還請郎君恩准我回趟家,我……我想去看看弟弟。”

  裴淮道:“贾青今日有事,你去找柳安套车送你家去,他身上也有些功夫,也能放心些,你去准备罢。”說罢转身走了,踏歌瞪着他的背影,要柳安套车哪是为了她的平安,還不是怕自己跑了。

  踏歌提着裙子,快步回了房间,重新洗漱梳妆,寻柳安出门了。

  却到午饭時間,裴淮這边端着碗,又想到昨晚酬梦的贪吃模样,低低笑了笑。也不知血缘是否真有如此力量,那酬梦见了狄侯爷竟一点也不认生,那时侯爷脸上的温和,怕是她父亲也沒见识過。

  侯府這边的厨房却因小世子归来,很是苦恼了一通。按着老侯爷的口味,热天自然是白切羊肉并着胡饼、羊汤就好。侯爷常年在外作战,口舌上也沒什么讲究,却不知這孩子是嗜甜嗜咸。

  那几個伙夫在酬梦进府时就站在墙边张望,因见酬梦瘦长身板,许是個需要进补的。他几個一合计,便把厨房裡现有的鸡鸭鱼羊,时令瓜蔬,全都下了锅,几乎弄出一套席面出来。

  酬梦因长這么大头次看见桌上有這么多菜,举着筷子不知从哪开始,颇为纠结。

  狄舒夹了一块羊肉给她,“怎么上了桌反倒拘谨起来?若不喜歡,让他们给你重新做了就是。你這细胳膊细腿儿,怕是拉不动弓,快吃快吃。”

  酬梦道:“我从不挑嘴,只有吃不够的,沒有吃不惯的。只是這么些,怕是吃不完可惜了。”

  狄舒道:“你放开吃,吃不掉有他们呢。”复尔对身边的侍儿道:“去将那万裡春取一壶来。”

  侍儿回道:“因郎中嘱咐了让侯爷忌酒,這才沒上,還請侯爷顾惜自己身子。”

  狄舒黑了脸,撂下筷子,直接用手拿饼卷了肉吃,酬梦在一旁看着,也学他放下筷子,直接上了手。狄舒看酬梦吃得香,也不恼沒酒佐菜口中无味了,跟酬梦二人只顾埋头苦战,一桌子菜到最后也不剩什么了。

  酬梦却因贪食受了罪,午睡醒来直喊肚子疼,請了大夫来瞧說是积食,這美味佳肴刚享受了一顿,就喝上药了。

  那治积食的药中因有山楂,并不似风寒的药那般难喝,酬梦端起碗一口气吞了,狄舒问道:“可要吃点蜜饯压一压?”

  酬梦道:“我来之前生了场大病,每天喝的比這個苦多了,现在喝這個,除了味儿不太好闻,倒不觉得苦。”

  狄舒揉了揉酬梦的头顶,“你先歇着,等阿翁腿好了,带你出去逛逛,再给你挑個使唤的。”

  酬梦并不需要什么使唤的,她长這么大也沒使唤過谁,却仍记挂着那满身泥泞一脸青肿的白崂。她觉得胃裡松快了些,躺在床上翘着腿,自言自语道:“也不知他师父怎么样了……”

  雕花木床上挂着茜纱,藤席下垫着松软的褥子,床架上吊着几個香袋,地上投映着窗影,那影子渐斜,酬梦揉着肚子,脑中過着這两天的种种,突然想起自己的那些家当,赶紧穿了鞋又往狄舒那跑去。

  裴府那边因贾青刚进门,上午那挨了裴淮呵斥的小厮就跑了上去,一边递了手巾,一边在后面跟着道:“郎君要哥哥赶紧去见他呢,魏王不過送来四個美人,郎君倒生了气,许是我伺候不周惹了郎君不快,就怕连累哥哥。”

  贾青擦了把脸,把毛巾甩给那小厮,“得了,最近手脚麻利点,嘴上守紧点就是,郎君哪能为你就动气。”

  小厮连连道是,贾青打帘子进了书房,裴淮正在椅子上坐着翻字帖,见贾青回了,淡淡问道:“事怎么样了?”

  贾青俯身答道:“白崂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带着郎中去了他家,他那师父已是不中用了,郎中搭了脉便走了,那小子只是跪在床边憋着声流眼泪,我劝不住,便留了银子给他邻居,請他们代为料理后事。”

  裴淮点点头,又问道:“可查了他那师父的底细?”

  贾青回道:“问了四邻,皆說他师父是十年前带着孩子来庄子上定居的,都說只知是姓周,并不知他名字,许是江湖剑客,怕人来寻仇,這才隐姓埋名的。”

  裴淮将那木雕拿至案上,贾青见了却是一愣,“郎君,這……”

  裴淮觑了他一眼,摆手示意他坐下,“你還认得?”

  贾青当年不小心失手摔了這块木雕,故此那木鸟尾羽上有块缺口。他却仍弓着腰,“郎君怎会有這個,明明当年是我亲手交给的燕娘,莫不是那郑燕燕又寻来了?”

  裴淮道:“這是白崂的。”

  主仆二人皆一阵沉默,贾青回头扫了一眼窗外,低声问道:“既如此……那白崂如何還能入府?這人若不处理掉,怕是夫人那……”

  裴淮用食指抠着那已磨得有些钝的鸟喙,语气轻松:“白崂也好,燕娘也好,与我何干?燕娘本就是娼妓,只怕她亦不清楚那孩子的父亲是谁,你不用管這個,别平白脏了手。

  今儿我让柳安送踏歌回了家,你晚上留意些门上。再有就是明儿你亲自把這几本书帖,以及去年宫裡赏的那块徽墨、歙砚,還有郑相公送的那两只紫毫笔,一并送到平正侯府。”

  贾青本该行礼退下的,犹豫片刻,挺着脖子问道:“郎君怎让柳安去送了踏歌,”

  裴淮這才想起贾青似乎曾经同自己提過踏歌的事,一時間面上有些挂不住,却仍装作不知此事,淡淡道:“你若对她有心思,现也晚了,她是個有造化的,夫人做主要把她嫁给宫裡的贵人。

  不過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有称心的,赶紧定下……差点忘了,送個人去白崂那帮衬着,等那边儿丧事完了,你亲自教教他规矩,這人于我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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