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威
罗薇亲自拦着她的手把她送上了车,亲热道:“好妹妹,昨儿府裡那边我都帮你打点好了,你安心去就是。”
踏歌含泪一拜,几度欲言又止,罗薇安慰道:“這车是送你回家的,快别哭了,往后只有你享福的。”
踏歌仍乖顺地点点头,想着主子身不由己,却尚有转圜余地。她容貌昳丽,出身高贵,只是骨子裡高傲罢了,即使和离,也有国公府的仗势,而自己浮尘一般轻贱无依的人,又何必管她的闲事。终是把昨日从柳安那裡听到的话咽了回去,只道了几句珍重感激的客套话,扶了扶头上的玉簪,转身上了车。
马车前行,罗薇携着仆妇回了后院,那踏歌摇身一变成了庆国公义女的事便在下人中传开了。
有羡慕踏歌的,也有夸赞罗薇的,更有几個会投机逢迎的,对罗薇更是殷勤备至,只盼自己也能得個好出路。
贾青因白崂今日要入府,沒跟着裴淮上朝。柳安虽然极得裴淮信任,却是個无足轻重的茶房小厮,贾青实在不解裴淮为何怀疑上了他。
他在前头送了踏歌出门,一回头便瞅见柳安在门边呆站着。痴痴傻傻,失魂落魄的,差点撞了罗薇。
贾青眉毛一拧,把柳安提到了院角,两人私下裡也一起喝過几次酒,還算是有些交情,贾青忍着怒气问道:“你這是撞了鬼了么?”
那柳安因昨夜踏歌离开时干脆利落,并不似他那般不舍,更觉五内俱焚,蒙着被子哭了半宿。今儿早上特地偷偷跑来送她,却只能瞧见人缝中她的一片身影,昨夜的恩爱竟如露水一般无痕可索,全因自己无用,护不了她,還怕害了她,见她离去,也只能行尸走肉一般无悲无喜,却更是定下了那出家的心。
這会儿贾青来问,也只能老实道:“许是昨儿沒睡好,头晕。”
贾青暗暗凑過去闻了闻,并沒有嗅到酒气,又看他双眼浮肿,面色苍白,便道:“你一個年轻力壮的怎会因为沒睡好头晕?這么着,我准你一天假,赶紧去医馆瞧瞧,别真是生了什么大病,到时候再传给别人就坏了。”
他踌躇片刻点头同意了,跌跌撞撞独自出门上了街。
贾青在他身后张望了一会儿,转身去了茶房,掀了茶叶罐子和炭篓子一一查看,又遣人送了账本子仔细核对,却无不妥。那柳安本就是個爱茶的,不仅是罐子、架子,连着地上,都一点炉灰都找不着。
茶房不大,贾青连着转了几圈,把能眼见的东西都翻查了一遍,结果都无缺损。可裴淮既然发了话,那就是已觉察出柳安的猫腻,若他不拿出东西来,那把剪刀怕就不会是单单躺在自己手心那么简单了。
贾青在茶房虚耗了一上午,临近晌午,有小厮寻来,“哥哥让我這一通找,陈楼带着個小郎回来了,說要见您。”
他拍拍袍子随小厮去了,见着陈楼和白崂一高一矮躲在树荫下,使了個眼色,陈楼便巴巴扯着白崂去了他身边。
白崂见着贾青也随着陈楼作揖,贾青点点头,对刚才那小厮道:“先带他去我房裡歇下。”
白崂去后,陈楼巴结着道:“不過是外面的野小子,哥哥让他跟我們一处挤挤就是了。”
贾青道:“臭小子,瞧你嘴严才派你往外面做差事,你若再這么碎嘴,我定给你赶回去扫马棚。你跟柳安平日住在一处,可瞧出他近日有什么不妥的?”
陈楼眼睛一转,想那柳安個木头模样,从前得罪了夫人,差点被打死,却不過懂些茶水上的门道,就在郎君那讨了個清闲干净的差事,平日也不常跟他们這群人来往。要论交情,只怕他跟贾青還近些。
陈楼思量片刻,终究是想着他是郎君的人,也就敷衍道:“他這個木头桩子,得了空就回家看他老娘,老大不小了還是個童子鸡,能有什么不妥?”
两人一处往下人房裡去,一开门,房裡的一阵污浊的酸臭气便扑了出来,贾青道:“他是怕跟你们几個沾了些不着调的脂粉臭气,坏了郎君的茶——他睡什么地方?”
陈楼遥遥一指,“最裡面。”他又看到自己枕边的粉红肚兜,忙上前两步揣进怀裡。
贾青只当沒看见,细细翻找柳安的被褥。
陈楼看他行为,料定是柳安偷了东西,贾青這是拿赃来了,也不再上前凑趣,只老老实实守着门口。
柳安這床铺临床,床上一张薄被迭得整整齐齐的,他先翻了褥子,并无夹带。粗棉布的被罩子洗得发了白,日光一照,泛着些绿。贾青仔细一摸,竟发现那被面尚未缝合,往裡一探,扯出来一條碧绿的云锦汗巾。
這料子他认得,是夫人从国公府带来的。若說分赏给下人也有可能,或是给了踏歌做成了汗巾,這两日忙乱给弄丢了,他见料子好便捡了来,藏在這裡。
可贾青细想昨日裴淮的神情,只觉背后冷汗直流,忙把這汗巾收到袖口裡,又将這床铺回整好,陈楼见他完事,弯腰道:“今儿這事儿小人什么也沒看见,什么也不知,哥哥放心就是。”
贾青下巴指了指他怀中粉色的一角,道:“你這两日也累了,家去两天修整修整罢。”
陈楼自是感激不尽,连忙应下了。
裴淮下了职归来,口干舌燥,却发现茶壶是空的,气得摔了杯子。贾青刚至院门口,听到裡面瓷器破碎的声音,忙指使两個小厮烧水煮茶,自己缩着脑袋进了书房。
“郎君,白崂已经住下了。還有柳安,我四处打听了,都說是最老实本分的一個人,且茶房裡一两茶叶也沒少,一块碳也沒丢,包括您收藏的茶具杯盏都完好无损,只是……”
“說——”
“只是在他床铺上搜出来一條不合他身份的东西……”贾青把那條汗巾呈上,特地把那绣着花纹的一端藏在底下,裴淮睨着他的手,眼神几乎灼穿了那块锦缎。
贾青见裴淮不发落,便大着胆子道:“是属下失察,不知郎君是如何察觉這小子有猫腻的,這料子虽不是下人该用的,却也极有可能是他捡到的,或是外面人送的,不若看在他以往尽心,就饶他這回罢。”
裴淮用扇子柄将其挑起,那汗巾摊落在地上,几块精斑触目惊心,裴淮瞧准了那“芳”字,扇子脱了手,门上小厮送茶来,刚掀了個帘子角,裴淮一把椅子摔了過去,贾青连忙跪下告罪。
裴淮道:“他你手下的人,自然不必過我的手。可你是时时跟着我的,谁能替你求饶?魏王如何就能送四個乐伎来,却不是什么舞姬、侍女?這院子裡的窟窿是等着我拿你的头来填么!”
贾青伏在地上,使劲磕头,“小人该死,求郎君责罚。”
“這回是你失职,便革你一個月银米,再去领二十棍子。我倒不知你义薄云天,菩萨心肠,想保他的命,可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值個几斤几两?那内造的东西,這城裡几個人使得?瞎了你的狗眼!人都偷到眼皮底下来了!”
贾青這会儿在心裡把柳安骂出了個血窟窿,他跟着裴淮這么多年,這是头遭儿挨打,却听裴淮又撂下话来:“那柳安也不必审了,這事儿不光彩,要紧是堵了他的口,不能给人抓了把柄——他手脚不干净,脏了我的茶,若能活着,便打发出去,若死了,给他家裡人五两银子治丧。该怎么办,你心裡清楚。”
翩:本文沒有绝对好人或者是完美主人公,尤其是男性角色。因为直观的好人一定是利他的嘛,但是這不是乌托邦,为了生存人物還是要有他的复杂性在,不然我写什么长篇
不管怎么說裴淮缺乏的东西以后也会让他痛苦滴
還有這是個古代丁克,性快感和传宗接代分很清的人
哎读者不喜歡這個人我很能理解,我也一边写一边骂他(不過是因为他不好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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