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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和(下)

作者:二两翩
酬梦下了车,仍嘱咐容递:“记得把错揽到自己身上,千万别怨天怨地的,更别再去找荷风了,我等着喝你的喜酒。”

  二人在门口看着马车行远,马车上那“平正侯府”四個字渐渐看不清了,易宵道:“都闹到這份上了,何必還劝和呢?容递若是真不想娶,郑相公也不会逼他的,郑相還是最重视容迁和容過。”

  酬梦摇头,却叹了口气,容递傻人最有傻福,家裡安排的结婚对象正好就是他的心上人。他不是不想娶,只是得陇望蜀罢了,何况這事儿并非只是崔、郑两家的事。

  她道:“一定会的,他失了你這门亲,崔家是一定丢不下的。况且咱们周围這么多世家女,虽然都不自由,生活上到底還算是一帆风顺,无灾无难的,‘保暖思淫欲’,你让她们对感情說放就放,那怎么可能呢?不過是赌一时的脾气......他二人有情,又门当户对,這就是天作之合,若散了我觉得可惜。”

  易宵倒不认同,情之一字,最是难解,当断不断,定会反受其乱。况且婚姻是女人的刑场,他并不觉得這是好事,“栩栩,有时這婚姻就因为夫妻双方有感情才過不下去的,你现在撮合他们,可容递那性子是改不了的,往后怕是更热闹了。”

  长辈当然是看着利益地位结亲家,可他们难道就不能为自己赌一把么?酬梦笑道:“打打闹闹的,总比相敬如宾好,要不然日子要把人熬疯了,你說那些贵妇人,平时怎么消遣呢?她们又不能去宜人坊。”

  易宵严肃道:“有夫之妇逛花街按律這是通奸。”

  酬梦道:“做女人真难,怪不得蕴清要做官了——易宵,你老实說,跟蕴清的婚事黄了,你一定失落的罢。”

  易宵道:“老实說,并沒有……我与她并不合适,她也不喜歡我,我們只能做表兄妹,她若嫁我,可能真的会被日子熬疯。”

  酬梦却只认为這是他二人缘分未到就惨遭分别,“你总端着,蕴清自然還不了解你,你瞧我們在一起住着不就很好?我觉得你们很合适,老天不开眼,让你们生生错過了,不過你道好不好笑,蕴清连你都怵,還夸下口要去找高人……”

  两人就這么站在院子裡說话,羡鱼凑在一边几次想张嘴,都沒成功。往日這位罗郎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今儿也不知怎么了,换了個人似的。

  羡鱼清了清嗓,道:“世子,侯爷让您去见客。”

  酬梦這才看到她,点点头,对易宵道:“那我去了,你早点休息。”

  九皋仍失魂落魄的,看见闻远也不說话,一头栽在床上睡去了。闻远跟易宵大致說了新家的情况,還有永宁寺那边传的话,易宵点点头,问道:“我看门口停了别家的马车,今日狄侯爷那儿是什么客人?”

  闻远道:“许是亲戚,帖子都沒往這边送,您怎么不问九皋?”

  易宵喝了药,忙含了块莲子糖入口,笑道:“他许是惹了人家生气,魂魄都不全了,能知道什么?”

  闻远道:“郎君现在被世子带的也会讲玩笑话了。”

  他尤嫌不足,又吃了两颗,闻远怕他牙疼,收了糖盒,易宵长叹一口气,嘴裡那股药气仍沒压下去,他道:“所以還是早点搬走得好,我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了……”

  狄舒鲜少让酬梦去见客,况且這也不是饭店,酬梦怕是有要事,走得急了些,又问:“阿翁怎么這时候叫我,他今儿沒去巡营么?”

  羡鱼道:“是……狄修来了……”

  酬梦顿住脚,便往回走,“是他啊,我不见,就說我身子不好。”

  羡鱼忙拉了他,“我知道你不待见他,可是今天他是带着礼来的,许是有要事。”

  酬梦算算日子,想着過几日就是放榜的时候,他现在来,一定沒安好心,便道:“那你回去,别跟着我了。”

  羡鱼虽也懒得见他,却不放心酬梦,安慰道:“不要紧,有你在,我不怕他。”

  自打酬梦入府,狄修就被送去了城外的庄子上住着,只是逢年過节的作为亲戚来侯府探望狄舒。酬梦本对這個同样背井离乡的表哥亲切又同情,虽知他有些手脚不干净的毛病,好偷些她的笔墨纸砚,或是玉器古玩,酬梦对這些物件看得淡,也不当什么,他每次来還都明着送他些好东西。

  只是叁年前,他差点在她床上奸污了羡鱼,虽沒成事,脸上挂了几道血痕,竟依旧厚颜无耻地一口咬定是受羡鱼勾引,自己是深陷其中,执意要纳她为妾。狄舒沒同意,却以羡鱼行为不检为名罚了她。酬梦气不過,把人捆了送到官府去了,可這官司两边儿都是狄家人,无人敢审,衙门随便寻了個由头就把人放了,此后两人再沒碰過面儿。

  可既然认了亲戚,想完全断绝往来是不可能的。狄舒虽看不上他的人品,可迫于族亲的压力,对他的請求也不得不应,他今年科举,狄舒在其中沒少打点。好在礼部那群人這几年日子清贫,士族的多靠门荫,庶族的举子那更榨不出油水,狄修這人不知在哪学得這一套圆滑逢迎的本事,狄舒不過花了几個钱,引着他见了几個人,這未放榜,听他那话茬儿,前叁甲便已如囊中取物一般了。

  今日拿了谢礼来,還一定要跟酬梦当面赔罪,狄舒无法,這才叫了酬梦来。

  两人相见,狄修這几年倒是大变活人一般,一点看不出往日的困窘怯懦来,双目有神,言行有度,举止得当,对酬梦更是一口一個表弟,叫得亲热无比。

  狄修倒是一個眼神都沒给羡鱼,只顾着奉承狄修,要不就是跟酬梦讲些考试经,酬梦只淡淡回应,几次坐不下去。狄修把吃喝拉撒的事儿问候了一遍,那道歉的话是一句都沒說。

  他竟然就這么熬到了点灯上膳的时候,酬梦懒得跟這种人吃酒,只想早点打发了他,推說自己身体不舒服,饮不得。却正中狄修下怀,他正好一個劲儿得给狄舒敬酒,狄舒自然从善如流地喝了不少,趁着酒兴正酣,狄修這才点名来意:“我今日来,是有件事想求侯爷帮忙——我中进士那已然是板上钉钉了,往后官场上行走,沒個助力到底是难,像崔罗郑王這样的人家,沒個引荐,人家根本瞧不见我。我就算不是您的亲孙子,到底也是您给赐的名,我也是姓狄,若是我得了好前程,往后对表弟也是個帮衬,咱家人丁不旺,我們這些小辈更是得兢兢业业地上进,才不负祖宗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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