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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下)

作者:二两翩
“是,我骗了你,你看,我就知道你会不认同我。”他的声音又和缓了下来,易宵恍惚间仿佛回到扬州,在画舫上东楼教他“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那天。

  东楼微笑道:“易宵,待我功成,你就是下一任淮南节度使。”

  “我并不在意這些。”

  “那你的父亲,你的继母和庶兄也不在意么?”

  他清楚易宵的痛点,人无欲无求就无敌无畏,可惜世间人皆迷于万象,看不空。王九良以此利用他,他也只能這样诱惑易宵。

  易宵却苦笑道:“郑中云那出鸟尽弓藏的戏還沒落幕,哥哥以为我会如何想象自己的未来?”

  东楼明知他的为人,却依旧为這番真心话冒犯而动了气,“我不是我那侄子。”他道。

  “哥哥,你何必不坐山观虎斗,等他二人两败俱伤后再做他算,若现在与他联手,日后难免为他掣肘,况且你离宫已久,在朝中并无声望,我只怕你的抱负只是黄粱梦一场。”

  “好弟弟,我自然清楚,只是局势不等人,我不瞒你,若再等下去,這天下就不会姓骆而要姓罗了。”

  這话一出,易宵也自知沒有立场再劝了,他只怕东楼当初逃往扬州便是一早就算好的,难为他甘心蛰伏這许久……

  “既然如此,兵从何来?王九良并无实权,怕是圣人现在也发现了這一点。”

  “他沒有,圣人也沒有。”

  当初他让李仁调查却一无所获,易宵這才意识到原来這迷雾竟是王九良放的,若狄舒的后手轻易被人发现,王九良就是最先遭殃的人。

  东楼见他竟沉默不语,這回避之意昭昭,便故意道:“听說你与那位世子关系甚密。”

  易宵干脆回绝道:“我不能利用她。”无论他们二人是怎样的立场,易宵都不愿让酬梦的噩梦重演。

  “我知道你的为人,与郑家尚且能划清关系,狄家的位置更特殊,你却从不掩饰,许是你二人真有缘,你不情愿也是情有可原,可是狄舒在這中间太重要了——况且只要他能按兵不动,我就能多一重胜算。”

  “狄舒暗中敛权,王九良早就掌握了他的把柄,只是忌惮利益被圣人收走,才隐忍至此,這点狄舒自己也清楚。沒了你父亲,你就是家主,那位世子亦然。”

  “哥哥!”易宵這两年无论暗中给自己的父兄使了多少绊子,手上到底沒有惹上人命,可东楼這话显然是对狄舒起了杀心,他看着东楼的眼睛,仿佛从未认识過眼前的人。

  易宵是他最满意的作品,东楼根本不怀疑他会背叛自己,他温声道:“小世子现在還不能独当第一面,狄舒若是沒了,难免不等我們,军中就先生乱,易宵,哥哥和他,你选谁?”

  “哥哥這局怕不是一日布成的罢?”

  易宵红着眼睛,他不懂眼前人如何能用這样轻松的语气谋算人命,他质问道:“那日画舫失火,我被易宸趁乱推下船,你救了我,难道就是为了今日利用我?”

  “易宵!”东楼情急之下竟吐了一口血,易宵忙接住他摇晃的身体,东楼却自嘲道:“我們倒是越来越像了。”

  从他落生在那個家裡,他就注定了要受那样的折磨,何况那晚松梳骨寒或许会拖累他一生,易宵道:“我沒得选,你也沒有么?”

  “沒有。這就是生在帝王之家的宿命,我一直当你为自己的亲人,你若真的不愿意帮我,哥哥也不逼你。”

  无论易宵如何敬重他,他也沒那個胆量敢跟天命所归之人称兄道弟,“我的命是你救的,为你肝脑涂地是应该的、”

  东楼道:“好弟弟,别怕,就算我死了,哥哥也能保你无虞。”

  這话在易宵听来却无比刺耳,他早就被他哄上了他的船,那兔死狐悲的道理還是东楼教他的,东楼毕竟姓骆,而他在扬州還有一個朝廷虎视眈眈的父亲,若东楼事败,他便只有两條路——自杀或是被当做清理淮扬势力的引子而被杀,說不定還会连累酬梦……

  何况他知道死人是无法保护活人的,他的母亲沒能做到,酬梦的父亲亦是如此。易宵沒想到自己多年的信任竟這样轻易地坍塌了,却连個声儿都沒听到,那信任的残骸随着风落进水裡,流进海裡,再不可能回来。

  他从小便不是一個单纯直爽的人,演戏就如同本能一般,可這会儿却装不住了,他一腔委屈,想质问出個所以然,又沒有那個勇气,沉着脸硬是把心头的那股火压了下去后,他道:“我這病体残躯怕是不能为你挡刀挡枪,手裡只有那些商铺,无论你需要多少钱,拿去就是,世子的事,就算我有心引她,只怕也难。”

  东楼顿了顿,复安抚道:“此事不急,你留着心就好。”

  入了夜,易宵才回回到家裡。闻远不知他二人在房裡說了什么,只瞧着自家郎君前些日子好容易欢活了沒两日,這下脸上又沒了血色。

  马车停下,易宵却疲惫地在其中静坐了好久,闻远劝了叁遍,他才抬帘子被闻远搀了下来,酬梦送的那匹马安静地待在马厩中,月明星稀,初夏的风還有些凉意,易宵重重叹了口气,“让李仁打点好姐姐那的事儿就速速回来。”

  闻远伺候易宵梳洗完,却仍守在他床边,“郎君为何又唉声叹气了?”

  “又?”

  “下午看您這眉头還舒展着,是王爷那出了什么事?”

  “他要我……算了,你下去罢。”

  易宵不知该如何解释這一切,东楼的問題俨然成了他新的心事,酬梦与东楼,都是他不愿伤害的人,可若真算起来,东楼应该与他的交情更深,他本不应该迟疑和烦恼,可是易宵深知,当一個男人選擇了权力,就会变成他的父亲那样。为了那個虚无缥缈的位置,一切都可以交易和放弃,兄弟、骨肉、亲情、爱情都不過是欲望的调剂。

  更何况他已经无法再信任他了。

  易宵想着這些事,脑中却出现了同酬梦玩笑时她眼角眉梢的轻松与畅意,那些画面是如此鲜活和清晰,仿佛早就被存放好了,只等着他在這烦闷的夜裡自行提取查看。

  他不知该拿酬梦如何,也不知到底该拿自己如何,二十年来他一直坚守的底线,仿佛早就沒了,他竟然也开始做梦,开始留恋,甚至怀念,什么“生者必灭,乐尽哀来”早就对他失去了效用。

  以易宵的聪明,他一早就觉察出了自己的变化,可是沒有人能心甘情愿地走进暗夜,也绝沒有任何一個暗夜旅人能拒绝星河漫天。他静静地等待,小心翼翼守在她身边,直到那個让他无比厌恶的上官靖闯进来。

  易宵生平第一次嫉妒一個男子,那個人任性又张扬,热情到甚至有些放荡,他讨厌他,却又不得不防着他,每一次同他接触后易宵都要在浴桶裡泡上半個时辰才觉得通体顺畅。

  直到上官靖为那個助教晕了头,他才看到希望。反正那個自私的蠢货完全不把栩栩给他的告诫放在眼裡,他只是如他所愿为他的爱意添了把火,又给那女子找了個好归宿,這才把他逼走。

  闻远送来了安神药,這暂时解了他的急,他应该专心于此刻的困难中:东楼俨然是要造反,毫无意外地牵扯到了酬梦,可他若是为东楼做事,往后就无法再专注于她……

  可是他就是无法真的把心思真正放在那些事上,索性就這样睡去,就這样睡去,在梦中见到他思念的人,在梦中不再被肉身拖累,追求她,并且爱她……

  ………………

  翩:易宵就是喜歡暗戳戳搞雄竟,少花点心眼子病估计就好了

  易宵(偷看草稿后):你摸着良心再說一遍!

  上官:难道无人在乎被心机屌和无良作者暗害而领了盒饭的单纯善良的我嗎?

  翩:为爱发电有什么盒饭?祝你走好,希望番外有你的份(如果我有良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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