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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埃德蒙·唐泰斯 31

作者:priest
“为什么這么堵?”

  “师傅我问一下,您這排队有一個小时了嗎?”

  “一個小时?快半辈子了!听說是前面在安检。笔&趣&阁www.biquge.info”

  “进城安检,出城也要安检,政府有病吧?高速堵成停车场能多收停车费嗎!”

  被堵在高速公路收费站口的司机们纷纷下车观望,怨声载道。

  “前面在抽查身份证和驾照。”副驾驶上的女人压低声音說。

  苏程沉沉地“嗯”了一声,双手在方向盘上轻轻滑动,蹭掉了掌心的汗,他戴了假发和帽子,粘起了眼角,弄了一圈假胡子,怎么看怎么像個邋邋遢遢的猥琐老男人,他自信這身行套与平时颇为讲究的“苏总”毫无相像之处,沒那么容易被人认出来,混出城应该不难。

  只可惜時間仓促,身份证沒来得及造假,偏偏就撞在枪口上了

  大半個燕城的人都集中在這几天离开,城裡成了空荡荡的鬼城,出城的高速公路却堵成了一锅粥,苏程一开始以为只是人多造成的拥堵,等弄明白前方有安检的时候,再想掉头逃跑是不可能了,前后左右的车都几乎是摩肩接踵,司机们全都虎视眈眈地提防着别人插队,除非弃车,否则插翅难飞。

  可是苏程从来养尊处优,平时多走几步路都担心磨坏了脚底,眼见周围大大小小的监控、警察遍布,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装饰用的两條腿,实在沒有勇气推开车门。

  “沒事,”苏程强行冲他的小情人笑了笑,自我安慰似的說,“這种安检一般都只查货车和大客,私家车很快就让過去,你放心吧。”

  女人斜了他一眼,老男人形容猥琐,已经是面目可憎,如果再加上愚蠢,简直讨嫌得让人恨不能将他就地人道毁灭——安检一般只查进城,出城這么严格,显然是不正常。

  女人抓住苏程的手臂:“走,我們下车。”

  “下、下车?”苏程左右观望一下,這时,前面的车蜗牛似的往前走了几米,他一时犹豫,沒有立刻跟上去,眼看旁边的车要插队,后面鸣笛声连成了一片,苏程活像個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瞻前顾后片刻,又慢吞吞地踩油门跟了上去。

  “不行啊,”他自以为有理有据地說,“那也太明显了,万一被人拦下怎么办?再說把车扔在這,咱们還怎么走?”

  女人在墨镜底下翻了個白眼,随后,她把墨镜摘下来塞进包裡,抽出一张卸妆湿巾,飞快地把脸上的口红和眼妆卸干净,两把網起长发,又探身从后座捞了個抱枕,用围巾裹成一团,塞进衣服裡,在苏程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眨眼间就从光鲜亮丽的大美人,变成了一個灰头土脸的“孕妇”。

  “安检也许就是为了堵你的,”女人咬住舌尖,堪堪把“蠢货”俩字咽了下去,一把拽上苏程,“跟我走!”

  苏程全无主意,只好茫然地做了她的跟屁虫。

  大家一起排队往前蹭,蹭得好好的,突然有人中途弃车离开,后面司机的暴脾气一蹦三尺高,忍无可忍地按了喇叭预备开骂,谁知還沒来得及开口,就看清下车的两人中有一位是孕妇,“孕妇”一脸苍白,很抱歉地冲他笑,司机只好把涌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愤怒地砸了一下喇叭。

  苏程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汗津津的手抓着女人的手腕,让她有点恶心。

  也许是這老男人不积德,运气实在不怎么样,他才刚下车,前面的路居然莫名顺畅了,原本瘫痪在地的前车一下开出了十几米,旁边车道的车辆立刻毫不犹豫地加塞,排在苏程后面的车主们恨不能直接把這碍事的玩意撞出大气层,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响彻云天。

  终于吸引了安检员的注意。

  苏程太犹豫不决,一直拖延症似的下不了决心,被女人强行拽下车的时候,离收费站已经非常近了,一個刚被同事换下来的休息的安检员被此起彼伏的汽车鸣笛声惊动,抬头看了一眼,正看见一個“老人”拉着一個“孕妇”,跌跌撞撞地从车流中穿過。

  行驶缓慢的车流也是车流,也有安全隐患,安检员立刻追上去问:“怎么突然下车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嗎?”

  苏程被突然拦路的安检员吓得一激灵,全身的毛孔瞬间打开,三魂七魄险些也跟着蒸发出去,脊柱僵成了一块石头,女人却急中生智地突然抱着肚子顿了下去,一脸可以以假乱真的痛苦,她也不說话,就是哀哀地哼哼。

  苏程這才慢半拍地回過神来:“对不起,警察同志,我老婆刚才在车上突然說肚子疼,我們沒想到堵這么长時間……实在沒办法,能不能麻烦您……”

  安检员吓了一跳:“那也别让她蹲在路上,你快把她抱起来,我给你们叫救护车。”

  他說完,撒腿就跑,原本蹲在地上的女人一把拉起苏程,连拖再拽地扯着他跑,到了這步田地,苏程也顾不上“身娇体贵”了,健步如飞地迈开大步,一口气跟着女人冲到了道边,两人直接翻栏杆下了高速,一头扎进绿化带中的小树林裡。

  匆忙叫来同事帮忙抬人的安检员很快回到原地,意外地发现人沒了,他叫来的老前辈听完前因后果,神色忽然一凛,片刻后,一個小小的高速公路安检处竟然开出了一堆公务用车,往四面八方地毯式地搜查起来。

  人声、车声、甚至還有搜查追踪的警犬叫声,不断逼近,四面楚歌一般,苏程实在跑不动了,踉踉跄跄地松开了女人的手,短促又焦躁地說:“我就說不应该跑!开车過去又不一定会被抽查,现在怎么样,我們暴露了,连個代步工具都沒有,你想累死我嗎?”

  女人无暇理会他。

  苏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现在怎么办,啊?你告诉我怎么……”

  就在這时,突然有人在他身后說:“是苏先生嗎?”

  苏程哆嗦了一下,惊疑不定地回過头去,一個穿着收费站工作服的男人站在他身后,笑容可掬地看着他:“我們老板知道您遇到了麻烦,他不是故意不接您电话的,只是担心您已经被警方监听了,谨慎起见,只能這样,他叫我来帮您一把,务必保证您的安全,請跟我来。”

  苏程呆了呆,随即面露喜色,拨开身后女人拉着他的手,见了亲人似的一步上前:“对对,我打了好多电话,一直打不通,你们怎么找到我的?听我說,我被警察发现了,现在……”

  男人温文尔雅地看着他微笑,工作服袖口中伸出了一双带着手套的手,搭上了苏程的肩膀。

  女人瞳孔一缩,不动声色地小声叫道:“苏总!”

  苏程不耐烦道:“干什么?”

  就在這时,他余光瞥见寒光一闪,那戴着手套的男人手裡不知什么时候举起一把弹簧/刀,在苏程毫无戒心的时候,直冲他胸口扎了過来!

  t省小城h市——

  此地距离燕城有五個小时车程,不算太远,不過由于出城堵车,骆闻舟他们走了足足一天,凌晨出发,抵达时已经是金乌西沉。

  這地方临海依山,冬暖夏凉,山上還有丰沛的温泉资源,冬天尤其热闹。近些年因为旅游业的发展,一下从一個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改头换面,充满了现代气息。

  宾馆未经预定,实在是紧张,幸亏随身携带着周怀瑾——虽然周家算是家道中落了,那毕竟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周少爷做东,骆闻舟带着几個刑警,连同陆嘉一起,入住了一处号称六星级的温泉别墅,包下了一個独栋小别墅暂时落脚。

  “杨波他们家那一片過去是個村,就叫‘杨庄子’,在山脚下,据說還挺闭塞,后来开发山上的温泉,那边就成了度假区,村民也都拆迁走了,”被派出去联络本地公安的肖海洋带着一堆旧资料的复印件赶回来,一口咬去了半個包子,“但是一来是杨庄子裡村民本来就不多,二来,当年大部分人都要钱,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村民接受了安置,搬到了城西区,我把地址和联系方式都要来了。”

  骆闻舟:“走。”

  一行人从凌晨开始就沒闲着,基本是轮流开车、轮流休息,到t市,三两口吃了一顿简餐,又马不停蹄地出发,可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

  十几年過去,物是人非,肖海洋找到的几個地址中,要么是人早已搬走,要么是老人過世,年轻的一问三不知,连小时候在村裡生活的记忆都模糊了。

  一圈走访下来,一无所获,周怀瑾觉得匆忙吃下去的晚饭堵在胃裡,沉甸甸地下不去,有些吃不消,忍不住冲骆闻舟苦笑:“我以为你们平时的工作就是举着槍,冲歹徒大喊‘不许动’呢,怎么尽是沒有结果的跑腿?”

  “谁說我們尽是跑腿?我們還得沒完沒了地开会写报告呢。”骆闻舟在寒风凛冽中,把烟头拧在垃圾桶上,他表面不动声色,心裡也是焦躁,忍不住又拿出烟盒。

  “哎,”陆嘉忍不住叫住他,“骆兄,差不多得了,你這‘七窍生烟’的排量快赶上喷气飞机了。”

  骆闻舟懒洋洋地一笑,不搭腔,又叼起一根,心想:“关你什么事?”

  陆嘉:“费总最烦办公室有人沒完沒了地抽烟,你平时也這么抽,他沒說過什么?”

  骆闻舟一顿,面无表情地把烟塞了回去,一摆手:“走,最后一家。”

  最后一家从当年杨庄子迁来的居民家裡,应门的是個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肖海洋核对了一下地址信息:“請问杨耀宗家,是住這嗎?”

  “是,那是我爸。”男人疑惑地看着他,“請问你们是……”

  “警察,”肖海洋徒劳无功了一整晚,总算看见点希望,当下眼睛一亮,连忙出示证件,“我們调查一起案子,其中一個当事人当年在杨庄子住過,想找人打听一下,請问您父亲……”

  “那可能够呛,我爸爸這两年得病,這——”男人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有点痴呆。”

  等进去一看,几個人才知道老头不是“有点痴呆”。

  干瘦的老头坐在沙发上,正从一個一两岁的小孩手裡抢橘子,小孩话說不清楚,老人话也說不清楚,片刻后小孩沒抢過,“嗷”一嗓子哭了,老头闻声不肯认输,也咧开嘴真情实感地跟着学,一老一小各自占据沙发一角,比着嚎丧,闹得震天响,旁边大约是儿媳妇的年轻女人习以为常,眼皮也不抬地给客人拿小板凳。

  几個人只觉得一盆凉水迎面浇来。

  骆闻舟转头问老人的儿子:“請问一下,您记得当时杨庄子裡住的,有‘卓迎春’這么個人嗎?”

  男人想了想,十分爱莫能助地摇摇头:“好像沒怎么听過。”

  依他的年纪,十几年前的事不记得才比较正常,骆闻舟也并不意外,只是十分失望。离开燕城一天,不一定又发生什么变故,而离除夕又近了一天,他眼前依然是茫然一片,毫无线索。

  肖海洋:“骆队?”

  “走吧,”骆闻舟摇摇头,“再去找找其他……”

  就在這时,原本和孩子比着嚎的傻老头突然冒出一句:“小花袄!”

  “爸,您說什么?”

  傻老头鼻涕眼泪還沒干,又张开缺牙短齿的嘴,停不下来似的自己乐了起来,流着哈喇子含糊不清地說:“卓……小花袄!”

  儿子一愣:“他们說的這人是小花袄啊!”

  骆闻舟脚步倏地一顿。

  “原来你们打听的是‘小花袄’啊,”那儿子颇为意外地說,“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她大名叫什么——有個儿子跟我差不多大,是不是?”

  “对,”肖海洋說,“叫杨波!”

  “我不知道他大名叫什么,”男人說,“我們小时候都不叫大名——‘小花袄’那会還挺有名的,外地人,早年咱们這不发达,還有买卖人口的,她就是买来的,刚开始给一個瘸子当媳妇,刚嫁過来沒几天,瘸子就死了,成了寡妇,他们家觉得钱不能白花,就让老人做主,又把她嫁给了瘸子的一個堂兄弟。我记得她后来嫁的那人是最早一批开车拉货的,不爱說话,就知道闷头干活赚钱,家裡挺宽裕,‘小花袄’常年打扮得鲜亮,村裡很多人都爱背后說她闲话,還给她起了這么個外号——后来她第二個男人也死了,拆迁闹得,事儿還挺大,那会都說她克夫,后来也不知道带着儿子搬哪去了。”

  肖海洋忙问:“知道她是从哪被拐来的嗎?”

  “不是拐的,”男人說,“就是买来的,我小时候听老人說,是人贩子有门路,从城裡找来的孤儿,沒根沒底,长得也不怎么好看,少一個也沒人找,但是人肯定干净……不過這都是几十年前的陋习,现在肯定早沒有了,您可别误会。”

  “知道是哪来的孤儿嗎?”

  “那我怎么知道?”男人笑了起来,“都是听說,不過我记得‘小花袄’当年普通话說得很好,跟本地人都不一样,有谣言說她是燕城那边长大的。”

  孤儿、买卖人口、被贩卖到国外的少女苏慧……還有,为什么接头人选杨波的母亲卓迎春這么個普通女人?

  一瞬间好像有一條线索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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