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魏無羨

作者:寒夜飄霜
萬籟寂靜,靜到只聽得見自己平緩沉穩的心跳聲,聶曉疑惑的歪了歪頭單手覆在胸口上,有力的心跳終是讓她相信自己當真還活着!

  可是……

  她分明被玄武真氣反噬了不是嗎,怎麼這會兒再感受不到半分不適宜?

  四周黑洞洞一片看不見絲毫光亮,可偏生的,在她的周遭卻浮閃了若有若無的清淺光暈,讓聶曉不至於做個伸手不見五指的睜眼瞎!

  低淺的嗚咽聲似在腦子裏迴盪,聶曉分不清方向,卻本能的想到了那隻在屠戮玄武共情中休閒愜意的玄獸,似是受了傷了小獸般委屈無辜的哭泣聲中,誰又能想到它後來竟會成爲毀壞家園罪孽滔天的妖獸?

  腳邊不知被什麼磕絆了一下,聶曉垂頭看去,卻被那森森白骨累積成山的場面驚得後退了兩步!

  下一瞬天光放亮,聶曉終於能將眼前的場景看個清楚,卻又恨不得自己立刻眼瞎什麼都看不見的好!

  哭喊聲、求饒聲聲聲入耳,淒厲的哀嚎更是幾乎將聶曉的耳膜徑直穿破。她拼命的捂了耳洞,卻依舊無法阻止那些恐怖的響動直直抨擊自己的心臟。

  密密麻麻的劍雨亂飛間,又有無數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倒在了血海屍山之中,其中更是不泛一些身着修士家袍的青年人,他們前仆後繼的朝着同一個方向蜂擁而上。

  這樣的場面,聶曉竟是覺似曾相識!

  直到滿目猩紅的屠戮玄武再次出現在她的視線之內,恢弘壯麗的仙府高宅被烈火焚燬,山門不再,宗族高手盡數隕落於衆家修士的圍攻之中,僅剩些老弱婦孺及鄉野百姓淪爲階下囚徒……

  濃烈的血腥味混雜着腐朽的屍臭味撲面而來,腳下一具具殘破乾癟、甚至還缺少了腦袋,甚至是半片軀幹的腐爛屍體橫陳,聶曉瞳孔劇烈收縮着,眸底水光已經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

  胸口窒息的厲害,讓她禁不住想要失聲尖叫,將心中那股憋悶的淤堵統統喊出來!

  可是屠殺還在繼續,聶曉眼睜睜的看着滄桑的老嫗抱着已然沒了生氣的孩子嚎啕大哭,看着那些打着除魔衛道的旗號,卻行了畜生之舉的‘正義之師’,將無還手之力的人們當做家養牲畜般集中到一起,宣讀他們的罪行,唾棄他們的尊嚴,更是否決了他們存在的意義!

  整片山脈起伏間早已經被屍骸白骨填滿,怨氣沸騰的水澤之中早已被鮮血染紅,無人收斂的屍骨殘害被無情的丟入其中,任由那千千萬萬的孤魂野鬼,在血水中嗚咽哀嚎卻無人問津。

  巨大的玄色法印籠罩了整個山巔,盤旋扭轉間這墨色法陣瘋狂吸收了天地間凝聚不散的陰邪之氣,而後在虛空中源源不斷地凝結出了數以千計的血色劍陣,散發出摧枯拉朽的毀滅氣息,橫立天地,劍嘯虛空。

  縹緲的仙山只在一夕之間,變成了妖鬼哭嚎、魔魅肆虐的的修羅地獄,生者不敢靠近半步,死者縛地不能逃離分毫,只能一夜夜的徘徊於風雪埋骨之地,淒厲痛哭直至絕望的盡頭。

  夠了,真的夠了!

  不要再繼續殺戮下去了——

  “住手,不要再殺了,住手……”

  “曉曉、曉曉醒醒,那只是惡夢,快醒醒……”

  耳邊輕喚尤爲真切,聶曉猛然睜眼,便模糊的看到一張遍佈關切的蒼白俊臉近在咫尺!

  “醒了,藍湛小可愛醒了!”

  魏無羨眸光放亮低呼一聲,卻又似是擔心嚇到好不容易清醒過來的聶曉,當即努力壓抑了自己的聲調方探手去攙扶聶曉。

  “無、無羨哥?”

  被魏無羨扶着起身,聶曉只覺得嗓子乾啞且渾身無力的很。無奈這洞中潭水實在是太髒入不了口,魏無羨和一旁擰了溼布回來的藍忘機也只能讓她再忍忍。

  “你這小沒良心的,羨哥哥可守了你一天一夜,你倒是睡得舒服怎麼着都不肯醒,真是……”調侃的語調微垮,魏無羨眸框泛紅,小心翼翼撫了撫她凌亂的髮絲終究是勉強勾了個笑意,“嚇死你羨哥哥了……”

  天知道他和藍忘機潛水而出遊到一半,卻感覺水底水浪洶涌異常,兩人果斷折回,果然看到洞中生變,小姑娘更是渾身抽搐的倒在岸邊痛不欲生的模樣!

  藍忘機和魏無羨奮力上岸,將聶曉抱着躲進先前的狹窄洞窟裏躲避山石崩塌的危機,等外邊風平浪靜再無聲響時,聶曉已經徹底陷入了昏迷滿面慘然。

  洞中石筍盡落,他們逃生的水下通道,更是在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中被徹底封死,也就是說,如今三人被堵在這洞中只能等人來救了!

  只希望,江澄已經在搬救兵的路上了……

  “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可是你們不該回……”

  “胡說八道,我說你這顆小腦袋裏面整天都想些什麼呢?不是說咱們仨是要生死與共的麼,羨哥哥怎麼能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裏?不過……”替聶曉擦臉的動作微微停頓,魏無羨略顯疑惑的擰眉歪頭,“這山洞,怎麼好好的突然又塌了呢?”

  魏無羨眉峯輕蹙,藍忘機雖說表情依舊淡漠,一雙清眸卻也直直的盯着聶曉似有疑問。

  “可能,是玄武真氣……我現下控制不了這股氣息,影響了此間地脈,只是……唯一可以通往外間的水道坍塌了,你們……要如何出去?”

  “是我們,我們三個!”倏然伸指在她挺翹的鼻尖上擰了擰,魏無羨故作不悅的瞪了聶曉一眼,“有好事的時候你倒是時時刻刻想着我們,這會兒落了難,便將羨哥哥和你的藍二公子推到一邊這算什麼道理?小傢伙,說好拜把子的情分呢,你把羨哥哥當什麼人了?”

  “當作,拼盡全力,也想要守護好的人……”

  微微揚脣,渾身疲軟的斜靠在潮溼的石壁上聶曉語調清淺。

  她現在甚至比之前的任何時候都要虛弱,空蕩的丹府因着玄武真氣的衝撞已然是支離破碎,連帶着全身的筋脈想來也斷的七七八八了吧?

  她話語簡潔明瞭,原本還想故作嚴肅逗逗聶曉的魏無羨聞言卻是倏然愣住了,脣角的揶揄漸散,他望着面前分明稚嫩卻莫名似是比自己穩重許多的小姑娘眸光輕閃。

  “無羨哥和藍二公子,都是曉曉此生摯交……都是我此生,不能失去之人……”

  輕咳兩聲,藍忘機的手便倏然探了過來替她輕撫了肩背爲她順氣。

  “別說了,多休息!”

  少年滿目疼惜,他自是明白聶曉純善的心思,也爲她這顆赤子之心萬般珍惜。

  先有爲他與魏嬰求藥被鐵烙燙傷,而後又爲保護衆家子弟強行契約屠戮玄武,獨自承受真氣暴動之苦。

  看着聶曉虛軟無力的模樣藍忘機心下早已經是疼如刀割,卻又因着天生不善言辭的性子難以寬慰聶曉幾分。

  “小可愛也是羨哥哥最不想失去,最想保護一生的人!”垂眸深深呼吸,魏無羨再次換上了一副沒心沒肺的嬉笑模樣跨坐到聶曉身邊,“所以啊,以後不許再做這種一個人冒險的事情,怎麼着也要拉着你羨哥哥一起,就算出捅破天,也有我這個子高的替你撐上一會兒對吧……”

  “魏嬰!”

  藍忘機冷眸斜睨魏無羨面色不渝,小姑娘已經很讓人擔心了,這人居然還不嫌事兒多煽風點火!

  “好啦好啦,我知道!”不滿的瞥了眼藍忘機,魏無羨再次轉眸撫了撫聶曉幹了溼、溼了又幹的鬢角亂髮軟了嗓音,“小古板的擔心不無道理,你這麼個弱巴巴的小姑娘能捱上幾次這般程度的傷痛?雖說情非得已,卻也當真不值得鼓勵,更何況你的金……”

  “魏嬰——”

  怨怪的話戛然而止,魏無羨面上一僵,他神色忐忑的看向表情始終淡然如一的聶曉,卻見她只是牽強的彎了眉眼輕輕一笑。

  “果然,瞞不住你們……我二哥,應該也知道了吧?”

  她從夢魘中驚醒,自家兄長早已血絲遍佈的眸眼中難以遏制的心疼,便已經將他所想徹底出賣,原本失血昏厥前她便暗咐不妙,如今看來,果然不用再費盡心思尋了藉口來隱瞞關心她的人!

  “所以,小可愛你的金丹……”魏無羨不讓聶曉岔開話題,既然已經開了口,便是要將此事的來龍去脈問個清楚。

  如聶懷桑所言,她不過被屠戮玄武咬在手臂上傷了血肉,又怎麼會連金丹都一併失去?

  “當年那位高人算出我命有災劫,本以爲是岐山射藝之日,卻忘了當日攪翻風雲震懾百家的是我,又怎麼能算是災劫?如此看來,金丹之禍纔是我真正的劫數……想來當是天命註定,不過一場意外就失去了金丹,如此,這命,我認!”避重就輕的搖了搖頭,聶曉側臉望向遍佈狼藉的水面目光迷離連帶着思緒也有些渙散了般,“只是……說好要一起除魔衛道,卻怕是……再沒有機會了……”

  “誰說的?有羨哥哥保護你,小可愛只需要跟在羨哥哥身後收拾戰利品就好!”急匆匆拉起她綿軟無力又蒼白冰涼的小手,魏無羨連聲安撫又不斷的衝身旁的藍忘機使眼色,“對不對藍湛?小可愛別忘了,藍湛可是世家公子榜第二,雖說臭屁卻也好在並非浪得虛名,你羨哥哥我也是當仁不讓的高高手,我們都會保護你,不管遇到多強大的邪祟,只要有羨哥哥在絕不會讓你再受到半絲傷害!”

  這話魏無羨說的信誓旦旦,竟也一點兒不爲前日雖殊死拼殺,最終卻還是被小姑娘出手定乾坤之事感到羞愧!

  “好……”淺笑垂眸,聶曉疲憊的笑了笑,“等出去了,曉曉就跟在藍二公子和無羨哥身後……夜獵除祟也好,懲惡揚善也罷……你們負責打打殺殺,我便……負責善後……”

  她的話音越來越弱,到最後甚至只有自己能聽到一二,魏無羨努力的往聶曉身邊湊了又湊,須臾後方才聽清她說了些什麼。

  聶曉冷如冰碴的小手費力握上魏無羨的,她張了張嘴,卻並未發出半分聲音,可偏生的,魏無羨便是看得出來,小姑娘是在喊他名字。

  用力回握住掌心那一抹寒涼,魏無羨垂眸哽咽強自隱忍着不讓眸中可笑的水光氾濫,卻見聶曉又艱難側頭望向藍忘機,待他猶豫片刻將自己的大掌遞過來時,卻被聶曉費力的拉到了中間。

  她捧着兩人的手與之交握成團,脣角的笑意更是一分濃過一分。藍忘機和魏無羨對視一眼,又同時轉眸去看笑容清淺的小姑娘,須臾的靜默後終是雙雙揚起了脣角。

  “無羨哥、曉曉、和藍二公子……我們永遠,都是……肝膽相照、榮辱與共的朋友……永遠……”

  最後一句‘不分開可好’,卻是淹沒於聶曉喉間終究未曾問出,她無力再問,更是不敢再問!

  若是以往,她乃正直剛毅的聶藏鋒之女,清河不淨世的嫡系女兒名門之秀,與藍忘機、魏無羨意氣相交,便該是讓天下羨豔人人稱頌的美談。

  可如今,她是薛氏遺族,身負數百年前薛重亥一族禍害蒼生的罪名於身,更甚至的,他們一直都在調查的陰鐵之事也或與她有關!

  薛洋對陰鐵的瞭解,當年絕命追殺的真相,將她藏起來甚至封印起來的養父究竟目的何在?

  若她姓薛之事曝光於天下,魏無羨和藍忘機這兩個名門子弟,又會以何種態度對待於她,又能以何種立場來對待薛氏遺族?

  身心的疲倦和逃避席捲而上,聶曉不由緩緩閉上了眼睛,“藍二公子……”

  “我在!”

  “想,聽你彈琴……可惜……沒有琴……”

  她氣若游絲卻是脣角掛笑,藍忘機眸中流光涌動,魏無羨滿臉凝重的小心探上她略微發熱的額頭,又摸了摸聶曉寒涼如冰的雙手,“好燙……”

  魏無羨劍眉緊蹙當下側身探手,將聶曉攔腰抱着起了身,“藍湛,曉曉又發燒了!”

  這已經是他們回到山洞後,聶曉第三次高熱卻又四肢冰涼,先前依着那瓶紫金培元丹勉強熬過,只是這會兒聶曉的狀況明顯比之前兩次都嚴重,那最後一粒丹藥也在前半日被他們喂她下喫下。

  分明沒怎麼沾染潭水,她被妖獸咬傷的手臂及肩背上的烙傷也都由一干女修們悉心上過藥,可依舊沒有避免破口發炎的情況發生。

  “燃火,取暖!”

  藍忘機扶牆起身,見魏無羨已經抱着聶曉朝篝火旁走去,他當下拖了傷情未減的腿轉身撿了柴枝纔回到火旁!

  須臾的慌亂後,空蕩的地洞中果真響起了輕靈旋律,以弓弦拉出的絲竹雖簡陋卻勝在操琴着技藝精湛,低沉的笛音也隨之應和了絃音,令那旋律更顯空靈輕揚。

  疲憊的少女一身狼狽倚靠在篝火邊沉沉睡去,夢中歌聲輕緩琴、笛和旋更是溫柔繾綣讓她卸下了所有的防備……

  聶曉的情況很不樂觀,此時他們缺少退燒的藥品,加之她自身金丹已失全身經脈和丹府也嚴重損傷,所以,即便有藍忘機和魏無羨輪流替她輸送靈力保持體溫,卻也只是泥牛入海消散於須臾根本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不時的,兩人還會被聶曉體內不定時暴動的玄武真氣所反噬,一來二去之下,藍忘機和魏無羨也漸漸因着靈力的虧空越加虛弱。

  醒來又睡去不知道多少回,迷迷糊糊間,聶曉似是看到一雙墨色靴子在自己面前停留了很久,久到她甚至以爲那只是自己高燒之下所產生的幻覺。

  直到有人將她扶起來拉進一堵溫熱的懷抱,聶曉方纔有了幾分真實感。

  “成美,你且住手!”

  熟悉的嗓音在耳邊略顯急促的響起,本該昏暗的地洞中一道刺目的冷光閃過令聶曉不自已的蹙了蹙眉。只是本能的,聶曉揚手揮臂間凜冽的罡風已經朝着那抹冷光攻了過去!

  “嚯……自己都快死了還顧着別人,真是個人美心善的……爛好人!”

  陰陽怪氣的少年音涼悠悠傳來,聶曉本能擡手,下一瞬,卻因着體內力道驟然消散,當即無力的垂下手去。

  “成美!”

  因着那喫力的一擊頹然泄氣,聶曉再一次倒回身後語態微厲之人胸前,而後被他溫柔又謹慎的護在懷中。

  聶曉努力撐開眼皮想要看清楚發生了什麼,雖說全身痠痛到呼吸重些都會心臟抽搐,可下意識的,她也發現了情況不對。

  被封了前後路的地洞中有人!

  而且,對方似是來者不善,絕對不可能是去而復返的江澄等搬來了救兵!

  成美……

  是誰?

  “這兩個所謂世家公子,當初自詡正義要將我繩之以法,不趁機殺了他們,小爺我憤意難平!”

  ‘成美’吊兒郎當的嗓音近在咫尺,似是刻意靠近故意要說給她聽,那人甜膩膩的鼻息毫無阻礙的噴在了她的臉上,讓聶曉不由自主的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張嘴欲罵,心中怒意洶涌卻無奈身體疲軟又無法清晰的視物,可偏偏的,聶曉總覺的這語帶邪性的少年音似是在哪裏聽過。

  那股甜膩膩中又略帶辛辣的氣息,似乎,和她常常喫的薑糖特別相像!

  糖……

  薛、洋?

  “喲喲別急啊,放心,小爺今兒心情很好,就放過你這兩個小情郎一回!再說了,讓他們死在這兒,日後又有誰能攪翻這百家風雲與溫家狗咬狗呢?”

  “走吧,蘭陵金氏的人已經在山腳集結!”

  耳邊嗓音溫潤柔和,聶曉窩在那人懷中嗅着越加熟悉的草木馨香,終是猜到來人的身份了。

  視線恍惚渙散,她只覺自己被人小心翼翼的攔腰抱起,迷濛的眸子只能看着不知爲何昏睡在地的藍忘機、魏無羨越加遙遠的身形……

  小半個時辰後,七日不眠不休同金子軒一起趕到蘭陵還搬回了救兵的江澄,看着不知是中了什麼迷藥昏睡不醒的魏無羨和藍忘機時,終是忍不住狠狠蹙起了眉頭。

  他緊趕慢趕,竟然還是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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