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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最后一分钟

作者:吕珀尔
离开香港前夜,克裡斯去参加化妆舞会。球赛有他的赞助,自然要善始善终。事实上难得远离意大利,他每晚出去应酬,天明方才醉酒而归,自称是为了生意迫不得已牺牲好大。

  利昂有时出去闲逛一阵,更多的时候只是在酒店睡觉,或者对着电视看足球转播。這一夜,收拾好行李,却死活静不下心。电视看不下去,索性关掉。在床了躺了一会儿,很有些后悔来這一趟。不如留在意大利,工作至少有一样好处,就是忙得沒時間胡思乱想。

  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看時間,十点钟,十個小时之后的飞机。睡不着,仍旧死活睡不着,算了,去飞机上睡觉。利昂翻身起来打算开电脑等看美股开盘。电脑正在启动中,克裡斯打电话来。

  “你又忘记钱包?”利昂头痛,前晚已经为他送钱包一路飞车到兰桂坊,按道理球赛组委会的party喝酒大抵不用刷信用卡才是。

  “我看见一個人。”克裡斯神经兮兮地压着声音說,“玫瑰的朋友,你订婚那天她也去了。”

  利昂挂断电话,穿上鞋,下了电梯,這才想起外面在下雨。出酒店,拦了一辆车,全身湿透。

  古塞尔特人相信,死神会带着看不见的灵魂重返人间,于是他们点燃篝火戴上面具。利昂觉得自己就像古塞尔特人,他来到這场舞会,只是想得到一個灵魂的消息。

  婀娜的摇摆,暧昧的灯光,盛装的人群,不知道哪一個是克裡斯,哪一個又是蒋思诺。刚掏出手机,看见一個加勒比海盗摇摇晃晃朝自己走過来,为什么克裡斯每次玩化妆舞会都扮海盗。

  “你說的人在哪裡?”

  “她唱完一首歌就走了。”

  利昂气愤,克裡斯补充說,“于是我帮你追她,請她跳舞,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魅力横扫亚平宁。”

  利昂又气又好笑,“人呢?”

  顺着克裡斯的手指,三点钟的方向,利昂看见埃及艳后。蒋思诺沒有戴面具,但涂着夸张的黑眼圈,暗影投在脸上一片黑蒙蒙,嘴唇是鲜艳的红。她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夹着香烟,烟圈弥漫中利昂觉得她老了。

  有的女人是這样不经老,转瞬成灰。分明是那么鲜活明艳的女孩子来着,想当年,在巴黎。就上一次见面,也不過两三年间的事。利昂站着看着蒋思诺,一时竟不太敢认。

  蒋思诺坐在那裡同一只美人鱼聊天,抬头看见英利昂,忍不住笑出声音,对美人鱼說:“有人比你更像美人鱼呢。”转而指着越走越近的英利昂說,“你刚刚从海裡爬上岸嗎?”

  一身雨水的利昂坐下来,并不理会思诺的取笑,“我不是来谈天气的。”

  不觉烟已烧到手指,思诺熄灭了烟,问英利昂,“其实你为什么要离婚呢?”

  利昂想了想,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笑了,“我也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几乎丢了一半身家?”

  “我再也不必和玫瑰斗气了。”利昂不明不白地說出這么一句,然后解释說,“忽然就明白了很多事。我根本不愿意和任何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做不到。”

  “以后呢?”

  “請你温柔地放手,因我必须远走。

  虽然火车将我带走,但我的心,不会片刻相离。

  我的心不会片刻相离。”

  利昂回過神来,這歌就在耳边,眼前衣袂穿梭灯光流丽,很久以前似有過這样的场景,但又分明沒有发生過。

  déjàvu。他笑自己陷入一种即视感,此情,此景,似玫瑰就在身边。耳边的歌,眼前的思诺。

  又或者真的有過类似的场景吧,许多年前在法国的时候,那几年他们三個人经常玩在一起,每次看完球赛或听完演唱会,三個一起去喝东西,有一次他们在麦当劳裡跳起舞来。他和思诺跳舞,他心裡爱的却是玫瑰,他从来沒有爱過别的人。

  可是此刻,怎么会陷入這样的即视感,玫瑰已经不在。歌声停止,利昂喝了一口气泡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来到這裡,是想和思诺谈谈玫瑰,那些后来他所不知道的事。可是這裡磁场不对。

  一個男子走過来,是刚才唱歌那人。思诺对利昂說,“這是我的朋友赢耀明,他是律师不是歌手。”

  嬴耀明对利昂說,“我們见過。”

  利昂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一下子想起尼斯那個晚上。狂欢,烟火,布列瑟农。

  赢耀明笑說,“那是我一生最奇妙的夜。先是丢了钱包要在街头卖唱,然后一個女孩子走過来說你能为我弹一首布列瑟农嗎,一分以钟后又一個男人走過来,让我将那首布列瑟农弹了十六遍才罢休,真是疯狂。”他看着英利昂說,“最奇妙的是,后来的后来,我与這两個人都重逢了。”

  利昂的脑子嗡嗡作响。那夜他是听见歌声才走過去的,他一直把那首歌听了十六遍听到身心俱疲。一分钟以前,一分钟以后。他和玫瑰只差了一分钟,一分钟就是天涯,他如何追得回這无法改变的命运。

  赢耀明拉起美人鱼,翩然离开。

  英利昂的五脏六腑乱成一团。一生最奇妙的夜。后来的后来,我与這两個人都重逢了。你還不明白嗎?亚历士在电话中沒有讲出的下半句,为什么一個人孤零零的,让最悲哀的幻想做您的伴侣。

  英利昂抓自己的头发,他遗漏了某事。這一点清清楚楚,他的记忆中有一個死角,那裡有被他遗漏的某事,那事如此重要。

  蒋思诺不說话,只是抽烟。利昂看着蒋思诺,忽然觉得那种即视感消失了。自从他来到這裡就感觉到的,déjàvu,消失不见。蒋思诺坐在那裡,只是蒋思诺,她不是他流年中最珍贵的一部分。她只是她,她并不能使他天旋地转。這到底是怎么搞的,那磁场分明存在,刚刚。

  奇妙磁场消失,之前华美而热烈的夜不過是一场乏味的化妆舞会。

  一個女声在唱一首老歌:我戴着面纱和镶着假钻的头缀,参加這场期待已久的化妆舞会,我知道這将是我唯一的机会,与你熟悉却又陌生地相对。請别要求我解开那美丽的虚伪,只怕看到你的眼裡有淡淡的后悔。音乐结束之后我将离开你,让我們都带着美好回忆而归。

  利昂看着蒋思诺,似要在她的眼中得到某种答案。烟氲,眼影,埃及艳后,闪烁的水钻。电光石火间,那個死角打开了,利昂一下子站起来。

  曾有一道光芒在眼前闪過,他却视而不见,是挂在项链上的两枚戒指。“玫瑰,那是玫瑰。”

  蒋思诺似乎一直在等他這句话,听见他說出這名字,瞬间笑得烟灰撒满身。

  利昂转身向外走,克裡斯過来拦他,“這么早回去?”

  “你看见美人鱼了嗎?”

  “律师那個女伴?”克裡斯气急败坏,“你疯了,那律师很出名的,在英国给切尔西处理過很棘手的官司,小心他告你。而且這裡很多记者,你想上明天的头條嗎?英氏主席与大律师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我曾经一周有六天挂上八卦版头條,再多一次又如何。”利昂推开克裡斯,“发挥你横扫亚平宁的魅力,去把蒋思诺留住,找不到玫瑰我唯她是问。”

  雨不停下,就像米兰那夜。

  美人鱼摘下面具,从倒车镜中看自己的脸。即使亚历士手中有造核导的技术,也并不能使她的容貌恢复如昨,也许永远不能,這是一個事实。但這段時間以来,亚历士尽了最大的努力,他们之间不必言谢。

  “你不能替他决定,他有权利知道和選擇。”赢耀明迟迟不发动汽车,“如果可以和胡安娜在一起,我根本不介意最后她的脸是什么样子。”

  “他已经认不出我。”玫瑰觉得悲哀,這個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就在你眼前,你却视而不见。

  “除了在球场上,英利昂从来都是慢半拍的人,你不能一直走而不等他。你们之间的距离可能只有一分钟,差這一分钟,他永远追不上你,一步天涯半生遗憾。”

  還有六分钟就是午夜十二点。如果等下去,或许真的可以从此幸福,又或许更加伤心,擦肩而過对面不相识。若不等呢,一切皆成唏嘘句。

  還有两分钟就是午夜十二点。玫瑰发现自己仍是一個不敢去爱的人,不舍得自己受一点伤。她怕他终将不再爱她,现在走掉,至少她是他心裡唯一的玫瑰。

  還有一分钟就是午夜十二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莱斯礼时他们說過的话,人生的赛点全凭运气。

  玫瑰沒有办法决定,留下或离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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