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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彻底疯狂

作者:江中双鱼
杀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曾几何时,李木匠对于杀人是畏惧的,這是一件令人恐惧的事情。杀生害命,那可是要亲手夺走另一個人的生命。血会流一地,刀会卡在骨头裡,而那些濒死的人,则会在他的梦中,一次又一次叫唤着,要他把命還回来。

  他晕血,他怕死,他从未想過任何与杀人有关的事情。

  但现在,李木匠却知道了。

  杀人,和他平日裡劈开木头,沒有任何区别。

  甚至是劈开木头反而更难一些,毕竟总有些木头沒那么规整,裡面有瘤有疤,這些都会把斧头卡住——但是血肉之躯不一样。锋利的斧刃穿過血肉的时候,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阻力。

  至于血肉之下的骨头,对于這柄锋利的大斧来說,也不過是稍微有点硬度的,细小树枝。

  “原来是這样,原来是這样……”

  双目猩红的李木匠看着手中的斧头,癫狂的笑着。

  “原来只是在做木工啊,這個我熟啊。”

  一边這样說着,李木匠一边抬起头,打量着眼前残存的草原胡人们。

  “嗯……不行,不行,朽木不可雕也。”

  “小心!他手裡的是阿玄的斧子!”

  有双眼猩红的草原胡人已然认出了李木匠手中的大斧。

  “他已经疯了!快杀了他!快……”

  脱口而出的大吼被封在了喉咙裡。

  刚刚還在呼唤着同伴的那個草原胡人,此刻整個脑袋却已经被削了下来,四肢也被斧柄打出几道诡异的弯折,整個无头尸身就這么仰面朝天,四脚反向撑地,竟如同一张长凳一般。

  而在片刻之间便完成這一切的李木匠,甚至還专门過去坐了坐。

  “可以,就是還不太结实。”

  這样說着,李木匠挥动斧柄,砸在了无头尸身的尾椎骨上。

  碎裂的骨头搭在一起,此刻竟真的结实了不少。

  而在完成了自己的第一個作品之后,李木匠终于抬起了头。

  “木不琢,不成器。”

  扫视着面前仅剩的几個草原胡人,坐在人尸板凳上的李木匠站起了身子。

  “你们,也要修理一下才行。”

  “……”

  几個双目猩红的草原胡人对视了一眼。

  紧接着,夺路而逃。

  的确,身为纥奚青麾下的战士,身为苍空之下的雄鹰,他们不应该怯战,也不应该逃跑——可這一切的前提是,這起码要是一场战斗。

  眼前他们所面对的,真的是战斗嗎?

  不,這不是战斗,甚至都不能算是屠杀,站在他们面前,是某种更加诡异难明的东西。

  就像现在這样,那個东西明明瘸了一條腿,却如同风一般追到了他们的背后,大斧几次起落,便将一個落在后面的草原胡人的脑袋割下来,雕成了灯笼。

  从背后刮来的凛冽寒风是那样的熟悉,来自漠北的他们又怎么可能认不出這种感觉,要知道他们可是都自称是被漠北寒风磨砺而出的勇士,是霜雪严寒都杀不死的好汉子。

  可现在,這道来自家乡的风,却已经和那怪物站在一边。

  在寒风的推动之下,那怪物即便瘸了腿也依旧健步如飞,仅仅只是一個起落,通往外面的大门便已经被战斧彻底封死。

  李木匠从未做過如此轻松的活。

  板凳,桌椅,灯笼,油灯,甚至大车的车轮,李木匠认真雕琢着一件又一件作品。原本需要费点功夫才能削动的木头,此刻切起来却意外的轻松——如果一定要說有什么問題的话,就是這些新鲜木头的汁液实在是太多了些,不止流的满地都是,甚至還喷了他满头满脸。

  不過這些木头也不是沒有优点,而其中最大的优点就是懂他心意了。就在他這边已经将几样木器都打造完毕之后,却有更多的木头自己从门口冲了进来——李木匠曾经无数次想過,以后让两個孩子来给自己打下手,毕竟請帮工還是太贵了点,他的收入也沒多高。

  现在好了,都不用等孩子长起来了,這些锯好的木头,自己就排着队进来了。

  “這锯得有点短,但也不是不能用。”

  李木匠只是想了想,脑海中便有了大致的轮廓。虽然木头本身不够长,但是可以用榫卯的办法把木料接起来,也能出几根用得了的料子——正好他也想起来了,他那位杜兄弟眼下虽說有了匹好马,但院子裡却還缺個马棚,眼下把這些料子收拾一下,倒也正合适。

  于是李木匠挥动大斧,几下便将那些冲进来的木料都给处理干净。

  有一說一,這些木料确实好用,虽說长得有些松散,汁液也有点多,但那些剥下来的树皮却足够结实,正好能够拿来铺在马棚上当顶子。

  李木匠甚至一度想要用這些树皮做双靴子,毕竟听說再往北边走的话,在冰天雪地裡,那裡的人就有用树皮做鞋的传统。不過李木匠也只是听說過,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更何况眼下這些树皮也不太够,木头裡抽出来的绳子应该也不够用。

  還得再多找些料子,才能帮他那個杜兄弟把马棚搭起来。

  “還有嗎……”

  這样想着,李木匠下意识看向库房的方向。

  只见库房之中,一根木料猛地蹿了出来,随后一個飞身便蹿上了院墙,拔腿就跑。

  可沒等那根木料翻墙而過,李木匠這边却已经有一截树枝脱手而出,正中木料的头颅。

  “杨木的话,也能凑活着用吧,反正是盖马棚。”

  這样想着,李木匠继续扫视着。

  沒有更多的木料跑過来了,這让原本准备以逸待劳的李木匠有些失望,不過想想也是,木料自己长腿跑過来,哪来的這么好的事情——好在刚才還打下来一根要逃跑的杨木,院子裡也還有点剩下的材料。

  两小一大,虽然算不上什么好料子,但眼下凑上這些边角料,那马棚就也能搭起来了。

  “只要稍微修上一修……”

  這样說着,李木匠提着斧头走了過去。

  “先把分岔削掉……”

  “爹!”

  就在大斧即将落下的时候,李木匠却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呼喊。

  這让他的动作突然一滞。

  “谁喊我?”

  李木匠不禁有些迷茫。

  应该是孩子在喊他,他想起来了,是两個孩子在喊他,這两個小崽子吵得很……哦对,還有他老婆,他老婆也在喊他,可是他老婆這是在哪裡?他那两個孩子又在哪裡?

  “爹!你松手啊!快把這东西放下!”

  “当家的!你醒醒!你醒醒啊!”

  熟悉的声音徘徊在耳边,似乎很近,但李木匠却根本看不见那自己的老婆孩子到底在哪——他只能看到眼前的边角料围在自己身边,像是要把自己整個捆死。

  李木匠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和木头打了一辈子交道,又怎么可能被区区木头给索了命呢?

  李木匠扬起了大斧。

  却有水迹滴在了他的身上。

  应该是树木的黏液,李木匠這样想着,沒有晾晒過的木头是会出现這种情况,不過相比起黏液来,這些水迹却显得更清澈一些——如果一定要拿什么来比较的话,那就更像是人的泪水。

  木头也会流泪?草木也会有情?

  李木匠从不相信這些,毕竟他自己就是做木器的,胡乱信一些有的沒的纯属折磨自己。

  不過,他却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他那两個小崽子,也已经差不多有這两块边角料高了。只要再過几年,绝对会成为他的好帮手,到时候這两個崽子能有点活干,也能让他老婆多省点心——为了家裡這几口人能好好過日子,他早已下定了决心,哪怕拼上性命也……

  “……等等?”

  李木匠突然一阵恍惚。

  “拼上……性命?我什么时候发過這样的誓?”

  李木匠隐约想起了什么。

  是了,拼上性命,他确实這么干了,那是在最危急的关头,在最恐怖的时候,为了能够保住家人和孩子,他对着某個绝对不能碰的东西伸出了手……等等,那個绝对不能碰的东西是什么来着?

  “当啷——”

  古旧的战斧跌落在地上,李木匠眼中的腥红也渐渐褪去。

  他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妻儿。還有院子裡那些,他刚刚完成的“作品”。

  ……

  ……

  ……

  “所以說,這就是你在院裡点火的理由?”

  翻身下马的杜乘锋,看着面前正在把人尸板凳往火裡扔的李木匠,一阵挠头。

  那二十几個探马游骑居然能一路摸到杨家堡,他是沒想到的,更沒想到的却是,這些纥奚青手下的精锐游骑仅仅只是祸害了几户人家,便全都被李木匠给杀了個干净,甚至做成了某种……作品。

  虽然他不是很能欣赏得了這些大作,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李木匠用草原人尸体做出来的這些玩意,都挺行为艺术的。

  “另外你不是晕血嗎?”

  “已经不晕了。”

  满身是伤的李木匠摇头苦笑。

  “毕竟都已经……嗨。倒是這些东西都不好拿出去,所以只能在院裡烧了,過来帮把手。”

  “你直接剁碎了烧不就行了?”

  眼见得李木匠那瘸腿的艰难样子,杜乘锋干脆一刀過去,将那板凳切了。

  “再者說這些东西怎么能在院裡烧,我還是去把杨家人叫過来……”

  “算了算了。”

  李木匠连连摆手。

  倒不是不需要,而是已经叫過了,至于结果的话,很明显,全村青壮都不是太想来帮忙搬运這些“基础建材”——其实如果只是尸体的话,他们也不至于不帮忙,奈何李木匠把這些建筑材料处理得太好了。

  杜乘锋想了想,干脆让李木匠放弃了這种缓慢的焚烧方式。

  跟李木匠打了個招呼,让他一家子人将家裡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杜乘锋便点了把火,把這院子连同裡面的尸体一块烧了。

  “至于新地方,住我隔壁吧,以后当個邻居,正好也有個照应。”

  這确实能算是有了照应,只因为杜乘锋在刚刚摸過那柄战斧的时候,已经能够隐隐有所察觉。

  出乎他的意料,這柄他原本留给李木匠用来拼命的古旧战斧,居然真的对胆小甚至還晕血的李木匠,表示了承认。

  而這也就意味着,在他之外,整個杨家堡现在已经拥有了第二個,能够驾驭刀兵煞气的人。

  虽然這让杜乘锋很是意外,但也确实在情理之中。毕竟這李木匠虽說不曾习武,也沒打過架,可那份为了家人而战的拼死决心,却是远比任何好勇斗狠都更为坚定的意志。

  或许這也是古旧大斧为什么会承认李木匠的原因。

  因为這一次驾驭它的并非只是一個战士,而是一個丈夫,一個父亲。

  当然,让李木匠跟纥奚青去打,估计還是够呛,但对付普通的草原胡人,這柄大斧却也已经绰绰有余。有李木匠這個知根知底的邻居在旁边住着,他白天睡觉都能更踏实一点。

  更何况,這李木匠還给他带来了,重要的东西。

  “是纥奚青手下那些探马游骑的弯刀啊……”

  从摸到這二十几柄弯刀开始,杜乘锋便已经意识到了,這些弯刀,和他库存裡那些弯刀骨朵,完全不同。

  虽然刀确实是一样的刀沒错,但相比那些凡铁而言,這新获得的弯刀,却可以称得上是经年老兵。

  当然,更重要的事,這些弯刀的主人,应该都是从蓟镇被放出来的。

  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

  不止李木匠這边安然无恙,成为了一员助力,他這边在拿到這些兵刃之后,甚至有了进一步了解自己敌人的机会。

  “纥奚青是吧?”

  睡醒一觉起来,杜乘锋借着月色,拿起了一柄弯刀。

  “让我看看,你最近在干什么?”

  這样說着,這柄草原弯刀,便被放到了湿润的磨刀石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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