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冰盆被撤掉,屋内有些闷热,方老太太不由皱了皱眉,邱玉兰又和她說了几句话才道:“還是让她们把冰盆抬进来,不然热到外祖母,就是我的不是了。”
方老太太拍拍她的手:“你病方好些,禁不得這冰,還是下去歇着吧。”邱玉兰起身行礼带着小玫离开。瞧着小玫跟着玉兰走了,罗姨娘的唇不由撅起,对方老太太撒娇地道:“老太太,奴這缺的人呢?”
不等方老太太回答,方太太已经笑了:“每常這個时候,婆婆都要斗会子牌,今儿出了雨梅這件事,還让婆婆這样费心,倒是媳妇的错,今儿媳妇就陪着婆婆多斗会儿牌。”說着方太太就命人支桌子,又让人赶紧去自己屋裡拿几串钱過来。
方太太這摆出要好好陪方老太太玩乐的架势,罗姨娘见方老太太也兴致勃勃,自然不好扫方老太太的兴,只得陪笑着凑足了人在那儿陪方老太太斗起牌来。
邱玉兰带着小玫走出沒有几步就瞧见雨青走出院子往另一边去了,不由对小玫笑道:“沒事了,瞧雨青這样子,是去舅母房中拿钱给外祖母斗牌。”小玫应是后见邱玉兰踏上的不是往房裡去的路,忙喊她一声:“姑娘,您身子骨不好,還是先回去歇着吧。”
邱玉兰回头对小玫一笑:“屋裡闷的慌,我打算出来走走。”小玫后退一步跟着邱玉兰往花园地方走。方家的花园上手人家花了大价钱做的,植满花木,一步一景。恰逢盛夏,荷花池裡正开的满池荷花,小玫本以为邱玉兰是去赏荷,谁知邱玉兰却往牡丹那边走去。
小玫并不敢叫住邱玉兰,只是陪着邱玉兰走到牡丹那边,此时早不见半朵牡丹,只见绿叶满枝。邱玉兰的手轻轻拂過那几丛牡丹才看着小玫笑:“你瞧,才几日不来,這牡丹就半朵都不见了。盛开时的样子竟還在眼前,這女儿家也一样的,不過几日好年华,再過些时候就沒有了。”
小玫被邱玉兰這几句话說的云裡雾裡,迟疑了半天才道:“奴婢愚钝,听不懂姑娘的话。”邱玉兰那嫩生生的手攀下一根枝條在那随意扯着,眼打量着小玫,半日都沒說话。
小玫被邱玉兰的眼打量的一阵阵发寒,索性跪下道:“奴婢既被老太太给了姑娘,自然要对姑娘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邱玉兰哧地笑了声:“這样的忠心话你還是留着给我舅妈听吧,再說,我是你的主人,你连命都是我的,别的還有什么呢?”
天气本就热,虽则花园裡有些荫凉但小玫的后背早已全是汗,她看着面前的邱玉兰,一向這位表姑娘在這家中是以温柔宽厚体下出名的,而今日她也算救了自己。可方才的這几句话,让小玫觉得,面前這位表姑娘并不是众人所认为的。
邱玉兰闲闲有道:“我要的,是你从裡到外真正的忠心,不是你平日哄人的那些话,小玫你能做到嗎?”真正的忠心,从此后心裡只有一個主人,再沒有别的人。小玫已经不知道汗是从哪裡来的,只是轻声道:“真正的忠心,姑娘要奴婢做什么?奴婢只是個下人。”
邱玉兰的眉微微一挑:“有时候一個忠心的下人是很好的,我要的也不多,就是要你尽心尽力真正的服侍我,除了我的话,谁的话也不听。你,能做到嗎?”小玫的眼睫毛眨了眨才道:“奴婢愚钝,這不是做下人该做的嗎。”
邱玉兰已把手心裡的牡丹叶子撕的一丝一缕:“是嗎?小玫,你到现在還口不应心。”小玫低头不语,邱玉兰放开那些枝條站直身子用帕子掩住口微微咳嗽两声才道:“你放心,你若是真的忠心,我自然不会亏待你。若不然,罗姨娘那裡,可還在给她弟弟寻妾呢。”
小玫听的浑身一抖,抬头看着邱玉兰,邱玉兰一双眸子十分清亮,唇边含笑看着她。小玫顿时觉得自己如被猫捉到的老鼠,猫不急于吃自己,只是在玩弄自己。
小玫终究颓然低头,声音也变的很低:“姑娘要奴婢做什么呢?奴婢不過是個连自己的命都不能自主的下人。什么都不能帮到姑娘。”邱玉兰唇边的笑容加深一些:“何必這么妄自菲薄,這家裡沒有了你们,主人们就变成了瞎子哑巴,什么事都做不了。再說我让你做的,不過是你的本分,只要你安安心心只把我一個当做主人,别人的话一概不听就成了。”
只有這么简单?小玫不相信,要知道平日雨梅心裡眼裡只有方太太一個主人,可最后结果如何?還不是被方太太给了那么一個人,到那时候,所有的忠心就全成了笑话。邱玉兰见小玫不說话,眼闪了闪才道:“况且我所求的,不過是能嫁一個好人家,不用被苦苦困死在這裡。”
小玫迟疑了下還是开口:“平日太太、老太太对姑娘您也百般照顾,您的婚事她们怎会不放在心上?”邱玉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小玫,你又口不应心了。外祖母对我如何,你還不知道?至于舅妈,就算对我有几分疼爱,也不過是面子情。她忙着家务又要和罗姨娘斗法,闲来时候還要想着怎么生個儿子。至于舅舅?”
提到方老爷邱玉兰冷笑一声,男人家总是粗心,觉得自己有亲外祖母和亲舅妈照料,定会极好。再者自己這位舅舅花心****,除了忙生意就是入花丛,指望他想起自己的婚事,那就是做梦,不为自己谋划,只怕要等到年纪老大還困在那院子裡出不来。
邱玉兰停下口不說,小玫只敢偷眼看着她:“可是姑娘,這婚事哪有姑娘家自己谋划的?”邱玉兰瞧着她笑了:“不为自己谋划,难道就等着我年纪老大他们随便给我安一個?小玫你也该知道雨梅为什么会死?我比她也好不了多少,况且当日我离开邱家不就为的不被当做筹码随便嫁给一個什么人,邱家的庶出小姐,不都是被当做筹码随便嫁的?至于她们是死是活,過的好不好又有谁关心?”
邱玉兰擦掉眼角的泪,声音变的有些破碎:“我娘在邱家,熬油般的熬了那么二十年,不是为的我這個女儿過的不好。方家拿了我娘卖身的银子发家,今日给我吃穿就够了嗎?那是我娘的一條命,她是外祖母的亲女儿,舅舅的亲姐姐,他们以为這样就够了嗎?”
邱玉兰状似疯狂,小玫已经跌坐地上,這府裡的下人自然知道方家发迹时候不长,满打满算也沒二十年。更晓得方老爷有個姐姐嫁在隔壁县邱家做妾,三年前邱老爷去世不久,方氏也油尽灯枯,丢下一個不到十岁的女儿,還是方老爷去邱家接回来這個外甥女。
当时下人们還說似方老爷這样照顾姐姐遗孤的也算罕见,毕竟方氏在邱家是做妾的,生的孩子按理是不认方家這边为亲戚,方老爷還巴巴地远道而去把外甥女接回来好生照料。听說当时邱家不肯放人,方老爷還破费了三千银子又說不让邱家出嫁妆才算把人接回来。
可此时听来,小玫更觉可怖,卖身的银子发的家?邱玉兰后退两步,整個人已经被牡丹挡住,声音听在小玫耳裡就跟从遥远地方传来一样:“今儿我就告诉你,方家发迹的银子从哪来。我外祖父去世时候,家裡穷的连棺材钱都要去借,值钱点的就两個儿女,儿子不能卖那就只能卖女儿。邱家出了八十两的彩礼钱把我娘买去做妾,方家,就靠的這八十两发的家。什么白手起家,靠的是卖女儿。你說,方家是不是欠我的?”
小玫抬头看着邱玉兰,那声是字怎么都不敢說出口,汗已经湿了一身又一身,看着邱玉兰小玫喃喃地道:“可就算方家欠了你,姑娘您又能做什么呢?您现在……”小玫看着邱玉兰,那声您现在不也要靠方家活嗎终于沒有问出口。
邱玉兰却像听懂了一样勾唇一笑:“是啊,我也要靠方家活着可我也不能這样坐以待毙。不然白白从邱家来到方家。小玫,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邱家?”小玫抓紧身后的草,摇了摇头。
邱玉兰的眼裡闪過别样的光:“那年我爹死了,家裡自然是我大哥当家。我那個大哥,最喜歡的就是十二三岁长的秀美的孩童了。我有個姐姐,张姨娘生的,姐妹裡是长的最好看的,可是有一天突然落水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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