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玫把方才在屋裡听的和林妈妈說的话备细告诉了邱玉兰,邱玉兰的手在空中划了几下才道:“比起舅母来,我总是少活了那么几十年。”這话說的无头无尾,小玫不由喊一声姑娘,邱玉兰已经低头思索一会儿才道:“罢,横竖就是這么一回事,我所求的還能有什么?”小玫只觉得邱玉兰這话說的暮气沉沉,不由叹道:“姑娘能嫁的,该比林三爷更好才是。”
邱玉兰拿過一面镜子,瞧着镜中的自己過了很久才道:“人心本就如此,我想那么多做什么呢?你瞧着我是千好万好,可看在别人眼裡,我不過是一個不顾廉耻认自己亲娘的舅舅为亲戚的庶出女儿,除了丰厚嫁妆,竟无一丝好处。”
這话让小玫无法接,只有沉默,邱玉兰瞧了镜子半响才道:“罢了,把字再练一阵吧,說不定日后,我也学周先生一样呢。”小玫只觉心中一股寒意升起:“姑娘,不会的。”邱玉兰又是一笑:“不会?人沒到闭眼那日,谁晓得会是怎样的?”
說着邱玉兰已提笔开始写字,小玫定定瞧了邱玉兰半日才道:“姑娘和周先生不一样的。”邱玉兰眼波一转:“是不一样,周先生的性情气度,是我学不来的。”說着邱玉兰已往纸上写下几行字,却是花非花雾非雾。小玫认得這几個字的意思,却不晓得邱玉兰此时写這首词是为的什么,只得皱眉看着。
邱玉兰之后的日子過的很平常的富家女子沒有二致,每日跟着周先生学半日,剩下時間就在那做别的,偶尔出门应酬。和汪陈等姑娘已经来往的几回,渐渐来往的熟,和陈姑娘尤为熟悉。
在邱玉兰瞧来,陈姑娘为人活泼中又藏有机敏,随性而又明白人心所在,实为不可多得之良友。只可惜陈姑娘也在议亲,闺中相聚的日子不多。汪姑娘的婚期就在明年,几位姑娘商量了,合着绣一副桌屏给汪姑娘做贺礼,邱玉兰也分的其中一扇,开始为汪姑娘绣起桌屏来。
這日周先生正在讲课,有丫鬟进来道:“先生,外面来了一位太太,說是先生您原先的学生。”周先生的眉微微一皱,邱玉兰已放下笔道:“先生既有客来访,那学生就先告退。”周先生的眉皱的越发紧了:“客人姓什么?”
丫鬟瞧一眼邱玉兰才道:“客人說夫家姓林,娘家姓邱。”吧嗒一声,邱玉兰手裡的笔掉地,周先生瞧一眼邱玉兰才道:“我在客中,不方便见客,還請……”邱玉兰已经喊了声不:“先生還請出去见见吧,想是有什么事,不然……”
丫鬟也叹气:“這客還很有一些古怪,并不愿见我們太太和老太太,只說求见先生您。”周先生怎不明白邱氏的意思如何,低头思忖一会儿才道:“那我出去见见吧。你先回去。”邱玉兰行礼退下,等走出门外才对小玫道:“你去听听,我那位姐姐說什么。”
這正中了小玫下怀,唤来春芽服侍邱玉兰就往那边去了。春芽瞧着小玫背影,好奇问道:“小玫姐姐又有事了?”邱玉兰瞧她一眼,春芽吐下舌头沒有再說,服侍邱玉兰回房。邱玉兰回到房中,依旧绣着桌屏,可那颗心却在厅上。
那位邱玉兰已经记不得排行的姐姐,生母曾是邱太太的贴身侍女,因此邱太太对她们母女算是稍有看顾,這位姐姐在庶出姐妹中嫁的也算最好的,虽只嫁到林家的旁支,但那家家业不差,婆婆又平和,這位姐姐也投桃报李,每次归宁都只拜见邱太太,很少去见自己亲娘。
或者這样的人才该是最正常的庶出女儿,而不是像自己這样。邱玉兰想的出神,旁边的春芽啊了一声:“姑娘,您這针绣错了。”邱玉兰低头瞧,本来该用绿线绣叶子,谁知竟用了红线,忙动手去拆,嘴裡道:“冬日了,這手有些僵。”
春芽送上一杯热茶:“今儿姑娘回来的早些,她们的火炉升晚了,难怪姑娘手僵呢。”邱玉兰接過热茶,不知道那位姐姐在和周先生說什么呢?
邱氏既指明见的是周先生,又拒绝拜见主人,方太太只让人把這位請到一個倒厅裡面,送上茶水就再沒别的表示。周先生一进去就看见邱氏坐在那儿似乎在想什么,周先生细细一瞧不由皱眉:“這位太太,我并沒教過你。”
邱氏已起身行礼:“先生自然沒见過我,当日先生进我娘家做西席时候,我已出嫁。不過俗话說,亲姐妹总是一起的,先生既是我妹妹的先生,自然也是我的先生。”這话說的好,周先生淡淡一笑坐下:“那不知林太太今日来此,有何指教?”
邱氏方待說话,小玫已端着四样点心上来,周先生看见是小玫,眉微微一皱就指着点心道:“這几样点心做的還中吃,午饭时候還在,這位太太請先垫垫。”
小玫放下点心就走到厅角,给火炉上加了几块炭,厅中顿时比方才暖和多了。邱氏瞧一眼小玫,当她是個一般丫鬟,况且人沒在屋裡,丫鬟们有些惫懒也是有的,把方才受到的冷遇撇开,对周先生道:“今日是受我十三妹妹所托来寻先生的。只有一句话,我十三妹說……”
不等邱氏說完,周先生已经道:“记得邱十三姑娘已和前街秦家定亲,算来邱老爷的服除了快有一年,十三姑娘想必早已出嫁。”說起邱十三姑娘的婚事,邱氏就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周家听了些什么音儿,邱老爷去世還沒满周年,秦家就来退亲,虽說的是老人盼着早抱孙,可实际情形却是应在邱大爷身上。
但這样的实情邱氏怎会說出?只用帕子擦下唇角才道:“說起我妹妹也命苦,转過年秦家就来退了亲,等满了服。恰好我九小叔新丧了妻子,才把我妹妹說给他,上個月刚刚過了门。”周先生点下头:“婚姻之事,本要看缘分,既是秦家不谐,定了别家也是常事。”
邱氏顺着又說几句,见周先生总不接自己的话,索性把实话說出:“今儿来拜见周先生,其实是有件为难的事。”听了這话,小玫顿时打起精神,忙又上前去换了回茶,這裡耳朵竖的尖尖地等着邱氏往下說。
這动作自然沒逃過周先生的眼,周先生只瞧小玫一眼就对邱氏道:“我不過靠舌耕为业,哪裡能帮贵府?”邱氏忙赔着笑道:“先生太谦了,我娘家娘常在我面前說,前后請了那么多位先生,男的不论,女的裡面除了周先生竟再沒别人值得托付。只是当日我娘家事烦乱,竟对先生有些无礼,此时想起,還觉心中不足。况且,”邱氏顿一顿才道:“今日這事,本该我十三妹亲自前来的,但我十三妹出嫁尚未满月,新妇不好出门,這才我厚颜来此。”
周先生端起那杯小玫新换的茶,低头时候小玫明显从她演眼裡看出一丝讥讽。小玫不由往邱氏面上看去,见邱氏面上也有几分慌乱不安,难道說邱氏今日来此是为邱玉兰?但当日邱玉兰离开邱家时候,方老爷已经說的清楚明白,除了姓邱,邱玉兰和邱家沒有半分一毫的联系。
见话說到這裡,周先生依旧不接话,邱氏无奈地叹了声道:“先生为人聪慧,自然知道今日我来此处,为的不是别人,而是我十八妹。”周先生把茶杯放下:“七太太這言更奇怪,令妹虽是我的学生,但和太太是骨肉至亲,骨肉至亲有什么不好說出口的?非要托我?”
邱氏一张脸已经憋不住红了,她自然知道這事实在是很为难的,况且当日方邱两家早說的明白,但此时除了邱玉兰這裡,邱家竟已再无可求之处,毕竟邱玉兰有方家备的丰厚嫁妆,邱太太又占了名分。
见邱氏一张脸憋的通红,周先生声音放柔一些:“我在此处,不過一個西席,表姑娘待我甚是礼貌,可再礼貌也不能代她答应一些不能答应的事。七太太若想见令妹,自可求见此处主人,让你们姐妹见面,别的,我无可說。”
說着周先生站起身,对邱氏微一点头:“多谢你前来看我,只是我无可帮忙,還請……”邱氏也站起身,一双眼已经有些急迫:“先生說的自然是正理,可是先生既知道正理,就该知道一事,十八妹已到议亲时候,寄居在這边,先不說名不正言不顺,就說议亲时候,邱家的庶出女儿,可是比方家的表姑娘能议到好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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